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忆如往昔

3、第三章

　　咋遇闵亦驰的那股惊骇和震撼还回荡在余盼伊心头，脑子突然像脱节了一样，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该去干什么，惶惶然之下打手机给了她最好的闺蜜，大学室友兼现在的同事——黎珊。

　　黎珊这个人，长相甜美性格开朗，为人处事也八面玲珑，可说是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有时候性子有点急惊风，听风就是雨。当她在电话里听见余盼伊像脑子被门夹到，说话逻辑不清语意不明的时候，她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家里随便套了双老娘出门买菜常穿的布鞋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你没死啊？”赶到余盼伊所说的地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见她一个人好端端地站在人行天桥下啥事也没有，黎珊大小姐不高兴了。“你十万火急地把我从温暖的窝里叫出来，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这一派明媚而忧伤的蛋疼姿态？”看看余盼伊，打扮得像个正要去某个高级场所的优雅淑女，脸上却是一副蛾眉淡扫、欲语还休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吃饱了撑的。

　　余盼伊对她嘲讽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你还在睡觉？”

　　“你这不是废话吗？好不容易休假，不好好补眠还能干什么？”这一点倒是跟余盼伊很像，能睡懒觉的时候绝不早起，好像少睡一时半刻都是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余盼伊淡淡一笑，伸手撩了撩她脑后翘起的头发。“我请你吃东西吧！算是补偿你舍‘眠’陪君子。”

　　“还君子哩？小人还差不多！”黎珊啐了她一口。两人相处久了，早都省去了虚伪矫情的那一套，彼此向来是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今天是假日，行人很多，在人行天桥下拦了几次计程车都没拦到，不是车里已经有了乘客，就是被别人捷足先登拦走了。

　　“我们往前面走几步吧！”黎珊提议道。余盼伊沉默不语地跟着她往前走。

　　大概是感觉到今天的好友确实比较反常，黎珊也很识趣地没多拿话挤兑她，径直带着她到她们俩读大学的时候常去的小吃一条街去了。

　　半个钟头后，看着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盘盘的烤龙虾、炸鸡翅、鱿鱼串……还有啤酒，余盼伊哭笑不得。“这么多，吃得完吗？”

　　黎珊还在左顾右盼，看还有没有她一直想吃但漏掉的，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就跟吃东西不要钱似的。“吃得完，当然吃得完！只要你买单，再多我也吃得完！”

　　又忙活了一阵，总算把她们想吃的东西都叫上来了。黎珊坐定，倒是并不急着抹嘴开吃，反倒是慢悠悠地打开两罐啤酒，一罐递给余盼伊一罐拿在自己手上。

　　“说吧！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你情绪低落成这样？”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她为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费过心伤过神，今天这样子确实少见得很。

　　余盼伊低头觑着罐中黄色的液体，一语不发。直到好友又催促了几句，她才微叹口气，若无其事般地笑着说：“我能遇见什么事？不就是那些老一套的……”后面的话嘟嚷着含混而过，希望能安然应付过去。

　　但是黎珊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她蹙起眉，厉眼横扫，语气强硬地道：“哪些老一套的？你给我说清楚！”

　　她眨眨眼，实在是没辙了，只能绞尽脑汁编出一个听起来真实合理的借口。“今天我们全家去参加了一个亲戚的喜宴，轮到那对新人给我们这桌敬酒的时候，被人问我什么时候出嫁？弄得我好不尴尬！更气人的是望尔那吃里扒外的浑小子，当着外人笑我无人问津，恐怕一辈子都难嫁出去，我一怒之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跑出来了。”

　　黎珊一愣。“就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至于让你这么要死要活的吗？”看样子她是信以为真，抓起鸡翅就啃了起来。

　　戏是这么唱的，总要接着唱下去。“我跑出来以后，仔细想想望尔那话说得也没什么错，我都二十六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难怪被人质疑自己的行情。”她半真半假地演道。

　　“以前在学校也没见你跟哪个男生好过，”黎珊对她的状况是相当了解的。“好不容易给你介绍了一个，你不冷不热地跟人家谈了两个月就无疾而终了，有一段时间我还在怀疑你是不是‘那个’？”黎珊笑着调侃。

　　余盼伊耸耸肩。“还说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学四年光恋爱就谈了七次，可惜没一次能修成正果。”说到这点，黎珊也有个怪癖，或者说天性。她很容易就对一个男人动情，恋爱的时候也很投入，但是感情去得也快，通常对方对她的爱意正炽，她就说没感觉了，甩人甩得那叫一个干脆。因为这个，她在学校里曾被人封做“甩手女王”，暗喻的就是她这一点。

　　黎珊没好气地捶了她一记。“那些男人不是话多就是小气，不是喜欢抽烟喝酒就是喜欢毛手毛脚，都不适合我！”她言之凿凿道。

　　余盼伊白了她一眼。“说白了你就是挑剔，总想找个十全十美的男人，可是哪里有这样的男人？”

　　“我知道没有这样的男人，”黎珊一边吃东西一边好整以暇地回答。“但是现在的女性跟过去的不一样了，我们不想将就，不想勉强自己去接受一个别说爱，就连尊敬都做不到的男人。”

　　将就？她心念一动，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闵亦驰。她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了，她应该早忘了他的样子。可是今天在酒店地下室电梯口的碰面，她却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更严重的，是她对他的那股心跳怦然的感觉居然一点没变。多可笑！这么多年了，人家早都不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她却像个傻子一样把对方当成自己割舍不去的心头宝。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闵亦驰的那份感情只是年少无知时所产生的幻想和执念，跟少女迷恋自己的偶像，少男迷恋自己的梦中情人没什么两样。人总会长大，情感也是。没有谁会迷恋自己的偶像一辈子，但是她呢？她在这份感情里长大了没有？

　　黎珊说她读书时没跟哪个男生接近过，说得没错。对那些形形色色或者不请自来，或者不赶即走的男生们，她都没多大感觉。即使因为别人的强力撮合而跟某个男生试着交往，也往往在她毫不积极甚至有些冷淡的反应中以分手告终。是不愿将就吗？不愿在已有了渴望的人选下去尝试别的可能？

　　她灌了一口酒，嘴里一片苦涩，心里亦然。她始终不承认自己对闵亦驰的那种感觉是真感情，可是……事实证明她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亦或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自作多情的感觉，不是一般的苦啊！

　　“说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黎珊吃得八分饱，满脸八卦地碰碰她的肩。“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她倒是不忘主题。

　　“你？”余盼伊斜睨了她一眼，鄙视的眼神一览无遗。“你要是真有好对象，怎么不先给自己找一个？”

　　黎珊本来笑嘻嘻的，忽然就被她这种态度激起了火，眉头一皱，语调高亢地道：“你这么瞧不起我？好，我就不信找不出个配得起你的男人！你等着！”

　　余盼伊只当她是意气之争，也没放在心上，只凉凉地吐出一句话。“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