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无》苏新棠

3、何处独怜梦里人?

　　用过午饭，柳韵无聊的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雕花图案发呆。这几天总算知道了一些“柳韵”的情况，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不通，不过略识几个字罢了。平时也没什么消遣，好象最大的爱好就是和人斗嘴打架。真不知道叶竹看上她哪点，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她。
　　唉，自己也比她好不到那里去，虽说读了几年书，也和废物没什么两样，她不会的自己也不会，她会的自己也不擅长。这么看来，自己还不如她了，难怪没人爱。不过奇怪的是，每当自己追问“柳韵”以前在府里的情况，大家都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叶竹被逼急了，说些搪塞之语，也大多语焉不详。

　　“暮云公子来了，请坐！”叶竹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柳韵在里间听到暮云来了，忙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下衣裳往外间走去。暮云见她出来，含笑施礼道：“小姐怎么不出去逛逛，老闷在屋里可不好。”柳韵抿了抿嘴唇，接过叶竹手里的茶说道：“府里都逛好几遍了，我不会迷路的。”叶竹也笑道：“她这几日闹腾着想出府去逛逛呢！”柳韵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静中生烦恼啊，成天呆在家里吃饭睡觉，都快成仙了。”

　　暮云喝了一口茶轻笑道：“吃饭睡觉，参禅悟道！”柳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听你这话倒像是悟了，看破红尘了？”暮云瞅了她一眼，淡笑道：“看破倒也未必，不过是......”柳韵抢白道：“不过是吃不了葡萄就嫌葡萄酸罢了！”暮云一楞，笑了笑道：“烦恼这东西，大多数都是自己造成的。”柳韵道：“你言下之意是说我自寻烦恼？”叶竹在旁忍不住轻笑出声，柳韵转头瞪了他一眼，叶竹忙低下头去剥栗子。

　　暮云见他二人眉来眼去，心中微觉惆怅，脸上却笑道：“话不在多，达意就行。呵呵，人生之累多半就是如此来的。小姐难道还不明了？”柳韵瞥了他一眼，揶揄道：“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本事是你的强项，我当然不明了。”暮云楞了下，随即莞尔，见柳韵歪头瞧着他，弯弯的嘴角挂着一抹调皮的笑意，顿时心里一怔，故作正经的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正遇见后者的情况呢？”柳韵白了他一眼，叹气道：“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倒霉鬼！发霉的鬼！”

　　叶竹闻言眼怜惜的望着她，心下也知道柳府乃是大户人家，自有其规矩，比不得以前在乡下想去哪就去哪。自己来了一个多月，也未出府半步，虽平时不大喜欢出门，但也觉得有点闷。想柳韵以前性子急燥，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人，现今每日呆在这府里，那里也不能去，也难怪她觉得气闷烦恼了。

　　暮云呵呵一笑道：“如此清闲的日子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呆得浑身不自在。”说完摇摇头站起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柳韵也起身说道：“这就走了？不多呆一会？”暮云含笑道：“我还有事要向主母禀报，若是去迟了有人真的就发霉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柳韵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暮云笑得眼睛弯弯的离去了。叶竹在一旁见到他二人如此情形，心内不免泛起了淡淡醋意，闷声不响的使劲剥着栗子。柳韵却无知无觉的进了里间，对着镜子练习叶竹教她挽的几个发髻。

　　晚间，柳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蓦地，一缕幽幽的萧声从外面传来，柳韵一怔，转头向外看去，叶竹正静静的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只竹萧低低的吹着，萧声凄婉伤感，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抑郁。柳韵不由的被萧声的意境感染，闻声伤情，不禁百感交集。渐渐的，萧声愈加凄婉，仿佛诉说着什么，随着伤感的旋律，柳韵眼里渐渐的湿润。慢慢的萧声低了下去，轻得像情人的叹息，一曲终了，柳韵已是泪满衾枕 。
　　叶竹缓缓转身走到床前，静静的望着她，眼神温柔而忧伤，四目相对，一时无语，柳韵略显慌乱的撇过头去。叶竹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你还记得这首曲子？这是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吹给你听的，以前你总说听不懂这些，这次怎么哭了？”
　　柳韵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闷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你吹得太好了，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叶竹呆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吹灭了灯火，自去歇息安寝。

