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雪过天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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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痛苦中煎熬的时候，发现同样有人跟她一起痛苦着，这种痛苦的感觉似乎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这样的思想好似极其自私阴暗，但偏偏却是人最难以避免的。人的自私阴暗往往不愿意被自己的情人看见，但却愿意把这份丑陋摆在最亲近的人面前。
两人的痛苦就这么交融，倾轧！——林仙儿依旧会为了原版的所作所为而内心煎熬，阿飞依旧会觉得自己愧对自己的朋友。既是如此，为什么他们甘愿忍受这样的痛苦，也不愿意放手？！
一个男人若爱上了一个女人，那真是没法子事。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男人，更是没法子的事！
这样的爱和痛苦将会比甜蜜所拧成的联系更加的坚韧。
林仙儿淡淡道：“你莫要再将我的手捆起来了。”
阿飞道：“只有手离你最近，动作也最多。不管你是想摔死还是撞死，我都拦得住，惟有手……”她若只是用手擦汗呢？他也要拦住吗？
林仙儿莫名的觉得好笑：“我不会再寻死了。”
阿飞惊愕的抬起了头。
林仙儿继续道：“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放弃生命自然也是一件大事，天时地利人和，也少不了。寻死之人心中必定充满了悲愤，充满了绝望，而这种负面的情感将汇聚成一股勇气。一鼓作气，当然不顾一切，定能成功。但……再而衰，三而竭，时机一过，那股悲愤的勇气就会慢慢的流逝，就算心中依旧痛苦，却再没有拿起利器对准自己的勇气。而我的时机，被你破坏了……”她扭开了眼神，这半个月来，她也想过死亡，但怎么也提不起劲来，这种烦闷更是让她难堪，于是……便演变成她在与他赌气了。
“没想到寻死的学问也不少。”
林仙儿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着实轻松不少，勾了勾唇：“这世间处处都是学问，就算是简单的担一箩筐东西，学问也不少，更何况是寻死的大事。”
阿飞的脸红了红移开了视线：“……哦。”
林仙儿又道：“……我想沐浴。”
阿飞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还是忍不住斟酌着道：“你不会想淹死吧？”
林仙儿眼角一抽，木然道：“淹死也是很难看的，皮肤泛白，眼眶突出，身体浮肿……我漂亮了一辈子，绝不会让自己淹死的。”
阿飞终于笑了。
林仙儿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不会再寻死了。”
阿飞踌躇道：“我母亲说……女人的话只能信一半。”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小二便送了个大木桶过来。
蕴蕴的水蒸气漫过整个房间。
林仙儿褪下饱经风霜的衣衫，将自己整个埋进水里，雪白的肌肤在水的滋润之下更加的晶莹剔透，宛若白玉。
但她自己的眼圈却越来越红，抓起澡巾，用蜕皮一般的狠劲揉搓着自己的肌肤，白玉慢慢变红，留下可怖的痕迹——明明什么用也没有，但她却好似觉得这样就会干净很多，身体上的痛好似就会让心里的痛好受很多！
泪啪嗒啪嗒的掉进水里，终于演变成嚎嚎大哭，毫无形象，毫无风度，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放声大哭！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白雪开始融化。屋顶的雪化作一缕缕泪沿着屋檐滚下，犹若断掉的珠帘。
阿飞提着一桶热水静静的站在门前，抬头瞧着那屋檐的泪，滴下，不知流向何方。
这一觉，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林仙儿醒来之际，椅子上已不见了阿飞的身影——他昨晚本来是蜷缩在那里守着她的，但现在却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身影。天色还很早，但那椅子却已冰冷，显然是离去不久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转了一圈，屋子里没有一点阿飞的痕迹，惟有属于自己的那个包袱孤零零的摆在桌上。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她总觉得阿飞不会随意将她抛下，不会……不告而别。她还记得昨晚他脸上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露出的微笑。
冬天好像真的快要过了，昨日微弱的阳光，今天尤其明亮，照在还未融化的雪地上，格外美丽。天还不晚，空气还很清新。
林仙儿起床，推开窗户将清新的空气放进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房间，最后视线停在了自己的包袱上。——阿飞竟然在当初带她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将她的东西带走。这让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包袱一看就打包得很草率，凹凸不平，打结的地方，好似还有一截衣袖露在了外面。那截衣袖雪白雪白的。
