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牛刀

21、Chapter 21

　　我爬起来想出去拿点吃的，一开门，便发现小怜站在门口。她见我开门，说：“姑娘是饿了吧，姑娘先坐着休息，我这就把吃的抬上来。”
　　我一句话也不想说，见她走开，便往楼下走，想去院子里坐着。我特别想晒晒太阳。特别特别想。中途路过楼梯口，里面是储藏室，听见两个小丫鬟在里面说话。
　　“可不是，我听玲珑说了，墨雪还找子夜要了最烈的春药！谁不知道子夜最擅长的就是闺房秘术，看来墨雪还真是不要脸面了！”
　　“马上要登台了，自己眼前又放着个小王爷，任谁也不会傻乎乎地等着被别人占了便宜啊。”
　　“这下好了，连丫鬟也有了。下次我们也学学，找小厮递个口信，就吊上了王孙公子！”
　　“你这蹄子怎这不知羞，那是墨雪小姐的口信，小王爷才愿意来，是你的话人家理都不理，指不定还招来一顿打！嘻嘻！”
　　“这可不一定。你知道么……听说……”丫鬟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小翠的相好不是豆子么？豆子跟小翠说，那天墨雪是让他告诉王爷，是小纤找王爷有事儿！”
　　“什么？小纤？！”小丫鬟抽一口冷气：“怎么墨雪找王爷还要用小纤的名头？！”
　　“可不就是么……”
　　“小姐，上楼用些吃的吧。”小怜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里面的两个小丫头顿时收了声。
　　我抬头望她一眼，看看近在咫尺的太阳，终是转身回了房间。
　　我默默吃东西，小怜也不说话，就像平日在墨雪身边那样，一声不吭地站着。墨雪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指着小怜就破口大骂：“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主子！”
　　“公子说了，让我好好照顾纤小姐。”
　　墨雪气得眼睛都红了，过来就掀了我的碗，好在粥已经不烫了，可是还是流了我一身。我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墨雪扬起右手就朝我脸煽过来，被小怜一把抓住。我一直觉得小怜是个很温婉知进退的人，可是她此刻的语气冰冷得让人害怕：“墨雪小姐，公子让我伺候你是不愿纤小姐辛苦受累，您别忘形了。”
　　“你们……你们……”墨雪嘴唇发抖，歇斯底里地说：“你们都是贱婢！贱婢！”
　　“你说谁是贱婢！”谢延洵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看见我的样子，一脸心疼地走上来，低吼：“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说玩，就把我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想帮我换衣服，我看了眼他身后的墨雪，偏过头把谢延洵推开。
　　谢延洵转过身朝墨雪吼道：“你滚出去！”
　　“延洵！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现在的墨雪就好似街边的疯妇，以前的温婉纯良已经无影无踪，“我有了你的孩子！我才是你孩子的母亲！”
　　谢延洵咬牙恶狠狠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认识你！”
　　墨雪摔了桌上的茶杯的灯台，最终还是被小怜和谢延洵的随身侍卫拉了出去。
　　房间里一片死寂。
　　谢延洵轻轻地开口，小心翼翼地说：“纤儿，衣服换了吧，当心着凉。”
　　我坐在床上看着床帐，不想说话。
　　“你以前说你喜欢桃花，说我们两就是在桃花林认识的。我已经让人再府里开了一块地出来，种满了桃花，春天就能赏花了。”
　　他见我还是不说话，接着自说自话道：“你不是说你想游历天下么，我带你去到处走走，看看山水好不好？”
　　我还是沉默。
　　“就像你说的，我们走到路上就行侠仗义，只救俊男美女，看见贪官我们就抓，看见恶霸我们就打，打不了抓不了的我们就劫富济贫，去帮助穷人……”
　　真的不是我感动了，可是眼泪就这么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谢延洵见了赶紧把我搂进怀里，也顾不得会不会把自己的衣服弄脏，急急说道：“纤儿，你明白我的心意的，你心里有我的，我知道的。留在我身边，别不要我，我会珍惜你，会好好照顾你，做你想做的事，陪你完成你的愿望……”
　　我越听越觉得心里难受不已，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他更是不知所措，只抱着我轻轻地摇，偶尔把吻印在我额上。
　　“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不再轻轻摇我，一动不动。
　　“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可以吗？”我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他的错了，都是墨雪设了套子，套住了这个直率的王爷。可是我们两之间，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等谢延洵走了，我换了衣服，靠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没有力气。唤了怜儿，让她扶我去墨雪房里，我想和墨雪谈谈。
　　墨雪开了门，见是我，眼里的怨恨又再次浮现，刻薄地说：“怎么？来炫耀？别忘了现在我才是要嫁进王府的人。”
　　“雪，”我像以前一样叫她，“我想和你聊聊天。”
　　她一愣，那一瞬间，从前那个单纯的墨雪脸上才会出现得迷惘和疑惑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即脸上又挂上了厌恶的表情。但还是让我进去了。
　　小怜扶了我坐下，稳妥之后，才见墨雪皱眉看了我。见我望向她，她讽刺道：“怎么虚弱成这样？怎么谢公子没有好好爱你吗？”
