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路从余

9、第 9 章

　　很多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却没有同样美好的结局。就像每一颗果都曾是美丽的花，每一朵花却不一定都会结出果来。

　　张家和丁家是万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又是世交。张家的长子出生后的一年，丁家也添了姑娘，两家自然而然的帮这两个小娃娃订了娃娃亲。大人们都想着，两家能亲上加亲，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听书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说道两个孩子长大后，其中一个不满意这门婚事。其实不然，张子阙与丁芷二人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三四岁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暗生情愫。两家人也乐见其成。命运却就在这时开了个小玩笑，丁芷的父亲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一直没有多少政绩，却在这一年被提拔了一级。丁家人十分开心，欢欢喜喜收拾了东西，准备全家人一起去走马上任。丁芷此时心中却全然不是滋味，她舍不得离开张子阙，他们说好了的，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张家人也来道喜，说到两人的婚事，丁芷害羞地低下头。她听到大人们说，等她到了十五岁，就把婚事办了。十五岁，还要再等一年四个月，丁芷觉得还是太久了。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张子阙，张子阙与她相视而笑，做了个“等我”的嘴型。丁芷的心里甜蜜蜜的，顿时觉得她马上就能到十五岁了。
　　丁芷走后，日日夜夜思念张子阙。她觉得，张子阙也像她一样，日日夜夜在思念中沉沦。她开始回忆两人过去的欢乐时光，畅想未来的美好日子。丁芷开始学习厨艺精进自己的女红，她会是个好娘子，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她会为张子阙生三四个娃娃，有男孩，有女孩。每每想到这些，她心中立刻满满的尽是温柔，一年零四个月也不是这般难熬了。
　　丁芷还不懂得，一年零四个月，不长不短，却偏偏可以改变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却决定了很多很多。
　　一年零四个月后，她没有等到张子阙的聘礼，等来的却是张子阙离家出走，再无踪迹的消息。
　　天空要塌陷了，丁芷这样觉得，她哭了三天，哭到再也没有眼泪。听着家里人臭骂张子阙安慰她的话语，她暗暗发誓，要找到他，问他究竟为何要走，为何不带她一起走？
　　丁芷向来是个坚强的姑娘，她出生的时候，稳婆打了她好久，她才哭出声来。于是，第四天夜里，她就留下书信，跑回万州。
　　她到万州城时，丁家的家丁已经比她早到张家。她若是此时被抓回去，爹娘一定会给她另寻婆家。她不能嫁给别人，因为她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丁芷在张家外等了几天，终于找到机会与张子阙的娘亲见了一面。张阿娘自打见到她就开始哭，哭过了也支支吾吾的不愿明说。丁芷问了好久才问出些眉目，这些眉目对于她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张子阙喜欢上别的姑娘了，他怎么能喜欢上别的姑娘呢？他明明让自己等他，他明明说过，他这一生一世只喜欢自己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低头看着她，满眼里都是自己。一年四个月，真的可以改变得这么多？多到他连给自己一个交代都不愿。
　　她临走前，张阿娘拉着她的手说，“芷芷，子阙他对不起你，你忘了他，回家去吧，莫让你爹娘担心了。我们张家欠你的。”
　　张阿娘不晓得，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张子阙，因为他是那样好，他会把所有好吃的都让给自己，他会帮她抄写自己写不完的功课，他会背着她走过雨后泥泞的小路，他会别一朵小花在她的发髻边，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说，“芷芷，我喜欢你。”“芷芷，你真好看。”“芷芷，我以后只娶你一个人做我的娘子。”……
　　她点点头，迈着零碎的步子，走出了万州城。
　　所有人都知道，张家公子走了，丁家的小姐也不见了，自此，张丁两家从世交恐怕要变为世仇了。
　　“你之后就没有见过他？”我帮丁芷倒了杯茶。
　　她的眼睛好久才聚焦在茶水上，苦笑道，“天下这么大，哪有这么容易找到一个人。直到半年前，我到了楚城，偶尔在一家茶馆见到他。太久了，我找了他十年，十年，久到我都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