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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智抚太后 危机四伏 ...

  •   锦和宫乃先帝所赐。先帝驾崩,新帝登机,太后并未迁居他所。锦和宫极为宽敞,川河交错桥卧波,廊腰缦回,楼阁众多。其奢华,乃立海皇宫之最。主殿以鼎铛玉石为饰,用金块珠砾做景,尽显一国之富。幸村一路走来,感慨颇多:若能不讲究能排场与象征,真田就不必担忧国库紧张了。

      闷雷一声,暴雨骤至。宫人撩起绣凰纱帐,金黄内殿,几位夫人早已入席,左侧德妃、清昭媛两人,右侧玉贵妃、柳淑妃、汐美人三人。幸村入内,含笑扫眼四周,众妃嫔华衣锦服,尽态极妍。余光扫过殿上,主位之上,太后身着凤袍,雍容淡定,双目有神,神色严肃。说是艳丽,到未显得昔日光华,韶华不再。

      “朝林幸村精市,参见立海太后娘娘!”幸村掠裾,单膝跪了下去。

      “传闻宁王性情高傲,绝不轻易向人屈膝,哀家怎有能耐要宁王请安啊!” 太后听得柳妃之言,冷眸略有高傲。

      “不知是否有人曲解在下之意,”幸村边说,边瞥向柳妃,复又低首,道:“为公,圣上受太后娘娘抚育教导之恩,得以独当一面,四面皆朝,娘娘理应获得尊重。为私,朝林对长辈之礼甚为重视。太后娘娘为圣上之生母,而圣上又与在下同龄,安辈分,太后娘娘为长辈,向长辈行礼分属应当。况且,现今朝林乃败国,质子入住皇宫,应向后宫之主请安才是。”

      谦逊得体的言辞,实则将“长辈”二字突显,若为难他,倒显得有意与后辈过不去。且事关两国邦交,若有不得当,易引起朝林不满。找不出微言,太后审时度势,暂时妥协,静观其变。她愁眉稍展,道:“宁王请起,赐坐。”

      幸村坐于玉贵妃对面,自左最近于皇太后。德妃和善,昭媛貌美,美人活泼,而贵妃除肌肤如玉外,倒也未有何特别。不时,公公们为几位端上酒菜。八小碟,清爽精致,色泽亮丽,海鲜家禽,应有尽有。幸村捡了些素食,几味海鲜丝毫未动。

      “翅为深海鲨鱼之翅,莫非宁王嫌鱼翅羹不合口味?”

      “太后娘娘严重了。”

      “莫非殿下吃得不惯?”德妃抚摸怀中白猫插语道。

      “非也,朝林东侧邻海,食海味也是常有。”

      “那宁王是认为御厨比不上朝林的?”柳妃一言不冷不热,却毫不退让。

      “不,只是打算稍后细尝罢了。”幸村虽柳眉微起,却也不示弱,稍后浅尝辄止。待撤下酒菜,又端上冰镇荔枝。去皮后,粒粒如明珠,水润甜美。晚宴几近尾声,太后终于安奈不住,奔向主题:“听说这三日里,皇帝夜夜留于宁王的宫殿之中?”

      “是呢,与皇上相见才明白棋逢对手,我们下棋直至天明。”

      “只是下棋?”

      “亦不尽然,也讨论赈灾事宜,皇上正为筑坝款项犯愁。”幸村笑得淡然,没有欺瞒,却言辞小心。

      然太后之言虽是劝说,听来却似警告:“立海之事,依哀家看,宁王身份特殊,不宜插手为好。既然宁王将哀家当作长辈,那长辈到有几句劝告之言。”

      幸村本用“长辈”二字压制太后,岂料却被太后反手利用。不敢迟疑,他接道:“请太后娘娘教诲。”

      “下棋是好,但宁王也要注意时辰,皇上和你都需要歇息。就寝得晚,第二日皇帝上朝则会受到影响。”

      “娘娘说得在理,幸村一定谨记。”

      见气氛有些凝重,贵妃出言缓和:“听闻宁王喜爱吟诗作画,夜合宫里所藏书画众多。”

      “姐姐要考宁王殿下才华,到不如请宁王现场做诗一首。”德妃接过话后,见太后点头赞同,柳妃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好提议,不如从在场女性中选一人为题。”

      幸村面色不改,稍加思索:若以众妃嫔为题,写得美,则似我觊觎她们,将惹来流言蜚语;写得不美,坏了风评,得罪妃嫔,又似得我无才无德。灵光一闪,幸村立于大殿中央道:“那就请太后娘娘多多指教。”

      紫陌迁山河,沧海易桑田。
      青丝染霜鬓,淡脂退红颜。

      刚吟完四句,太后眉头深锁,柳妃笑得得意。幸村背后却有一丝冷意,不知出自谁处。他将后半段诗吟完:

      锦衣绕珠翠,贵人立琼轩。
      却道恩天下,华年换富然。

      “好!真是极好!”皇太后破忧而喜,而德妃缓缓道出诗中真谛:“先抑后扬,由朱颜短,岁月荏苒,引出太后娘娘为国尽献年华,深得黔首拥戴。宁王殿下的确才思敏捷。”

      “在下所言属实,宏建十四年冬,立海北十二城雪灾成患,娘娘召集宫人日日夜夜为官民赶制棉衣。十八年秋,立海西八城煌霍,颗粮无收,娘娘动员后宫妃嫔捐赠衣物首饰,节省开支,与民同苦。远的不讲,宏建三十,三公作乱,娘娘做为后宫表率,亲上前线,看望士兵,鼓舞士气。诸如此事众多,为表彰功绩,先帝赐予立海最奢华的锦和宫。”幸村以手掩口,有些微咳。

      “此乃一国之母应尽之本份,不足道也。”太后甚感满意,笑着靠于金黄凤椅,心底暗忖:宁王的确才智过人,若为立海之人,到也不失为良才;而如今却为朝林质子,他若归国,必为立海之大患,他若不插手任何一国国事,哀家到可保他无恙。

      夜,无月。旁晚暴雨不足一刻便歇,洗不去夏日炎热。虫儿呢喃,萤火四起,八面无风,沉闷不已 ,似夜合宫众人之心。三人共坐于厅堂,却谁也未出声,蝈蝈鸣叫,有些凄厉,似控诉天气的闷热。

      “还是没有丝毫消息。我等不下去了,定要禀告皇上,万一殿下有什么事……”橘杏急切。

      “我也去。”自幸村离去,丸井便准备糕点,欲等幸村回来后,端上共品。歇下手许久,却迟迟不见人来,丸井的心一同焦急。

      “不可,殿下现在身在锦和宫,宫内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且太后娘娘毕竟是皇上的生母,真有什么事皇上也未必能帮上忙。”

      “要帮什么忙?”真田同天色一样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步入厅殿,左右观望,却未见那抹紫影。

      文惠三人略显惊讶,转念又想前三日真田皆在此时前来夜合宫,现在出现也在情理之中。三人行过礼后,橘杏将大致情况讲于真田知。来人也将来龙去脉推测至七八分,他陷入沉思:按理,母亲并非是无事生非之人,问心,他想探查情况,至少知道他是否遭到为难,但幸村为人机警,要将他逼入困境却也不易,冒然前去要人,到辱了他的智慧,也伤了母子感情。去,抑或,不去?

      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矛盾,遵从内心,抑或按照理智?仅是三四日,向来果断的自己变得优柔。幸村精市,你真是诱人的毒药!

      四人无言。一炷香后,真田来回踱步。又一炷香,他终是安奈不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却险些撞上人。

      “咳咳,真田去哪,这么急?”

      “你……她们没为难你吧?”

      “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幸村紫色笑眸中划过点点苍凉。当夏热突遇秋凉,氛围皆被冷风所感染。

      “……”真田接不上话,怪责自己太过松懈,未料得朝堂小憩会连累于他,道:“对不起。”

      “为何又道歉?我不觉得你有欠于我,放心,我应付得来。咳咳。” 咳喘凶猛不断,幸村只得提手掩饰。

      文惠等人闻声跑来,见到紫衣无恙,只会心一笑。幸村心中扬起一阵暖意。蓦地,思及要事,只道一句 “文惠,备笔墨”,便拉着真田衣袖有些兴奋地往屋内边走边道:“你过来,有办法了。”见身后的真田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跟着自己,幸村解释道:“唉!你这木头,自然是赈灾之事。”

      幸村展开宣纸,按上纸镇,稍加构思文字布局,笔峰舔墨,紫袖挥舞,不时便将刚作之诗写于纸上。就字体而言,苍劲秀美,刚柔并济,称得上佳作,再加上诗的巧妙抑扬,更是完美。盖上章,加上表。

      “你且带它去锦和宫,将赈灾筑坝之事相告,太后娘娘必会筹得些许。”

      真田细看诗词,顿然会意:“好诗!母后一生有恩于立海,如果此时将诗和筹款一并摆上台面,无疑是种激励,她亦不会不快。”

      “我可是费了心思呢,咳咳,咳咳咳咳。”咳喘翻江倒海,相较在锦和宫,更是厉害了。

      “你怎么了?”

      “不碍事,旧毛病了,吃了海味,喘鸣容易反复。”

      真田紧抓幸村手腕,责备道:“既然知道,为何还吃?”