她动手将包袱打开，里面揉成一团的东西立即蓬松开来，堆成一摞。自己的衣服杂乱的揉在一起，若不好好打理，怕是不能穿出去了。
林仙儿一向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她绝不会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出门，但这里，明显是没有熨斗的。好在，她还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嫌弃的将其中裹着的那两件男装给拎了出来，蹲在火盆旁，然后将里面的炭灰全都倒在了里面——炭灰依旧还是温热的，然后用夹钳选了一块还在燃烧的碳，埋在了炭灰里，最后用那被她抛弃的衣服包成了一团，一手拎着打好的节，用平整的那一面做熨斗，装模作样的在衣服褶皱上来回。
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的叠了一摞。其中白色的衣衫占了一半。——原版林仙儿本不是个纯洁的女孩子，但偏偏最爱穿这纯洁的颜色，这究竟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除了衣服，那个包袱还有很多东西。金银首饰，宝石玉器，银票、金丝甲，装满了珍贵药品的梳妆盒，还有被层层缠绕的青魔手。唯独不见了武功秘籍。
林仙儿忽然放下了清理金饰的手，静静的坐了下来。
武功秘籍不见了。她忽然想到了包袱外搂着的那一截袖子，雪白雪白的。
若这个包袱是在半个月以前收拾的，那露在外面的白袖子经过这半月的奔波，应该变成灰袖子才对。所以，这个包袱在近期被人打开过。
这个房间，除了她，就是阿飞。若是其他人，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而包袱里也绝不会将金银细软给留下。
阿飞还没有回来，林仙儿坐在椅子上发神。她或许猜到了他去做什么了。眼神留在了包袱中间那一叠巨额的银票上。
她想到了昨日他们晚间吃的那一席简陋的饭菜，想到了昨日盖的那床还有潮意的被子，想到了上辈子的king—size，想到了牛排、鹅肝、水煮牛肉、黄金玉米……
那叠银票在她眼中已经变了，变成了宽阔的大宅，温暖的床，完美的食物，服侍的女仆，万顷的良田……她想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梦想——地主婆！她穿着绫罗绸缎，戴的珠翠并不多，但却极为精致，风很暖，树很绿，身边还坐着依旧一身绫罗绸缎眉毛上挑懒洋洋的阿飞……
她忽然打了个寒战从臆想中醒了过来——那根本不是阿飞。
而这叠银票也不是她的！这或许是梅花盗偷来的，又或许是那些男人送的……这些银票就跟那些武功秘籍一样都不是她的，都是一团麻烦，一团罪恶！
她的心在跳。
——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还给谁？我根本不知道还给谁，我什么都不记得！
——还回去，这不属于你！
——不要！
凭什么我要还回去！我既然继承了林仙儿的一切，承认了她的罪恶，并时刻准备着面对追击而来的敌人，为什么我不能继承她的财富，我接受了她所有的麻烦，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点点的补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从来没为钱财烦恼过。她已经过不了艰苦朴素的日子，一想到日日的馒头稀饭青菜萝卜她就觉得前途灰暗。——她缺不了金钱。
她看不见自己，所以她发现不了自己的眼已涨的通红，充满了贪婪。她抓住了那叠银票，就好像抓住了什么救赎。
在那个金钱利益世界的面目，丑态毕露。
“吱嘎”声响，阿飞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林仙儿抓住银票的手一紧，扭头，果真瞧见了阿飞手中剩下的几本秘籍。
他身上好似结了冰渣子，眉毛上还带着冰晶，脸僵硬得就像年代久远的石像。显然是在外奔波了很久。他走到桌前，端起水壶，一壶凉茶就灌了进去。
林仙儿道：“你把那些秘籍都还回去了？”
阿飞点点头：“见你睡得很香，就没叫醒你。”而之前自然是因为怕她寻死，根本不敢离开她。
“哦……”林仙儿瞥了一眼衣服下垫着的一页草稿——之前练习记忆的时候随手临摹的少林寺的那本经书上的穴位图，好在，林仙儿的记性不错，内容几乎都还记得，以防忘记找个机会再写下来好了。
阿飞又道：“还剩下两本，门派离这里太远。”他瞧见了她握着的银票，“这些财物……”
林仙儿赶紧道：“我完全不记得抢的谁的了。”
阿飞点点头：“遭了梅花盗劫难的人一查就很清楚。”
林仙儿道：“他们报出来的数字绝对是虚假的。为官的为了树立自己的清廉形象，定然表面皮肉不痒心里暗自咬牙，少报了数量；大商人定然是实诚的，因为报的失窃数量过多，被人以为资金不足，大生意根本不会上门，而小商人就巴不得别人同情他定然谎报不少……你怎么还？”
阿飞沉默了。
林仙儿又道：“梅花盗做了这么多件案子绝对不止这点财产，但还有些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一些偿还了，一些没有偿还，又怎么说？”
阿飞淡淡道：“并不难。将这些银票平分，就当平衡贫富差距了。”
林仙儿嘴角抽了抽。
阿飞又道：“我们所求，是一种态度，是自己安心，管别人怎么说，失主能找回一点，定然也是高兴的。”
林仙儿眼眸一暗，忽道：“能不还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雪过天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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