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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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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阳失声惊叫,这一击直如两人同归于尽。
女孩只看到肖雁山晃一晃,衣衫瞬间被鲜血湿透。
他神色苍苍,眼光空洞找寻了一世,终于找到她。
他走过来,无限疲惫,又无限冷漠:“我胜了,若胜得容易,胜了也不开心,是不是。”
他是战胜了他自己。
战胜自己,比战胜任何人都更悲哀。
女孩眼中满是怜惜。
柳叔死了,我不要你死。
她想说话,想大叫,却仍只是静静坐着,看住他。
不知几时,真的哭了。
他象杀死了他自己。
你死了么,你死了么,你可不要死啊。
如山的肖雁山突然崩溃。
他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他面如死灰地望着她,这个小小柔弱却又坚毅温和的人,可以安抚他内心。
微阳失声道“你杀了我师父,你!”
他弯腰拾起江静潮的刀。
江静潮翻手压住刀锋。
他狂喜“师父你没……..”他斗然改口:“侯爷你没事?”
刀离心脏一分处刺下去。
江静潮勉强道“那位范兄还在冰上留了几个字,他要你回去。”
肖雁山沉沉的也不知听到没听到。
“这里的石柱已被你我刀气所毁,要坍了。”
“你先走。”
他仍静静看着女孩。
给我的静,给我的镇静,她浑圆晶莹的泪珠。
他吃力慢慢伸出手去抹干。
“认识了这么久,只见你哭过三次。”
他捧住她小小的脸。
觉得,觉得――
她若能跟他回去,那该有多好。
他笑“走吧,我的小公主。”
他倚住她,虚弱慢慢向外走去。
微阳抱住江静潮狂奔。
江静潮笑道“叫我师父怎么又改口了?”
“侯爷您,您肯认我做弟子了?”
“以前我只注重一人的根基资质品性,却忘了感情,你是……。”他忽然住口。眼光定定望着前方。
“怎么了?”
微阳抬头,看到甬道的出口立着一个人。
仿佛神仙一样的人,摇曳飘忽高贵而且冷淡。
“大理王。”江静潮挑起眉毛。
洞外阳光灿烂。
肖雁山觉得气息逆转,又吐血,仍一步走进阳光中。
杀机如阳光。
“封住他的退路!”
七人登时围住他。
谁会在镇刀侯的别馆放肆?敢放肆的人都被封在断龙石后。
肖雁山眼神一凛,翻手执起刀。
这动作,世人已经很熟悉了。
他每次杀人前总是这付目中无人的样子。
再不怕再不怕,仍不由退了一步。
谁不怕他犹如地狱来的一刀?
他仰天,大笑。
鲜血由喉间溢出。
他一刀断了两人兵刃,削去一人手臂,背上也中了一枪。
他不在意,反手结果那人性命,左臂又挨了一剑。
血溅飞溅,比刚才不知热闹多少。
他突然哈哈大笑,这才是打架!
他翻身回舞,刀光猛然迸发。
七人倒毙,却更有数十人围上来,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他嘿了一声,想不到我肖雁山没死在江静潮手中,倒死在这区区鼠辈手下。
他低头,忽然看到紧紧跟随他的女孩,笑声登时哑了。
他要怎么保护她?
他长啸一声,聚起最后一丝力气,刀如匹练般挥出。
众人不敢挫其缨,纷纷后退。
“走!”
他反手抓住她的衣领,要把她掷出去。
她死死抱住他,死也不肯撒手。
这种情况,他已经历过。
手上指甲印三天也末褪尽。
我该拿你怎么办?
心中又气又苦,他呆呆看着她。
不是公主了。
不是皇权之下,高贵矜持,没有任何感情的傀儡。
我学不会王的铁石心肠!
