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33、第 33 章

　　那青湖里水波流动，风一吹，便起了一层涟漪。如一坐在亭子里，先是给对面的历轩斟了一杯酒，道：“王爷请用。”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如一的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两只大眼睛越是漆黑，却无往日那般神韵。她若是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让人觉着这是一个逼真的木偶。恍若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历轩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看着如一日渐消瘦的脸庞，心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如一抿了一小口，因着酒味辣，有些咳嗽，待平复了才道：“奴才有一事求王爷。”

　　历轩盯着如一，道：“你尽管说，只要做的到，我必定不遗余力。”

　　如一有些无奈的一笑，更是让历轩怜惜。半晌才道：“哥哥做了叛军，只怕这事总有一日会牵连到我娘亲和嫂嫂，只求王爷能在安城寻到她们将她们带去安阳。”

　　“你放心吧，这事我回去后立即就命人去办。”历轩道。

　　“多谢王爷。”如一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朝历轩行了个礼，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辛辣从舌尖一直流入胃里，她不免又是一阵咳嗽，却连眼泪都要咳了出来。

　　好容易平复下来，又对历轩道：“奴才失礼。”

　　历轩心下酸涩，如一在宫里受的这么多苦他不是没有看见，若是那一次将她从马蹄下救出的是他，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么你呢？继续在皇宫里吗？”历轩问道。

　　如一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不然还能怎样，我早已是皇上的女人，这辈子，除了这个皇城我还能去哪里！”

　　“安阳，跟我去安阳。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历轩看着如一诚恳的道。

　　如一却摇了摇头，道：“王爷莫要逗奴才了。”

　　“现下的情形你也知道，皇上虽一直将你藏的严严实实，可是这皇宫里谁不知道你，后宫的女人想要置你于死地，前堂的大臣们也上折子劝皇上治你这个叛臣之妹的罪。这里根本不是你呆的地方，跟我去安阳，我不会让你再这样受苦了。”历轩道，却不知如一有没有听见，她只静静的看着那青湖里的水，一言不发。

　　历轩心下默叹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对皇上的感情，可是你若是一直在这皇城里呆着，我怕皇上也护不了你的周全。”

　　“只要他在我什么都不怕，不怕死，也不害怕继续在这宫里生存下去。我唯一怕的，便是他不要我。就算知道他爱的不过是我这张与容妃相似的脸，我也依然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如一缓缓道，声音似从空中飘下那般虚无，没有一点真实感，让历轩觉着她好像很快便要随着这一池秋水去了。

　　“只是他下令杀了我哥哥，他明明可以救他的......我想恨他，可是又舍不得......”如一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历轩见着如一流眼泪，心下不禁动容，走到如一身边将她的头轻轻揽在自己的怀里，她这么瘦，就像那即将凋谢的花枝一般，轻轻一用力便会被折断。

　　“你不要哭，我不逼你离开他，你若是多久真的呆不下去了，随时告诉我，我一定带你去安阳。那里有山有水，没有皇城里这么森严的规矩，那里的人也不会向后宫那些女人那般待你。”历轩轻声道。

　　如一只靠在历轩的身上轻轻抽泣着，她已经快撑不住了。自从知道自己的哥哥叛乱被苏穆凉所杀之后，她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到底该如何继续下去，谁来告诉她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苏穆凉远远站在亭子外，一张脸铁青着，心下一直怀疑的事终于被认证了！她果然背叛了他！

　　“万岁爷”刘英抖着嗓子，心提的老高，只怕会挨一顿训，却又硬着头皮道，“不如奴才去问问如一姑娘......”

　　“不必！”苏穆凉转身朝后走去，没有几步，脚下的步子又顿住，道，“传她立即回宫，朕在灏元殿等着她！”

　　苏穆凉快步回到灏元殿，只觉心上仿佛被人扔了炸弹一般，坐在龙案前铁青着脸，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一直恨恨的盯着门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说话，在殿里伺候的也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脑袋便搬了家。

　　刘英很快便带着如一回了灏元殿，待如一走进去之后刘英忙给其他人使了眼色，一屋子人便全都退了下去。

　　如一看着苏穆凉，心下一直放不下自己哥哥的事，只淡淡的请了个安，道：“奴才参见皇上。”

　　苏穆凉看着她，一肚子的怒火欲发，伸手在龙案上一挥，带着青色的端砚便摔在了地上，连着墨汁溅了老高。

　　如一心下一抖，脚下朝后退了一步，忙才跪在地上，心下不知是哪里惹恼了他。

　　苏穆凉咬着牙，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双手紧握住拳，脚步沉重的走到如一面前，蹲下身将她的下巴抬起，道：“朕真心待你，你便是这般的回报朕么！朕当初相信你，让历轩带你出宫游玩，未想却将你的心也玩走了！”

　　如一只觉自己的心直往下沉，想转过头，苏穆凉却逼着如一抬着脸看着他。

　　“奴才不知万岁爷是何意。”

　　苏穆凉唇边渐渐扯出一丝冷笑，道：“朕的意思你很明白，你告诉朕你与他可有情弊？”

　　如一闭着眼，恍若又回到了落水的那一日，四周的空气全被抽走了，她努力的想呼吸，却越沉越厉害，心里闷的透不够气。原来他一直都不相信她，怪不得这些日子他待她这般时冷时热。

　　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

　　原来这份感情只剩下了欺骗和不信任，更何况他本就爱的不是她，又何必这么在乎！眼泪从脸庞滑落，一滴滴落在青石砖的地上，转瞬又消失不见。

　　如一想着刚刚历轩说的话，一咬牙，道：“是，奴才爱的是历轩王爷，只求皇上放奴才一条生路，让奴才离开。”

　　苏穆凉整个人愣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如一，他一直都是这般以为的，可是听见如一亲口说出来之后却觉得像是一盆冰水直接淋在了他的心上。只不过一瞬间，整个人便没有了一丝温度。手上颤抖不已，连力气都使不出来。

　　苏穆凉长吁口气，手下加大了力气，捏着如一的脸，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如一道，却不忍去看苏穆凉的眼睛，只垂下了眼帘。

　　苏穆凉看着她，心下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却又想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个女人让他恨得彻骨，爱的彻底。

　　“让朕放你离开，你休想！”苏穆凉咬牙道，“朕给你做皇后，你安心在朕身边呆着。”

　　“你杀了我哥，我要如何再呆在你身边！”如一哭道，“我求求你，放我离开。”

　　她蓦地推开苏穆凉，在地上磕头道：“你放我离开好不好，求求你放我离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真的就这么讨厌朕么？”苏穆凉吼道。

　　如一不语，只一个接一个的磕着头，却忽然眼前一黑，歪了过去。

　　苏穆凉扑上前，将如一抱起，唤道：“如一，如一......”

　　可是怀里的人却没有一丝反应，他心下恨她，却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伤害，对着门外吼道：“传太医！”

　　又紧紧将如一抱着，痛心疾首道：“只要你没事，朕便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