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之燕尾蝶》飞鸟鲨鱼

3、温暖

　　元旦前天的总结会议后，公司高管建议集体聚一次，赵鹤当场同意，转头吩咐张晨去安排，张晨笑着点头，笑容得体从容的一塌糊涂。
　　散会后张晨到财务那儿打算找杨定远商量商量聚会费用事宜，却在办公室门口听见了里头谢姗姗的声音。张晨止住脚步，静静地听着。
　　谢姗姗：“杨总监，最近还好不？我昨儿和朋友去了家新开的酒吧，环境还不错，什么时候我们也去一回？”
　　杨定远苦哈哈地回：“大美女，没瞧见我这儿忙得连撒尿的功夫都没有么？”
　　谢姗姗嬉笑着道：“你最讨厌了，老不正经。”
　　杨定远无比正经道：“妹子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现在很忙，您有话就快说。”
　　谢姗姗嗔怪道：“你讨厌嘛，人家还想跟你聊聊年底包装新人的费用预算的事儿呢！”
　　张晨顿时了然，这姑娘开始龇獠牙了。
　　杨定远也学她嗔怪道：“哎呦我的大小姐，年底哪还有什么包装新人的费用！你没看人纯子那么牛一大腕，这新专辑都穿的跟个捡破烂的似的？”
　　谢姗姗惊讶：“我可听说那是巴黎的服装设计师特地飞来内地给她量身定做的啊！”
　　杨定远道：“这你也信？噱头你懂不？总不能跟外头说这衣服就是破烂搞的吧？当然得来点不一样的说法嘛。”
　　张晨忍不住轻笑，这屁孩儿！
　　谢姗姗显然也知杨定远在胡诌，但对方毕竟比自己大一级，在自己成名以前，这人还是吼不得的，于是只得强作欢颜地应付两句，气哼哼地出门。
　　刚出门就跟张晨打了个照面，张晨礼貌温柔地笑了笑，谢姗姗很畏惧他，讪讪地点了点头，落荒而逃。

　　杨定远放着一首歌，音乐调子清淡舒心，歌手声音沙哑磁性。
　　张晨推门进去，猛地定住脚步，愕然抬头看着杨定远。
　　杨定远看他破门而入，并不惊慌，顶着一张酒窝脸笑道：“唉你来了，还记得这歌不？后勤那边翻山蹈海可算给我整出一张你当年的专辑了。”
　　张晨很快恢复原样，从容地坐到杨定远对面：“十年前的歌了，老掉牙。”
　　杨定远郑重其事地摇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刚出道那会儿我在美国上大学，你就出了俩专辑，我都赶着买了！可回国的时候太匆促，不小心弄丢了。话说那天晚上我都没认出你就是张晨啊……你跟当年变得可真多，那晚上你跟个妖精似的……”
　　张晨笑里藏刀地看着杨定远：“那时候年纪小，也没什么水平，我没接受过专业的培训。有些事还请你别放心上。”
　　杨定远认真道：“音乐本来就不是靠专业培训出来的东西，这需要感情和天赋。床上就不一样了。”
　　张晨充满警告地看着杨定远，杨定远乖乖闭嘴。

　　那时候的他才十七岁，生活充满了对赵鹤的向往、对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向往，而今他似乎是得到赵鹤了，也成为了这样的精英，却忘了最初憧憬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张晨自嘲地笑了笑，正色看向杨定远：“明天就元旦，我刚联系尚公馆定了舞会场，赵鹤也去的话，咱们得多带些自家撑场面的人去热闹。本来自己公司艺人出场表演是不用算费用的，不过毕竟是喜庆日子，就按合同上的出场费打一半折来算，当封个红包给他们，你觉着怎么样？”
　　杨定远撑着下巴听他说完，好像根本没过脑子一般，点头道：“成，就按你说的做。”
　　张晨低头翻开自己做的宴会计划，道：“我做了份宴会预算，大约合计八十万，你看看。”
　　杨定远随意扫了一眼，所有的消费项目一目了然，心中不免赞赏，这人做事的风格倒是跟自己很像。
　　杨定远一手按在计划书上，十分英俊潇洒的模样：“挺详细的，待会我看完了给你盖章。”
　　张晨讶然道：“不用修改什么的？”
　　杨定远自信地笑笑，“我大致一看就明白了，跟你合作我放心。”
　　张晨站起身：“那我回去了。”
　　“啊等等！”杨定远起身，从CD机里取出一张唱片，包装粗糙泛黄，赫然是十年前张晨刚出道时的专辑。
　　张晨接过专辑，一时眼神有些朦胧：“那时候，这种料子做的唱片还挺贵，很少有公司舍得弄，也就赵鹤……”他猛然住口，抬起头看向杨定远。
　　杨定远对他可爱地笑，张晨歉然点头，起身离开。

