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18、第 18 章

　　休养了一段日子，如一的身子算是恢复过来了。只是童贵人因着小产每日哭哭啼啼，隔了几天便会遣人来叫了皇帝过去看她，苏穆凉起初也因着内疚不时去看看，可是到了后来也厌烦了，听着跟童贵人有关的事便蹙着眉头称自己国事繁忙，实实是抽不出身。

　　也确实是心中烦扰，见着如一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来，肚子也有些微微隆起，怕是这封号是迟早都要给的，也不能让他和如一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出来。

　　如一整日在屋里闲着，自进了宫后实实没有过过这么悠闲的日子了。三月里太阳正好，景萱和冯翠将太师椅搬到院中，如一便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绣着小肚兜。见着线长了一点，正拿起剪子正要剪的时候却被人忽然夺过了剪刀。

　　只听冯翠站在身后有些大惊小怪的道：“有了身子的人可是不能动针线和剪子的。”

　　如一先前被吓了一跳，听着冯翠这样说才笑道：“你打哪听来的迷信说法？”

　　冯翠笑道：“迷信也好，但是你这身子宝贵，那里面怀的可是龙种。不过我还真是有眼力见儿，先前一见就知道你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只怕万岁爷现下正在考虑要给你什么封号呢！依我看，至少得是个贵人主子。”

　　“冯翠！”如一叫道，一听到册封她便觉着心下不舒坦，她从未想过要去那后宫做什么主子，也没奢侈过那样的生活。

　　冯翠会错了意，吐吐舌头，道：“知道，万岁爷的心思咱们做奴才的不能随便猜。”

　　如一也不过多解释，只闭眼靠在太师椅上，眼下这肚子越来越明显，只怕册封也是迟早的事，终是有一天要离开这院子的。

　　许是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这几日如一经常觉着身子困乏，在太师椅上躺了不一会便睡着了。微风轻轻的吹过，苏穆凉从院外走进来，见着如一睡着，手上拿着小小的肚兜，伸手欲拿起一看，如一却忽然惊醒了。

　　见着苏穆凉在面前，如一只垂目道：“不知道为何这几日总是觉着身子困的很，明明每日都起的大晚，小坐一会却也能睡着。”

　　苏穆凉伸手扶起如一，道：“许是在这院子里关的久了的缘故，今儿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又指着如一手上的肚兜，问道：“这是何物？”

　　如一笑道：“这是给孩子做的肚兜。”

　　“这些事让下人去做罢。”

　　如一回道：“自己娘亲做的穿着身上终归是会温暖点。”

　　“是。”苏穆凉无奈的笑道，“只是莫要累着自己。”

　　说着又让冯翠给如一拿了件披风披上，又扶着如一走到了院门口，如一一脚刚踏出门口，却又停住了步子，自己只是一个小宫女，现下被皇上扶着，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苏穆凉见如一顿住步子，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如一摇摇头，道：“你这样扶着我出去只怕是不合规矩，要不就在这院里坐坐就行了。”

　　“规矩？”苏穆凉笑道，“这江山都是朕的，朕就是规矩。现下朕要扶朕的夫人出去走走，谁还敢挡着朕的路不成？”

　　“可是......”

　　“你莫要担心，待下个月等你身子完全大好过来，胎儿也稳定了，朕就择个好日子把册封大典办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先前已经命人在那青湖上准备了小船，你可是要扫我的兴？”

　　如一听苏穆凉如是说道便不再坚持。

　　静妃本欲去灏元殿给苏穆凉请安，刚刚下了撵车，却见皇上的御驾从自己面前经过，明黄色的轿帘微微翻起，有种陌生的香气从空中飘过，只见抬轿的人比往常多了两个，透过轿帘的缝隙，隐约看见的却是沈如一还略有些憔悴的面容。

　　那青湖上风光甚好，微风吹过荡起轻轻的涟漪，三月的日子湖里的芙蕖已经开始有些花骨朵了，空气中只隐约有了芙蕖的香味。

　　湖边只停了一艘小船，不同于宫里日常的龙船画舫，那船身倒也只容得下两个人在里面，个头只比那夜在淮水边的乌篷船大了一点。只是船纹上的做工精致了不少，隐隐也透着宫廷的威严。

　　刘英拍了拍手，便见那小船朝苏穆凉和如一驶了过来，苏穆凉揽着如一的肩，只听如一惊讶道：“你竟然把先前淮水边的船搬了回来。”

　　苏穆凉不禁笑道：“搬回来费那么大的工夫，还不如自己做一艘，怎么样？喜欢吗？”