　　这日,叶竹正替柳韵梳妆，用簪子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珠花,带上珠串，柳韵静静的坐着,任他摆弄。叶竹望着镜子里少女白净的脸庞,温润淡雅的神情,不禁怔住。那人的脸上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那么安静,和她跳脱的性子实在不符 。

　　“小姐,夫人吩咐,请小姐吃过早点去书房议事。” 香棋站在问口说道。柳韵答应着,吃过饭便随香棋来到书房。柳清已在里面,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柳韵进得书房,恭身向母亲请安。柳清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旁边的小丫鬟忙捧上茶来,柳韵接过,一边吃茶,一边不时偷眼打量着柳清。

　　“知墨,这些日子对府里的事务可都了解了?”柳清微笑问道。 “知墨”？柳韵一楞，随即记起自己除了名还有字的，忙将茶碗搁在旁边的茶几上，回道:“大概知道些,叶竹和暮云都跟我说过。”柳清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柳家虽说不上富豪之家,但也有份不大不小的家业。你是柳府的大小姐,也是柳家唯一的传人,这家主的位置注定要由你继承下来 。你的身子已大好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明天,我们就去各商铺看看,顺便让你历练历练 。”柳韵望着母亲,张口想说什么,一时语塞,最后只低声说了个“是”字。

　　至晚上掌灯时分,柳韵吃过宵夜在房间里翻阅各个商铺的资料 。叶竹则在打理明天柳韵穿戴的衣物首饰 。灯光昏黄黯淡,柳韵看的眼睛酸痛,遂放下手里的卷册,看着叶竹忙碌的身影 。清瘦的身骨,温柔的眼神,羞涩的笑容,内敛的性子。柳韵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他是深爱着这个身体的主人吧!这半个月来,对她悉心照顾 ,给她喂饭,陪她散步,帮她熟悉身边的一切, 对她百般迁就,以礼相待,这份感情该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面对这份感情她又该何去何从?

　　许是注意到了柳韵的目光,叶竹回头见她正面带微笑的望着自己,不禁一楞。旋即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衣裳,脸上隐现一层淡淡的红晕 ,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叶竹...”柳韵轻唤到。叶竹抓住衣裳的手紧了紧低声答到:“在...小姐有何吩咐?” 柳韵看着他低头羞窘的模样,轻笑道:“天已晚了,早点休息吧!” 叶竹闻言,面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层,呐呐的答应着，略显慌乱的将手里揉皱的衣裳抚平, 放在旁边的雕花衣柜里，然后慢慢的走过来,为她卸妆宽衣.

　　柳韵洗浴后出来,见叶竹正站在桌前怔怔的发呆。昏黄的灯光下, 清瘦的面容显得温柔而脆弱。柳韵轻轻的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叶竹回头痴痴的望着她,饱含深情的眼眸里透着凄凉和无助 。柳韵将头略偏了偏,避开他的注视,轻声道:“怎么了,一个人闷闷的发什么呆?”叶竹摇了摇头,任柳韵握住自己的手,只是那么怔怔的看着她。

　　柳韵微笑道:“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说完就转身向床边走去,叶竹随她来到床边站定。柳韵这才醒悟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没放，不禁有点尴尬,想放开,又不好放的,就只得这么握着,一时间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站着。叶竹柔柔的望着她,幽幽叹了口气,探手将她拥入怀里,深深吸了口气，紧紧的抱着她 ,象是要将她揉碎溶到自己的骨子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柳韵有些不知所措,只这么僵硬的任他抱着 。叶竹长长的呼出口气,缓缓松开了柳韵,温柔的拥住她 。

　　须知默默含情处，尽在深深不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