　　元旦当晚，公司一帮高馆齐聚城市中最身份代表力的场所——尚公馆。
　　赵鹤一马当先，带着一帮莺莺燕燕和商界精英，在万众瞩目下进了宴会场。
　　高中层干部围了两张桌子，前方是一条被照得雪亮的T型台，待会先是模特走秀，后面则是歌舞表演。
　　席间觥筹交错，张晨坐在赵鹤身旁，不时被他不经意地搂住。
　　纯子画着浓浓的烟熏妆，跟个女鬼似的来敬酒，先敬的却不是赵鹤。她小小的个子，瘦骨嶙峋地一站，独具一种哥特式的颓废感，向张晨举杯道：“晨哥，别的不多说，我纯子能从一个街头卖唱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全赖您！我干了，您随意！”
　　张晨笑着举杯，与她碰了碰，“少喝些，保护好嗓子，来年还要继续合作。”
　　纯子质朴地笑笑，她长相只是清秀，配上那独特的妆容和豁达的表情，别有一番风味。

　　第二个来敬酒的，本以为是公司今年夺得影帝的郑木春，可来的却是谢姗姗。
　　谢姗姗依到赵鹤身边，“赵总，姗姗来敬你一杯哦，您可要全干了!”
　　赵鹤笑呵呵地应是，与她碰杯仰头全干了。
　　谢姗姗又来敬张晨，莫名地有些恐惧，于是敛了神色道：“张总监，敬您，来年还望您能关照。”
　　张晨却没动作，扫了全桌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赵鹤身上：“你喊来的？”这次来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大腕，谢姗姗一个还没出道的新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赵鹤点头，脸色沉下来。谢姗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张晨平淡道：“赵总，就我今日的位置来说，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公司的发展。还希望您能尊重我的决策。再者，谢姗姗还没出道，这样大出风头，对她也没好处。”他转头看向谢姗姗，平淡却不失威严：“以后，希望你也为自己多考虑。”
　　谢姗姗战战兢兢地点头，诺诺地应声，原本喧闹的酒桌此刻噤若寒蝉，谢姗姗也不敢再闹腾，忙捏着小酒杯扭着蛮腰跑回自己座位，眼眶泛红。
　　赵鹤压低声音在张晨耳边道：“这么多人在，你也不给我点面子。”
　　张晨笑了笑，拿着自己杯子站起身，俯视赵鹤：“赵哥，我也敬你，过了这个年头，就是十年了。咱们不容易，来，一起干了？”
　　赵鹤凝视他许久，眼中感情逐渐澎湃起来，也站起身，与张晨碰杯，一仰头干了。
　　有聪明人立即起哄道：“赵总好酒量！”
　　于是一桌上的人都跟着应和，逐渐又恢复了气氛。
　　张晨坐下身，不再看赵鹤，赵鹤搂着张晨的腰，迷恋地嗅了嗅，丝毫不顾及大庭广众之下的形象。张晨并没有推开赵鹤，酒过三巡，一群人移步灯光昏暗旖旎的包间就坐，张晨和赵鹤并肩走着，快到包厢时，赵鹤猛地拥抱住张晨，呼吸剧烈地喘道：“晨晨，我……我……”
　　张晨问：“想说什么？”
　　赵鹤道：“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张晨笑着推开他，“我知道。”说罢率先进了包厢，并没坐在一贯的边上等赵鹤来，而是随便坐在了人群中间，弄得一帮人僵硬地坐着说笑，谁都知道张晨是公司二把手，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没有人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张晨笑起来，心想如今这身份，也是赵鹤给的，何必跟他斤斤计较一些小事呢？
　　想着，他站起身打算走回赵鹤身旁坐着，却不经意间瞧见谢姗姗挤了过来，借着昏暗灯光的掩护，坐到了赵鹤身上。
　　张晨又坐下身，眼神有些茫然。身边几人借着酒劲已经玩嗨了，他仿佛一个异类，格格不入地坐在人群中。

　　忽然有人扯了他一把，张晨转头，对上杨定远亮晶晶的眼眸。杨定远笑得像个大男孩：“晨哥，我刚跟后台场务说了，待会你也上去唱一首？”
　　“我？”张晨惊道：“我不行！”
　　杨定远却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往后台走去，身边人都在玩乐，没人注意到他们。杨定远满不在乎道：“上去嘛，唱一首也没什么。听说你以前办过个唱……”
　　张晨怎么也甩不脱杨定远，无奈道：“都这么些年没唱了，我真不行。”
　　杨定远停住脚步，转头眯眼看着张晨：“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说罢继续扯着他走。
　　张晨对天翻了个白眼，这激将法是不是太笨太幼稚了？

