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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避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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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碗这事苏穆凉没有再提起,便算是过去了。如一曾在苏穆凉面前请罪,他却只道:“到了月末扣几两奉银便是。”
七月,天气渐渐转热,宫里虽说镇了冰块,却依然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七月下旬,苏穆凉便下旨去甘泉宫避暑。
皇上出行,一路上自是护卫不少,两列侍卫早已排开将老百姓隔在队列外。如一久未出宫只觉得新奇,便掀了轿帘仔细的看着,可是老百姓早已收了摊子,只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在路上走了两天才到了甘泉宫,过了应门,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皇上日常是在紫殿里上朝,寝殿却是在泰时殿,如一和宫女们便住进了泰时殿后的围房里。
到了该掌灯的时候,如一便拿了火舌子将屋内的灯一一点上,又坐在灯下打着络子。听得一阵敲门的声音,却是景萱在门外叫道:“姑姑在屋里吗?”
如一听是景萱,不免心中激动。两人在永福宫共事三年,太妃薨逝后本以为日后便是各为其主了,没想景萱也被选来了御前侍奉,两人见面自是亲如姐妹。
如一开了门,将景萱迎进屋子,道:“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景萱却是红着眼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如一,带着哭音道:“姑姑。”
话毕后竟靠着如一哭了出来,如一想是她在刘英那受了委屈,便也由着她哭着,只轻轻抚着她的背。待景萱顺过气来,才呜咽道:“秋婵现下是得了贵人主子的欢喜,刚刚在仙草园碰着她,竟把姑姑和我连着数落了一顿。”
如一只将她拉到榻上坐着,心下也是明白了几分,景萱性子本就小气,听不得别人数落。便安慰道:“平日里都是姐妹,好不容易见着面说几句话哪里能算数落,许是你想的多了。”
“姑姑性子倒是好,日前在永福宫时便由着她胡来,现下更是被她骑到头上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兴得她这般胡来!”景萱怨道。
由着景萱说了几句,如一知道她心里便也舒服了点,又拿起了丝线打络子。恰巧冯翠正推了门进来,听了景萱说的话,道:“被狗咬了一口你还咬回来不成?”
景萱一听,立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还是冯翠姐姐说的话中听。”
完了用手把脸上的泪珠子擦干,又看着如一,道:“姑姑你性子这般好,终归有一天是会受欺负的。”
还不等如一回答,便听冯翠道:“万岁爷心里那般看重如一……”
如一面上一红,忙抢了话去:“兴得你胡说,不过是我做的糕点合了万岁爷的口味罢了。”
景萱却转了转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如一和冯翠,道:“听姐姐这般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冯翠挤身到如一旁边坐下,又将如一手里的丝线拿下放在榻上,道:“你说说。”
如一没的法子,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听她说着。
景萱便绘声绘色道:“姑姑可还记得前次你把御茶房的青花瓷碗打碎后被罚去了浣衣局?姑姑走了后刘公公便让我替姑姑给万岁爷送点心,哪知万岁爷一尝便知道了这点心不是姑姑做的,还数落了刘公公一顿,说是刘公公若不亲自去浣衣局将姑姑接回来便要了他的脑袋。”
冯翠听罢不禁掩嘴笑着,瞄眼看着如一。如一只觉面上烫的似火烤一般,看着景萱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点心。”
“我看不尽然,你那天没听说吗。青花瓷碗是当年容妃亲手给万岁爷做的。这几年来万岁爷明里虽没说什么,可是暗地里谁都看的出来,这后宫那么多妃嫔万岁爷倒真真没宠过哪一位!依我看,咱们这房里迟早会出去一位!”冯翠说完不禁笑了出来。
如一嗔了冯翠一眼,不再说话。面上虽笑着,心思却渐渐的沉了下去,手上被那青花瓷碗划破的口早已好了,似乎却依然在隐隐作痛。冯翠和景萱的笑声在耳边回荡着,如一却似乎听不清她们还在说的话,只觉得那烛光摇曳,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第二日中午,日头还高高挂着,如一便提了篮子去仙草园摘些兰草回来做香囊。不一会便热的满头大汗,篮子里却还只装了一小半。
如一头上昏昏沉沉,摇了摇头蹲着身子继续摘着花。虽说是在避暑行宫,可是这会子的日头正毒,可若是不捡着这个时间来,过会子万岁爷起了觉,便又要去殿里等着侍候了。
“这么热的天,怎么蹲在日头下面摘花?”