　　如一心里轻松了不少，只觉着像是回到了那几日在建康的日子，点点头，道：“喜欢。”说着竟率先踏上了船。

　　苏穆凉小心翼翼在她身后扶着，待两人都上了船，便对身后的人道：“都莫要跟来了，在这等着。”

　　“万岁爷......”刘英有些哭丧着脸，“万岁爷让奴才们跟着，奴才心下也好放的下。”

　　苏穆凉双目一凛，道：“你倒是越发的会讨朕嫌了，待过些日子就贬了你去锦华宫倒夜香去。”

　　刘英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跪下道：“奴才不敢。”

　　“好好在岸上待着吧！”苏穆凉道，转身就走进了舱内，只留了一人在船尾处摇着浆。

　　“刘公公，咱们这是跟还是不跟啊？”见着皇帝走远，刘英身后的小太监道。

　　刘英没好气道：“若是今儿晚上就想去锦华宫伺候那些疯主子那便跟着吧！”

　　如一坐在舱内，舱顶虽是红木而制，却也隔着空隙，阳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打在如一的身上，她只觉着有些懒洋洋的。正巧苏穆凉一直揽着她，她便就势靠在了苏穆凉的肩头。

　　苏穆凉低下头，对如一道：“你多看着湖岸的风光，心下也会通畅不少。”

　　如一笑道：“我现下整日就等着孩子出世，哪里会憋闷？”

　　苏穆凉心下却一紧，先前梁太医虽是尽力将这孩子保住了，可是如一身子本就弱，依梁太医的说法，日后只怕就是能生的下来，只怕孩子也是体弱多病不好养大。

　　如一抬起头，见着苏穆凉有些呆滞，心下一动，扬着头在苏穆凉的唇上吻了一下。苏穆凉一怔，看着如一，笑道：“你个小东西，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低下头，一路从唇吻到了脖颈处。如一只低低的笑着，道：“皇上莫要闹了，只怕待会被人看见了笑话。”

　　苏穆凉有些促狭的笑着：“先前你逗我，现下知道怕了？”

　　“是了，我求饶。”如一笑道。

　　苏穆凉却忽然将如一紧紧抱住，两人身子紧贴着，只听苏穆凉道：“朕已经想好了，册封之后就将怡欢殿赏给你，那里里灏元殿最近，况且现下也没有妃嫔住在那里，朕也不必担心你会被人欺负。”

　　如一只有些勉强的笑着，道：“是，皇上说好就好。”

　　待回了宫，夜色便有些沉了下来，苏穆凉细细的交代了几句便又离开去了正殿。

　　“冯翠呢？”如一进屋没见着冯翠，便问道。

　　“冯翠姐姐想着姑姑该回来了，便去烧点热水，姑姑出去逛了一下午，脚上定是累了，待会好泡泡脚。”景萱答道。

　　如一看着景萱，叹口气，道：“我现下身子也大好了，明儿你和冯翠就回御前去吧，你们老是在这呆着，只怕会委屈了。”

　　“姑姑快莫要这样说，我十四岁进宫时便是姑姑一手教出来的，现下有福气伺候姑姑也是应该了。况且现下谁不知道皇上就要册封姑姑了。”景萱又端了一碗热汤递给如一，继续道，“虽说是春天了，但是终归是有风的，姑姑喝碗汤暖暖身子。

　　安息香静静的燃烧着，烟雾缭绕在熏笼的上方。如一坐到床边，伸手接过热汤，还未递到嘴边，却觉得腰间一阵酸痛，不由得将碗又递给景萱，道：“现下我肚子痛的厉害，怕是喝不下了，你将门关了，我歇一会。”

　　话刚说完，却已然满头大汗，只觉腹中疼痛不已，浑身无力，从床边跌落到了地上。

　　景萱吓得脸色青白，手中的汤碗掉在地上，忙扑向如一，将如一从地上扶起来，带着哭音道：“姑姑，你莫要吓我。”

　　如一却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只用手捂着小腹，泪水只不停的流着，她大喘着气，只觉有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自己的身下涌出，她紧紧扯住景萱的袖子，断断续续道：“孩子......孩子......”

　　景萱早已哭出了声，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去请太医。”

　　手中扶着如一却走不开，只扯着哭音对着门外叫道：“太医，太医......”

　　冯翠站在门外，心下七上八下，脸上早变成了一片青灰色，脸上只有两滴泪无声的划过，听着景萱叫太医的声音，急急忙忙的放下手中的活，朝院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