15、柳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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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成亲五年，他们却没有一个孩子。柳老夫人原是顾忌着媳妇娘家的势力，现下看看儿子官职日升，自己和老头子也渐渐显出些迟暮老态，这想抱孙子的心就越发迫切起来。这年冬末，柳奭整日忙着皇帝立春祭天的许多繁杂事项，家里空荡荡的，有些清冷。
老夫人让丫鬟伺候着同崖香一起用了午膳，临了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香儿，我看着阿奭这些日子总同他那些朋友们混在外面，乐坊什么的，人多口杂，指不定哪天要招来些糟心事来膈应我和你公公。这外面的人哪，总比不上家里看着的放心不是？你们成亲这许多年了，我们两老也一直盼着能抱个大胖孙子，享享天伦之乐。你总归是当家主母，操心的总要多一些……香儿，你看，是不是给阿奭的后院进些人？”
崖香扶着自己丫鬟的手臂僵了僵，但总算很快就笑着回道：“母亲说的极是。之前是媳妇疏忽了。”
等柳奭忙停了，回过神来，他的院子里已多了两个婀娜多情的佳人，日夜红袖招，眨着两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盼着他小少爷能去一回。所幸他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外厮混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勉勉强强还可以做到短期内的坐怀不乱，全身而退，还有时间来找崖香兴师问罪。
柳奭绷着一张脸走进来，对着小丫鬟硬邦邦地说：“你先下去。”把人家一颗少女的春心骇得不轻。
崖香原是坐在桌旁捧着一杯热茶看书，这时也察觉气氛不对，慢吞吞地走过来，把他披风上的雪沫子打掉些；“什么事？平白好好的，同个丫鬟置什么气？”
柳奭哼了一声，神色倒是缓和了些，走到桌旁，拣起那本摊开的薄本子：“古镜记？你原来喜欢看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么。”
崖香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把书从他手里拿过来：她这些日子心里乱得很，不过是随手从他书柜抽了几本罢了，这许多字，她也没怎么记住。
“……后院那两个女人，怎么回事？”柳奭坐定了，拿起她那个杯子，把茶水倒了，放在手里把玩。
“母亲说是府里冷清了些，添几个人才热闹，大家大院的，总是要人丁兴旺——”柳奭打断她：“你这么大个人了，母亲说什么就什么，你也不会劝一劝么？”
崖香一愣，她向来自负眼光不错，这两个侍妾虽说不是百里挑一，也算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而且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她连柳奭多变的口味都兼顾到了。婆婆叫她纳妾她给纳了，还挑得很漂亮，她自个儿有些委屈也没叫过一声，何曾想到还要被自家不通人情的相公这样责问？
柳奭见崖香低着头，默了半晌也不答他，心里气不过，愤愤一挥袖道：“是我想错了，你向来贤惠得很。对母亲的话，夫人赞成还来不及是吧？……你既然不愿同我呆在一个屋子里，我走便是了！”
（二）
崖香见他抬脚便走，忽地有些急，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拽住柳奭的袖子大声道：“你别去！”
柳奭回过头来瞪着她。
“你别去……我也不想的。我、我……没有孩子——”
柳奭皱着的眉头松开：“这有什么要紧？”把崖香往后推几步，一把按在床上：“没有孩子，你我夫妻二人再努力努力就是了。”
说着拉下锦绣帷帐，遮住一室春光。
迟了五年，他们成婚多时，如今才表现得像一对刚刚新婚的年轻夫妇，而且两情相悦，很是甜蜜。
（三）
半个月后，崖香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喽紧赶慢赶地从嵯峨山给她送来一封信，当时，她正拿了一把乌木梳给柳奭梳一个时新的进贤冠，她的手指不算灵活，总扯得柳奭鬓角的几根头发有些痛。不过他倒是始终笑嘻嘻的。
崖香瞧了瞧那封信：是蛇爹蛇娘写来的——丫头，长老近日掐指一算，你的天劫将至……不管你怎么想的，过得是好是坏，之后是生是死，总不好在一干凡人面前，让一道九天来的紫雷劈来劈去吧？……崖香就算再糊涂，也得承认他们讲的有些道理。
她若是给劈焦了，落在柳府上至公公婆婆，下至丫鬟小厮眼里算怎么回事呢？只怕他们到时官也不要做了，太平日子也甭想过了。
所以她虽是万分不舍，仍是对柳奭坚持要去大慈恩寺内住几日，斋戒祈福；对老太太的说法则更简单，她去求子嘛。柳奭摸摸她的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为夫就在家里，你还净想着往外跑……去吧去吧，多带几个人就是了。”
（四）
崖香到大慈恩寺里做了几天样子，便留下婢女侍卫，一个人偷偷溜回了嵯峨山。在自家的地盘上，她到底觉得更安定一些。
天劫来时正是傍晚，一时风云变色，头顶的云都乌压压的，嵯峨山上飞沙走石，各处隆隆作响。纵是崖香有几百年修为，也不敢掉以轻心。化出了半条真身，一根青黑粗壮的蛇尾在地上摆来摆去，给自己壮壮胆。
忽地听到远远有人喊她的名字，很快又被越发响的雷声盖过。崖香晃晃脑袋，不过几日没见，她难道就想柳奭想疯了不成，刚才居然听到他的声音了。云层中渐渐有些威势较小的雷电射出，崖香急忙抛开心中杂念，严阵以待。
陡然——
狂风骤起，席卷天地，风卷残云，山崖上空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的乌云由快至慢急速旋转起来，露出头顶一片暗红色的天空，残阳如血。云在风势中上下翻腾，吞吐出道道紫色电光，又如一条条水蛇在漩涡里蜿蜒曲折，极为可怖诡异。
暗红色的天空，雷声阵阵，若隐若现的紫色电龙。
历天劫，崖香要被大大小小的天雷追着劈三十六下，说不怕是假的。她仰着脖子，努力睁眼盯着劫云，心里怕得要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十一、十二、十三……她在山林间狼狈逃窜，不时被劈落的树枝、乱石打到身上，连一句：“好险好险”都来不及对自己喊。
兜了一圈，还剩最后一道。崖香死死咬着牙，想着过了这一关就可以回去给柳奭生个大胖小子，眼睛最好要长得像自己一些，觉得这等待的紧张时光也不算那么难熬了。
“轰！”
一声巨大的雷响，一条仿佛蜿蜒神龙一般的紫色雷电径直朝平地中央的崖香劈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柳奭（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