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忆如往昔

5、第五章

　　那边厢父亲搞选举的事还没完，这边厢黎珊又闹出动静了。

　　这个星期五，下班的铃声才刚刚响起，黎珊就像赶着去投胎似地催着余盼伊下班。

　　“干嘛？这么急！”余盼伊一头雾水地一边收拾桌面的东西一边问，看不过去她动作慢得像蜗牛的黎珊白眼一翻，干脆大手一挥，将所有杂七杂八的物什都往她包包里一塞，然后就拽着她的手往外冲。

　　一出大厦，黎珊也不说到底要干什么，径直在马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上余盼伊家的地址就拉着她上车了。沿途任凭余盼伊怎么问，她就是不透露一丝一毫讯息，誓将神秘进行到底。

　　回到她家，黎珊像八爪章鱼一样将余盼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打扮了一番：一件紧身皮衣，一袭黑色小脚五分裤加上一双咖啡色长筒皮靴，再画个时下流行的烟熏妆，头发高高束起，只在颊边两侧留下一点细碎的发丝，一个冷艳妩媚的“绝代妖姬”就这么活脱脱地出炉了！

　　“你疯了！”余盼伊死拉着门把不肯出门。“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见人啊？”老天明鉴她一贯是朴实简约的良家妇女，从没有试过这种夸张恐怖的扮相。那些衣服裤子虽然确实是她买的，但也没这么组合过。

　　黎珊跺了跺脚，颇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你给我撒手！不然我劈了你把你绑去卖了你信不信？”

　　折腾了几分钟，两人这才出了余家大门。

　　接下来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再次上了计程车，一路上弯弯绕绕，路程还颇有点远。黎珊这时才好整以暇地告诉她她们要去的地方——纱音音乐会所。

　　据她介绍，这纱音音乐会所是四年前创办起来的，相传是几个有着海外华商背景的人共同投资的，以音乐为主，同时也兼具健身、娱乐等其他休闲功能，以高级俱乐部的模式运作。会员除了要有相当的经济实力，还要经过一定的评估，通过了评估才能成为这间会所的正式会员。搞得挺大牌，但越是这样越是令那些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精英人士趋之若鹜，这年头，钱算什么？只有钱都解决不了的东西才被人追捧和珍视，不得不说，纱音的老板深谙此道。

　　大约半个钟头后，她们在这间传说中的纱音音乐会所门前下了车。

　　纱音的外观全以磨砂玻璃建成，大门两边伫立着两座天使的雕像，不过造型不一。左边的天使脸向上，似乎在聆听天界传来的天籁之音；右边的天使则头朝下，似乎伴着音乐入眠，憨态可掬。

　　会所的每扇窗上都刻着跳跃的音符，间或还夹杂着其他的图案，比如花草，比如鱼鸟，似乎暗喻着音乐无处不在。太美了，余盼伊不得不惊叹，这里就像一处不被尘世污染的桃花源，走进这里，似乎像走进另一个世界，一个不被琐事绑缚的纯净世界。

　　“你是怎么拿到这间会所的会员卡的？”直到随着黎珊走进会所大门，她仍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

　　“反正不是坑蒙拐骗来的。”黎珊狡黠地一笑。说她八面玲珑、交际广阔可不是说假的。她通过她表哥的同学的同事弄到了这张会员卡，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会想到这间音乐会所，是因为要介绍给余盼伊的那位男士刚好就是纱音的会员。

　　跟所有的俱乐部一样，“纱音”的会员卡也是分等级的。最一般的就是她现在拿的这张，五线谱的会标，一看即知初级，俗称“五线卡”。五线卡的会员最多只能带一个伙伴，而且一年只有三次这样的福利。会员带来的同伴都要经过登记，如果在会所消费时出了破坏别的客户的休闲雅兴这样的事，责任自负，轻者赔钱道歉，重者取消会员资格，苛刻吧？

　　余盼伊不再说话了，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会所分公共区域和个人包间，公共区域有各种各样与音乐有关的乐器设备，如钢琴、吉他，甚至还有中国的古典乐器，像古筝、二胡等等。这里就像一个给每位来这里的人展示自己才艺的舞台，每个人都是欣赏者，同时也是被欣赏的对象。

　　会员除了可以任意演奏这里的乐器之外，当然也可以放开歌喉尽情唱歌。据介绍，这里的歌曲涵盖古今中外，摇滚蓝调、朋克民谣……应有尽有，可说是只有你不会唱的，没有唱不到的。