      幸村解脱禁锢的手腕,低下头道:“太后本就对我有所看法,若是再过于挑剔……” 话音刚落,真田紧盯幸村的紫眸,急切地追问:“这样就要逆来顺受?”

      “若要帮你摆脱困境,那就必先赢得太后的好感。在不利情况下,绝不可出错。”幸村对上那对棕眸,看到对方的担忧,似夏之烈日,直接且热烈。

      “所以置自己身体不顾?”真田凝视幸村双眸,对方的步步小心,竟令自己心中抽痛。又一阵似窒息般的又喘又咳,压得幸村直不起腰。心切远胜过逼问,真田向橘杏疾呼:“快请太医,快!”

      好似旁若无人,真田搀扶幸村坐下后,几番犹豫下,终用大手轻拍对方后背,待幸村顺了气后,将来意道明:“我将离开皇宫。一面赈灾米粮由柳生丞相明送,另一面工部筱原尚书着手筑堤筑坝事宜,并由刑部配合,朝堂日常之事由枭王切原赤也执手。而我亲自暗查贪官污吏,所以,今日是来道别的。”

      幸村一愣,无处放的目光终投向窗外,漆黑的天,流萤飞远,星月不复,宫殿烛火渐灭,光线浑浊,不见四周,却似自己身份,遥遥无期,前景黯然。幸村顿时有丝不安萦绕心间:“如此之急……定要亲自前去吗?咳咳。”端起茶杯呷上一口。

      得到的自然是肯定回答。紫衣瞬时的落寞随黑暗,被宫内再度点亮的烛火抹去,微笑道:“一路小心。”

      幸村灿然的笑容,令真田错觉片刻,那不舍之感被脚步声打断。太医柳生一心到来,花白老人眼中透得行医者之慈,行礼后坐于幸村旁,为其把脉。见柳生御医眉头深锁,真田询问:“严重么?”

      柳生一心捋了捋寸长花白胡子道:“依微臣诊断,宁王殿下右寸脉微,自母体带喘鸣,且先天体虚,若不是有内功底子,怕是常常卧病在床,”见皇帝剑眉紧锁,柳生一心道出现状,“喘有寒、有热、有水病。殿下为寒喘,寒喘遇寒则发。治疗则利气为标,气实而喘,则气反为本,殿下久病肺虚,症早已发,且食用易促发之物,治疗应采用长久疗程,攻邪为主,宜阿胶、人参、五味补之,由夜合化痰,请皇上与殿下稍等,待臣写下方子。”说完,柳生御医接过文惠递上的纸笔,笔墨绘白纸。

      直到心安下来,真田方才留意了一直在屋内的红衣俊俏青年,道:“丸井?书都看了?”

      “是,多谢陛下抬爱。”

      真田背过身,向门槛边行了几步,夜合绿茎已于外院破土,但不同培植地、不同条件下,那脆弱的茎叶是否能度过盛夏寒冬,最后蜕变为纯白花朵,于阳光中尽显光彩,这都还是未知之数。

      “朕希望它能开花,”真田迎望远处夜合道:“即便现在未有花蕾,但当我回来之时,望能得见夜合的风姿。”

      “这都是我们共同意愿呢。”幸村笑得依然阳光。

      柳生一心递上疗方,又得令配药,便先行离去。丸井于一旁端上糕点,芙蓉糕、桂花糕皆为宫廷之水准。

      “这些是文太做的?”幸村拿起一块,置于小中,细咬一口,抿下红唇。

      “当然是本天才了,谁能做得比我好呢。”丸井有些自得。

      “呵呵,文太很自信呢,不过文惠做也很好,味道也有些相近呢。咳咳。”幸村掩口咳嗽,笑对三人,“有些事望能于皇上共商,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自会照料。”

      遣开三人后,幸村续道:“你是决定了,才与我说的吧?什么时候回来?”

      “嗯,若顺利,一两月便可回。”

      “若不顺利呢?”幸村凝望真田棕眼,总有些许不安。

      “不,会顺利的。”

      两人无语,静如晴海,无风无浪,鸥鸟无踪。两人对坐,默然无言。

      “我去锦和宫请安,保重!”真田头亦不会,消失于夜海之中。

      看着真田的背影,幸村自语:“保重!……我们之间还未结束呢!”

      纪元四年六月二十,立海西部八城皆旱,太后变卖锦和宫珠宝,获款银八十万两。柳生丞相运米粮至各灾区。澈帝亲力彻查官员,自正三品至从九品,共查获贪污官吏四十五人,皆已查办;家财一百七十七万二千六百三十六两,全数归库;粮食八十五万六千五百石,尽送灾区。

      ——《立海史卷十二纪元朝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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