　　我没有回答，只先让小怜出去。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平静地问：“为什么？”
　　她眼眶一红，冷冰冰地说：“没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恼，说：“雪，你是我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朋友。你单纯，善良，没有心机，所以我一直很想保护你。我愿意教你礼仪，教你诗书，是因为我把你当家人，想好好珍惜，不想你受到伤害。我知道你不会没有原因就这样对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误会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问，为什么？”
　　墨雪死死咬了嘴唇，最终还是开口：“西公子和你说话，我听见了……他喜欢的是你……他说如果是你进了府，他会好好爱护你……可是你却说，西公子对我有情，会替我赎身……你这个虚伪的人！你骗我！你骗我！西公子喜欢的是你！！！你这个骗子，我要抢了你的幸福！我得不到的你也不要想得到！”刚开始还好好的，墨雪越说越激动，最后难以自持，差点扑了上来，幸好怜儿这时候闯进来拉住她，不然现在的我可经不起折腾了。
　　原来是因为那天她听见了……
　　我撑着桌子吃力地站起来，回过头一字一句对她说：“西公子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我只是不想你痛苦。雪，我教了你许多，今天再最后教你一句，不要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去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我叹一口气，说：“你的确抢了我的幸福，你成功了，可是，现在的你，快乐吗？”
　　说完，我强撑着身子，留下满脸泪痕的墨雪，走出了她的房间。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
　　我回了房间，吩咐小怜不要来打扰，便睡了个天昏地暗。等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黎明，天已经开始亮了。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笑，我那娘娘腔的师兄，不知道你现在在何处呢。想收拾东西，却发现自己身无长物。可不是么，我来的时候除了灵魂，什么也没带。于是穿了一身白色的布衣，把自己的面纱放在了衣柜里。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脸。清秀玲珑的五官，只是眼里好像盛满了沧桑，眼里的哀伤仿佛随时可能溢出来，丝毫没有二八少女的无忧和天真。平时因为带面纱的缘故，头发一直都是披着，如今摘了面纱，到了束发的时候，倒还真把我难住了。取了一条缎带，把自己的头发扎了一个现代的花苞头，一个圆圆的果子立在后脑勺，多了几份俏皮清爽，其他再也没有任何饰物。这下倒真有了现代人的风采了。
　　换了一身装扮，觉得人也轻松许多。好像过去的负担和感情就这么放下了似的，一身轻松。也没什么收拾的，带了我在青楼挣的所有银子，来到丽娘的房门轻轻敲了敲。
　　丽娘一开门，见我的样子，一愣。
　　“丽娘，是我。”我开口说。
　　丽娘这才反应过来，将我迎了进去，说：“摘了面纱倒认不出来了。姑娘原来生了副好模样。”
　　一听她称我姑娘，就知道谢延洵肯定知会过她了。清晨的丽娘许是刚刚卸妆，没有了青楼老鸨的风尘之气。她换下了奢靡的外衣和浓艳的妆，晨曦中得她倒像是个风韵犹存的美貌女子，已洗去一身铅华。
　　我直说：“妈妈，我想赎身。”
　　丽娘一愣，给我倒了杯热茶，坐在我身边，说：“嫁给小王爷不好么？你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又是何苦？”
　　“妈妈说笑了。妈妈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现在到了这幅田地，丽娘还要安慰纤儿么？纤儿不是聪明之人，却也知得进退。我求的，是唯一，白首不相离。”
　　丽娘听了这话，只是愣住了，嘴里喃喃到：“唯一……”
　　她笑着摇头，说：“从姑娘第一天进来不哭不闹，再到姑娘私底下指点墨雪，我就知道姑娘也不是寻常女子。如今才看出来，姑娘心里竟是此等见识，此等心胸。只是世上女子多懦弱，只想攀附一株高枝，不敢妄想有情。姑娘这等勇气，丽娘钦佩，不过姑娘要知道，女子最终，还是要依附男子的，终究还是需要一个归宿。而男子，也大多是滥情的，求不得唯一二字。”
　　我嘴角一挑，说道：“谁说女子一定要依附男子。若是我找到了我的白头人，即使他身无长物，我也愿意委身，与他白头到老。若是找不到，我便自力更生，孤独终老，宁缺毋滥！”
　　丽娘震惊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莞尔一笑，说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丽娘听完，哈哈笑起来，那笑声没有丝毫虚伪和掩饰，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叹：“好！好啊！我这辈子能识得姑娘这样的女子也无悔了！我真是羡慕姑娘，有这等胆识！姑娘的银子收着吧，在路上少不了需要盘缠。丽娘能听姑娘今日这番话，也觉得清明了很多。”
　　“丽娘，”我忍不住上去给了丽娘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她一愣，“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丽娘把我送出了门。这时候天只是蒙蒙亮，米花阁安静异常。
　　“丽娘，”我回头，对丽娘说，“还请多照顾墨雪。”
　　丽娘眼眶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笑，背着我的全部家产，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