　　果然是音乐爱好者的天堂。

　　才想着，一阵熟悉的旋律悠悠地响了起来，会所顿时安静了，有人要开唱了，大伙有志一同地闭上嘴专心聆听。余盼伊发现他们此刻在另一个公共区域，专供会员唱歌的地方，以假乱真的背景布置，临场感十足的配乐，还真有个人演唱会的感觉。

　　台上站着的是一名中等个子的男人，五官平凡，不过气质很斯文。拿着麦克风，半闭着眼睛，哼唱着每个听众都耳熟能详的歌曲——罗文的《黄昏》。
　　“如果我能为你求得一点青春
　　我会留在心中保存
　　纵然青丝如霜黄花飘落红颜已老
　　只求心中还有一些纯真
　　日落西山天际一片暮色沉沉
　　我俩就要走进黄昏
　　回首多少甜蜜几番哀愁起起落落
　　始终不悔与你共度此生
　　……”

　　趁余盼伊还在认真倾听的时候，黎珊悄悄地退到一边，看了看时间，抿唇一笑，好戏差不多就要开场了。

　　一曲方罢，在场的听众纷纷鼓掌。确实很有水准，余盼伊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拍手。没想到那男子还没结束，说了句“下面的一首歌，我想送给一位特别的小姐。”然后，又开始接着唱了。

　　余盼伊本来准备离开的，却冷不防被那首歌吸引住了，因为他唱的竟是一首她一直情有独钟的英文歌曲——《Wish you were here》。
　　wish you were here...
　　me, oh, my country man,
　　wish you were here...
　　I wish you were here...
　　don't you know, the snow is getting colder,
　　and I miss you like hell,
　　and I'm feeling blue...
　　wish you were here...
　　……
　　她很难形容此刻心头突起的感觉，只能木木地望着台上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把眸光投注在她身上，像在对她倾诉，又像在暗示着什么。

　　唱到一半，那男子竟朝她伸出手。“小姐，请上来，跟我一起唱好吗？”

　　她愣住了。旁边的听众开始起哄，怂恿她赶快上台。

　　她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不知所措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到黎珊身上。没想到黎珊动作迅捷地直接将她推上去。“既然人家都邀请了，还犹豫什么？”

　　她半推半就地上了台，拿起另一支麦克风，接着后面的曲调唱了下去。

　　两个互不相识的人，配合起来居然还那么有默契，她望着对方的目光不自觉地带着一种欣喜的温柔。男子向她越凑越近，并且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该是个浪漫的情景不是吗？她能感觉到他正在朝她放电，但是……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唱完后，经过黎珊的介绍，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黎珊要介绍给她的对象，名叫宋光明，三十二岁，在一家证券公司任课长。

　　看来，黎珊为了帮她介绍男朋友真费了不少苦心。媒人此刻已经功成身退了，留下他俩继续在这里约会。

　　宋光明体贴地带她到休息区喝水，顺便为她介绍这间会所。

　　“你是这里的会员已经一年了？难怪歌唱得这么好。”余盼伊面带微笑，强迫自己专心投入到这场相亲上。

　　平心而论，宋光明是个不错的对象，斯文体贴，有稳定的职业，她聪明的话，应该把握住这个男人，给彼此一个发展下去的机会。

　　“你唱得也很好啊！我听黎小姐讲，你曾在大学的歌唱大赛上获得一等奖。”他说的每句话都非常得体。

　　“哪里，好玩而已。”她笑笑，喝了一口饮料。灯光好，气氛佳，约会的对象也不错，为什么她还是有种想逃的冲动？

　　“余小姐，我可以……叫你盼伊吗？”他殷殷提出请求，言语里有着明显的暗示。

　　“当然。”她客气地点头，内心却暗暗叫苦。但愿他别想太多了，她这么说纯粹只是礼貌，可不代表别的意思。

　　她没有忽略宋光明眼中闪过的雀跃，心下一乱，委婉地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她完全找不到跟他谈恋爱的感觉和欲望，怎么办该现在就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吗？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她一边思忖。

　　去洗手间只是借口，她对着镜子烦得只想抓自己的头发。磨蹭了好半天，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出来。
　　还是待会儿就坦白告诉宋光明，他们只能做普通朋友吧。她终于下了决定。尽管觉得有些对不起黎珊，但感情是无法勉强的，拖延下去也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不是吗？

　　一步步走向宋光明，脑海里一时间千头万绪。她到底在寻找什么呢？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她有恋爱的感觉？

　　就在她正要横穿过通往大门的一条长廊时，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她的眼睛立时就锁定在了他身上。闵亦驰？！他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疑惑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心头那一刻扬起的强烈悸动，在在地告诉了她——

　　她到底在寻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