如一一怔,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身材硕长,穿着浅白深衣的男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如一慢慢的站起身,道:“你是?”
“姑娘忘了在下了?那日在皇城马场在下的马差点撞到姑娘。”那男子笑看着如一,脸庞两侧露出浅浅的酒窝来。
如一想到那日的情景,这才惊觉面前的男子竟是安阳的王爷历轩,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不必行礼。”他又从袖间拿出一方手帕交给如一,道,“这么毒的日头,何不等过会子太阳下山了再来摘花,这花期也不是在这一天两天。”
如一后退一步,道:“奴才不敢。”
历轩笑道:“安阳跟南诏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姑娘不必这么拘礼。”
如一见他手还停在半空,便只好接过手帕擦过汗道:“多谢王爷。现下皇上正在歇觉,奴才便趁这当口出来摘些花草回去做香囊。”
擦完想把手帕还给他,却又突然收回手来,道:“这手帕被奴才弄脏了,待回去洗过再还给王爷。奴才告退。”
说完请了个安,也不等历轩回话,便小跑着离开了。日头打在如一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历轩也不拦她,只浅笑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如一回到殿里,正要从侧面回到自己屋子。却将将苏穆凉起了午觉,走出殿门便看见满头大汗的如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满头大汗?”
如一请了安,道:“奴才先前去仙草园里摘了些兰草回来,没想日头毒着,便晒出汗来了。奴才这就告退。”
说完之后却觉得一阵眩晕,未走两步眼前竟像是迸出了几颗火星子,脚下不稳一个组咧就朝地上摔去。
苏穆凉见着,忙伸出手去接,如一这便实实的栽在了苏穆凉的怀里。苏穆凉也不顾忌,抬手就将她横抱起来朝殿里走去。
刘英见着这情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只听皇上道:“宣太医。”他这才朝外跑去。
因着是被皇帝抱着,如一根本不敢挣扎,再加上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上没有一丁点力气,也懒得去动,只由皇上将她放在龙榻上。
如一觉得眼前的情形竟是比做梦还奢侈,昏昏沉沉了一阵,只见眼前的明黄帐子被拉下。听得帐外有人对苏穆凉道:“臣参见皇上。”
苏穆凉坐在榻边,道:“免了。”
又将如一的手从帐中拿出,梁太医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梁太医当差多年,看着那只丝滑柔嫩的手,想着定是随驾的主子,便对帐中人道:“微臣大胆,请主子恕罪。”
如一一怔,手上轻轻一抖,只觉心砰砰直跳,并不回话。
梁太医看了看苏穆凉,苏穆凉面色却一般无二,只示意他把脉,他这才拿了一根红丝线绑在如一的手上,握着丝线的另一端细细揣摩着。
如一在帐里一动也不敢动,刚刚梁太医那句“请主子恕罪”着实把她的病吓跑了一半。
只听梁太医道:“启禀皇上,主子只是中了暍了,再加上这几日赶路,太过操劳,臣这就去开点药来主子服了后再歇个几日便没大碍了。”
苏穆凉点点头,挥手道:“下去吧!”又对刘英道:“你去取了药来。”
刘英便和梁太医一起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了如一和苏穆凉。
如一在帐里帐里涨红了脸,知道他们都退出去了忙起了身掀开帐子,却发现苏穆凉正盯着她看。
她忙要下床谢恩,却听苏穆凉道:“还在病中就不必行礼了。”
如一跪坐在床边,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道:“奴才失礼。”
苏穆凉看着如一,面上仍是淡淡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细腻的感情。如一虽瞧见了,却没有抓住,她不懂,心中却隐隐感觉到这个皇帝对她是极好的。虽是感觉到了,却也不敢琢磨,只怕是自己的臆想,面前那人不是别人,是皇帝,是南诏的一国之君。又怎会独独只对她一人好。
如一见苏穆凉不语,便要下床回自己的屋里去。不管怎样她现下是在龙榻上,就是后宫妃嫔也是没有这个福分的,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只怕又会引来不详。
刚刚一只脚迈下床,头又是一阵眩晕,她只怕又栽倒,便死死抓着床沿,稳了半晌来缓了过来。苏穆凉没有再去扶她,只说道:“这些日子不必过来当差了。”
如一下了地,磕了个头,道:“奴才多谢皇上恩旨,奴才告退。”
完了在院里捡起刚刚掉下的篮子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屋里走去。
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几日,只觉那日在殿里的事是她的幻想,醒来之后竟也真真的以为那是她的一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