　　后台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没有人顾得上和两个老总打招呼，都各忙着各的事情。
　　纯子已经换上了一身潇洒的牛仔服，一只明晃晃的银圈穿过耳垂，重重地坠在下面，配着脸上的烟熏显得尤其个性魅惑。
　　张晨站在纯子背后看化妆师给她补妆，抱着手臂道：“待会多唱一首新专辑那首主打歌，牛仔风格的赵哥挺喜欢。”
　　纯子摆了个OK的手势。
　　张晨又被杨定远拉到单独的一张化妆桌前。
　　杨定远一手粉刷一手彩妆盒，奸笑着看张晨。
　　张晨敏锐地皱起眉：“你要干嘛？”
　　杨定远抿嘴，酒窝若隐若现，有一种纯洁的坏：“给你化妆。”
　　张晨惊讶：“你还会这一手？”
　　杨定远得意道：“那当然，我大学时特意选修了这门课，为此我一度被班里那帮洋妞当作成小零，带着一帮芝加哥来的猛男成天企图压倒我！”
　　张晨几乎可以说是瞠目结舌，想不到杨定远还有这样的过去。
　　杨定远趁张晨愣神，已经飞快地给他抹了满脸的隔离霜。
　　他的掌心温暖，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动作坚定不拖沓，很快便给张晨定好妆容。
　　张晨看着自己似乎清纯了一些的面容，一把年纪了也终于有些赧然。

　　杨定远拉着他到场务身边道：“你看看，要选什么歌？还是唱你当年的？”
　　张晨被挑起了热情，也歪着脑袋很认真地选。
　　选来选去，最后确定了一首经典老歌来翻唱，歌曲耳熟能详，是红豆，歌词却韵味深长。
　　张晨自己选了把吉他，试了试，许久不用已经很生疏，未免到时候上台出意外，他只好放下。一边的杨定远一下子将吉他捞了起来，动作很熟稔地拨了拨弦调音，抬眉对张晨道：“我来伴奏，待会纯子最后压轴表演，完了你在纯子后面上去。”
　　张晨难得的露出笑容，眼中是倒映出的璀璨绚烂的灯光，点头道：“好。”
　　杨定远一瞬间被他明亮的眼神惑住，心头咯噔一跳。

　　赵鹤搂着谢姗姗，总觉得张晨不在身边就不自在，放眼四处寻去，却没瞧见张晨的身影，不禁皱紧了眉，闷闷不乐。
　　台上表演开始，赵鹤漫不经心地看着，身边的谢姗姗不时地往他嘴中塞一颗葡萄，香水味萦绕在两人周围，倏忽地让他觉着心烦。
　　张晨身上就从来不会有这种味道。
　　T台上的模特走得风情万种，街舞耍的天旋地转引来阵阵喝彩，芭蕾是看腻了的老节目了，又上来几个走过场的小歌手，最后压轴的就是纯子。
　　纯子一首牛仔风格的歌曲唱的赵鹤心旷神怡，心想这必定是张晨的安排，只有他最了解自己的喜好。
　　纯子唱完，却并未下台，她不多话，单手一扬，邀请后面的嘉宾登台。
　　张晨拿着立式话筒，杨定远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高脚椅上抱着吉他，一拨琴弦，便如风过镜湖，漾起人心中的道道涟漪。
　　刹那间台下的同事们疯狂欢呼，张晨平时冷淡了些，但不怎么与人交恶，更何况身后还有个万人迷杨定远，所有的歌手模特跟自己经纪人挤在一起，尖叫的尖叫，吹口哨的吹口哨，就连赵鹤也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望台上。

　　张晨站着，在聚光灯下，淡淡地唱一首《红豆》：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

　　一曲终，张晨慢慢睁开眼，台下的人一时怔楞，还未从他歌声勾勒的世界中走出来，片刻后，掌声如雷。
　　张晨仿佛是在歌声中明悟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赵鹤的方向，眼中已经少了执着，多了一份坦然和感激。毕竟他成就了自己的今天，能在他身边，成为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应该满足，何必还要在身体上过多的约束他？凡事莫强求，他要是能早点明白就好了，不至于一年比一年累，好在现在也不晚。
　　台下谢姗姗推了赵鹤半晌，赵鹤却不理她，只默默地凝视台上的张晨。一瞬间很想冲上前去拥抱他，然而张晨却不再与他对视，很是洒脱地转身，与杨定远拉着手一起举高，台下适时地再次响起掌声和喝彩。
　　杨定远丢了吉他，感受着手中张晨的温度，这个老男人似乎在一首歌之后活了过来，连笑容也生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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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概每日中午时候更，2月1日起要换工作搬家，届时有变化再行通知，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们！
在这里借花献佛，送上鲨鱼很喜欢的席慕容的一首诗：
《如歌的行板》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　草木怎么都会
循序生长
而侯鸟都能飞回故乡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无能无力的
不然　日与夜怎么交替得
那样快　所有的时刻
都已错过　忧伤蚀我心怀
一定有些什么　在叶落之后
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是十六岁时的那本日记
还是　我藏了一生的
那些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