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年少之时》九月的风

3、二、

　　博雅和晴明坐在牛车里晃悠着。
　　拉车的是头大黑牛，如果在晚上会与夜色混为一体的黑色。
　　没有拉车的人，也没有随从，牛像是对目的地了然于胸，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博雅挑起车帘向外看去，周遭没有人迹，左右包围着的都是荒野。已经出了京，现在是沿着乡间小路去往鞍马山的途中。
　　他们所走的路很狭窄，只是在这荒野中开辟出一条可以供人和牛车通过的道路，所以牛车晃动的幅度很大。
　　太阳终于破开层层云雾露出来，露水反射出七色的光泽，很快又被蒸干，消失不见。
　　这个时节没有太阳就很闷热，有了太阳便是燥热，很快阳光开始炙烤大地。
　　车厢变得闷热不堪，博雅从怀中掏出蝠扇急速地扇着，并用袖子擦了把汗。
　　他对面的晴明把玩着手里的葛花，不时凑到鼻子底下嗅一嗅，神态轻松一点也不似被暑热所扰。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狩衣，脸上身上也不见汗，皮肤也是如往常一样白`皙，没有因为发热而变得微红。
　　晴明额前还有一株葛花，别在乌帽子里面，给离车帘较近的右眼挡出一片阴影。
　　把花朵别在帽子里，这样有些孩子气的行为晴明做起来却理所当然。博雅看着晴明脑袋上那朵花的时候突然觉得非常合适——即使晴明再多弄几朵也很合适。这样的感觉。
　　葛花淡香的味道飘散在车里，乍一闻以为是晴明身上的熏香。
　　上午从晴明家出发的时候还是阴云密布的，现在突然晴朗，时近中午实在是热的有些受不了。
　　博雅今天一早就来到了晴明家。
　　一个人，步行。身着便衣，腰上挎着一把长刀。如平常去晴明家喝酒的装扮。
　　好像是预料到博雅要来似地，大门敞开着，从外面就可以窥见那如荒野一般的院子。
　　博雅自顾自走进去，衣摆沾上草木枝叶的露水变得沉重起来。
　　“晴明？你在家么？”博雅边往窄廊那边走边高声呼叫着。
　　许久，没有人声，连式神的样子也没有看见。
　　“奇怪……”博雅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向屋内走去。
　　平常即使是晴明不在家也经常会有‘人’出来相迎，大部分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偶尔也会有晴明摸样的出来，这时候博雅免不了会被捉弄一番。
　　可他们都不是人，而是晴明所使的式神，至少博雅是这样认为的。
　　说实话晴明的家里除了晴明到底有没有别人博雅一直不清楚。而且好像房子里也是奇怪的构造。明明你看起来是墙壁的地方，人从那里消失了，又从别处出来……
　　总之晴明身边一团谜。
　　不过今天看样子晴明在家却没有人出来。
　　“晴明？”博雅走到平常喝酒的窄廊处，依旧没有人影。
　　又在搞什么东西而没听见么？博雅这么想着一边叫着晴明一边在屋子里探头探脑。
　　再往里走就是晴明经常活动的地方，一眼望去就是院子。博雅走上台阶探头看了看，平日里用作办公的地方也没有人。
　　“真是的，还没起来么。”博雅嘟囔着往寝具间走去。
　　被别人看到了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在那个时代是很羞耻的事情。博雅想了想还是在门前驻足冲里面喊了一声“晴明，起床了！”
　　许久没动静，博雅刚想再喊一声的时候听到了晴明的声音“博雅你来了……进来吧。”
　　博雅一愣。好像是晴明已经醒了不过在里面忙些什么呢。
　　忽略了晴明声音里迷迷糊糊像是梦话的感觉，博雅兴高采烈地进屋说道“你已经醒了，我还想叫你呢。”
　　结果看到了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双眼闭紧的晴明，看样子还在熟睡中。嘴角翘的幅度比平常更高，好像在做美梦。头发散着，被子被拉到肚子的位置，里衣也松散地露出胸口。
　　刚才是说梦话……么。
　　博雅盯着晴明熟睡的脸，内心不知为什么有些小激动。只是愣了片刻，他伸手从晴明的胳膊底下拽出被子帮他拉上去盖住上身。即使是夏天也容易患上风邪呀。
　　晴明忽然有了动静，他眼皮微抬，看清楚是博雅后细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原来真是博雅啊，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然后他垂下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概真的是在做梦吧。”
　　博雅无奈地摇摇头，悄悄退出去在窄廊坐下耐心等着晴明。
　　等了一会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穿着唐衣的貌美女子从外廊绕出来，看见博雅的时候掩着口冲他微笑。
　　“是……蜜虫么？”这张脸博雅见过好多次，可还是分辨不出到底是谁。
　　“是的。”女子向博雅欠身行礼。
　　“博雅大人，晴明大人说让您少等，他片刻就来。”
　　“不用着急。”博雅态度悠闲地咬了一口从晴明家厨房里找出来的糕点。
　　又过了一会晴明才从屋里转出来，头发已经梳好，整齐地穿着狩衣，带着乌帽子。
　　“博雅，你来的真早。”看到博雅，晴明露出微笑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并从盘子里拿走一块糕点，洁白的牙齿咬下去一大块露出里面的馅。
　　“终于醒啦。”博雅把盘子往晴明那里推了推“随便就找了点东西吃。”
　　其实除去一些奇怪的式神，博雅对晴明家熟悉的就像自己家一样，找东西也很顺手。
　　“抱歉，昨晚睡晚了，今天没有起来。”
　　晴明说着手上嘴上并不停。好像没有注意到博雅进入他寝室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很快吃光了点心，拍了拍手又接过蜜虫递来的一碗茶泡饭吃干净这才感慨地放下碗筷。
　　“吃饱了就走吧。”
　　“嗯，走吧。”博雅利落地起身跟着走出去。
　　不过从晴明家出来一直到现在两人也没说几句话。晴明和博雅在一起就是这样，即使不说话也可以交流的感觉，所以许久坐着无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是心安理得的自然。
　　玩了一阵子手里的花，晴明抬眼看着满身是汗的博雅把手里的花递了过去。
　　“喂，博雅，你用这朵花吧。”
　　“这朵花？用？”博雅诧异重复晴明的话。
　　他突然记起来，晴明出发前曾经折回庭院中在野草丛中翻找过一阵子。
　　“你在做什么？”博雅站在旁边看晴明把袖子卷起翻来找去。
　　“在找呼唤我的人。”之后晴明露出满足的微笑，伸手从一株开着深紫色花朵的葛上揪下两株花串来。
　　晴明站起来，把这两株花串放在脸颊旁轻轻蹭了蹭，很温柔地说道“就是你么，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晴明，这两株花是？”
　　晴明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大概一会就会出太阳吧，会用的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