要掷也没有力气。
她坚定看着他。
在她面前,在她眼光前,他脆弱至此。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众人狂呼,兴奋狂喜的眼睛闪闪发光,象狼一样准备扑将上前来,把他乱撕分吃。
女孩一把抄起刀。
来吧!
谁来我就先杀了它。
她心中压也压不住的亢奋情绪。
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在。
天崩地裂、同归于尽都好。
她一直珍如宝贝的性命在这一刻弃如敝履。
我要保护他!
我要保护他,哪怕他死了你们也休想碰他一根指头!
她如幼兽般呲呲准备啮人。
而且真的。
她挥刀直扑过去,刀光乱砍,我要杀死你们!
众人一时都被她所震。
――她的身份那么尊贵,是得罪不起的。
他们交换一下眼神。
用暗器。
飞蝗金镖银针铁弹满天飞舞,直击肖雁山头颅。
怕他身上穿有什么防身宝甲,也知女孩没那么大本事,挥刀挡开所有暗器。
但他们不知。
他们不知道,女孩是宁愿身受,也要阻挡暗器。
女孩只觉背心一麻,连疼都没有。
她看住肖雁山的眼睛,一时连咀唇都是麻木的。
但她要说。
说她原本至死也不会说的话。
“我嫁给你好吗?”
她看到肖雁山眼中的震惊,
她想听他的回答。
但没有。
她努力坚持盯他半天。
但,没有回答。
我好难受啊。
她如同身在炼狱。
愿望失败就这么痛苦?
他一言不发,就把她推到了地狱。
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她说。
我自己都觉得太诡异了。
而且我答应过父王,要在他身边一生一世。
柳叔说,做人最起码的一点,就是不能食言。
她看到五岁时的她,拉住柳叔,舍不得他走。
他对她说,你是公主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柳叔会失望的。
她醒来,眼前昏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揉眼睛,却连半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人柔声道“你身下中了五根袖箭,三只飞镖,一口银针和一根丧门钉,能活过来,已属万幸,就别乱动了。”
是王。
王怎么来了?
肖雁山呢,死了?
“他在隔壁养伤,他的伤比你轻多了。”
他忽然伸手抚摸她的脸。
低声道“再不许这样了,拿生命开玩笑,若我晚到一步…..”
他忽然住口不说了。
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轻轻叹气。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敢伤我的麒麟。
若真杀了麒麟,他会怎样?
暂住镇刀侯的别馆。
看她一日日好转,渐渐有了生命力。
看她坐在镜前梳头,大撮大撮发丝掉下来。
“要去见肖雁山?”
女孩回头,瘦了许多,衣衫飘飘挂在身上。
他微笑:“可以,但有条件,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拍手,两人抬着一顶小轿而来:“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是什么事。”
“好好照顾公主。”他对两名内侍说。
“我不做君王。”
“不是君王。”他柔声道“肖雁山还等着你呢。”
迟早都要面对他,迟不如早。
她坐在轿中穿过大半庭院。
间有假山,苍松,浅池。
看到肖雁山倚在门边,闲闲向轿子打招呼:“胡公公,麒麟今日可好?”
轿子停下,两人退出。
“难道出事了?”
她慢慢伸手揭开轿帘,看到他。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灰灰的看着她。
半晌不说一句话。
仍是要问的。
就算他说不。
就算他如旁人嘲笑她。
就算他像镇刀侯,说一个孩子在强做大人的事。
她平静道“我嫁给你好吗?”
她那么温和而又坚定的看着他。
“好”他说。
从来没有这么坦荡。
他面对他自己。
这女孩是比他更勇敢。
女孩挑起双眉看住他,专注得令他好笑。
她真不象个孩子。
他叹息,抱住她。
她的头正好压在胸口,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么接近,这么接近,她最爱的人。
“你好了么?”
他扳她双肩,对着阳光。
面色虽苍白,但一双眼睛却说不出明亮。
是快乐吧。
从没见过她这么快乐。
快乐这么难得,我是愿意给你的。
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