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年少之时》九月的风

2、一、

　　天空洒着细如针尖的雨丝。
　　由微风吹着倾斜的角度，那雨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即便是在外行走也不会濡湿衣衫，顶多像沾着一层雾气一样。
　　雨丝也如雾气一样遮住苍穹，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
　　已经到了文月，这样的细雨还是下个不停，气候似乎有些不大对。
　　安倍晴明以手撑住下巴托在屈起的右腿上，细长的眼睛看着窄廊外的院子。
　　这是位于土御门小路，晴明的宅院。
　　未经过修剪，如同把荒野整个割下来放到这里来的院子中，这一簇那一丛开着茂密的花。
　　早开的桔梗，已经接近凋零的木槿，百合，花季正艳的茉莉，飞燕草。都是些在野地里常见的花。也有几株不认识的植株和这些花朵一样，被夏季的雨滋润着更显生机。
　　可以听得到蝉鸣，被其他的虫鸣附和着掩盖细微的雨声奏出一支欢快的曲子。偶尔被几声蛙叫打断，很快又恢复过来。
　　听着他们的叫声兴许人也会变得无忧无虑起来呢。
　　晴明的对面，盘腿而坐的健壮武人是源博雅。
　　博雅是中午来到晴明家的，受命替天皇传达旨意而来，结果两个人一直对坐喝酒喝到日落时分。
　　博雅端着粗瓷的酒杯不经意地横在胸前，他也扭头向廊外看去，眼睛似乎是被有趣的东西吸引住了，久久挪不开。良久，他发出一声赞许似的轻叹。
　　“真是奇妙啊。”
　　说完，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酒，将空杯子搁置在地板上。
　　“什么？”晴明如梦初醒般回过头。
　　“我是说雨水啊。”博雅微带醉意从屋顶看出去。
　　带着醉意却不是因为酒，而是被自然所陶醉。
　　“这样细得如雾一样的雨，说起来和雾还有露一样都是水。形态略显不同但是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没有生命的水。可是它们落到地上之后被花草树木吸收，草木就得到了滋润。前不久还被太阳晒得打蔫，很快就活过来了。”
　　“嗯。”
　　“所以我在想，水是不是也是有生命的。草木吸收了水就是吸收了其中的生命力所以变得有生机了，这样一想看着雨水落下也是件悲壮又充满生机的事情了。”
　　晴明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博雅，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但是看起来他又是理解博雅的。
　　“喂，晴明……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你盯着院子就没有什么感悟么？”
　　“并没有啊，我只是在自然状态而已。”晴明难得直白地回答。
　　博雅在身边的时候晴明时常会进入这样的自然状态，双眼看着某处，却不是刻意要去看，而只是将视线停在那个位置。看起来像是思考问题而微微笑着，其实只是单纯地在神游太虚——简而言之是在发呆。
　　在博雅身边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然后干脆停止思考只是呆坐着，仅仅是在博雅面前这样。
　　对于晴明而言博雅有着无可替代的魔力。
　　“唔……”听到晴明的回答博雅似乎有些不高兴，撇了下嘴巴。
　　“我刚才看着你的时候是想说，你真是个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人。”晴明把手从下巴下面抽出来，身体靠在窄廊的柱子上笑着对博雅说道。
　　“为什么我觉得你又在嘲笑我了。”博雅有些不自然地说。
　　每次晴明一说这样的话博雅就有被戏弄了的感觉。
　　“我是真心在称赞你，博雅，你真是有太多我想称赞的地方了。”
　　晴明的语气里带着认真。
　　“唔……唔……好吧……”博雅仍旧是觉得那里不对劲，闷哼哼地回答。
　　“刚才你说的话里正是有‘万物皆有灵’这个意思啊。”
　　“万物皆有灵？你是说我身下坐的地板，你靠着的柱子，这房顶还有外面的雨水甚至云彩都是有灵性的东西？”
　　博雅张了张嘴巴，似乎愣住了。
　　“对啊，听好了博雅，所谓‘咒’这种东西是建立在‘万物皆有灵’这个前提下而产生出来的。”
　　“唔……”博雅有些苦恼地应了一声。
　　“加诸在某样物体上的咒也好，施加在某种力量上名为神或者是妖的咒也罢，前提便是有灵，以咒来驱使这个灵。坚固的支撑房梁的东西我们称为柱子，是为了引导这个支撑的力量下的咒。水在不同状态下被称呼为不同的东西，也是为了引导不一样的力量而下的咒。”
　　说完，晴明以探究的眼神看向博雅，似乎在询问他是否明白了。
　　“我，我不会这样被你骗了”博雅绞尽脑汁思考似地，紧绷着身上的肌肉“可是说到妖的话，山中的妖怪之类的不是在那个被下咒之前就出现了么，他们和灵啊咒啊的扯不上关系吧？”
　　“博雅，你忘了贺茂山的古松树了么？”晴明嘴角浮现出一个有些顽劣，带着点嘲弄的微笑来“即使是树桩也是有灵的呀，何况是其他的东西呢。不过你之前说的，并不是咒之前妖怪便不存在了，而是有了妖怪又有了为其下咒的人，咒才会成立。”
　　“……”
　　“人成了鬼也是因为自己给自己下咒呀。”
　　“这个……倒是……”博雅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而妖怪这种东西说起来也是被人们定为恶咒的力量，虽为恶咒但也是随性而为的。”
　　晴明仿佛回忆起什么，语气里带着丝怀念。
　　“你是说，天狗么？”博雅似乎感悟到了什么“鞍马山的天狗一直以来都是很安分的，不知道最近为什么会出这么多的事。”
　　鞍马山天狗的事正是博雅来找晴明的理由。鞍马山中住着一只大天狗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不过这只天狗在山中住了多年都很安分，也不去骚扰山下的村民，相安无事。它偶尔会由着自己的性子飞出去吓唬人什么的，却没伤过几个。不过近期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天狗变得狂暴起来，到处袭击进山的人。因为不太平鞍马寺都很少有人去了，寺里虽然派出僧侣去讨伐天狗但总是无功而返。
　　这件事被天皇知道了，就下令让晴明去将天狗治退。
　　“博雅爱卿与晴明交情甚好，就由你代为传话吧。”天皇将旨意明确地说给博雅，由他代为转达给晴明。
　　不过即使不是作为信使，博雅也会经常坐在这里和晴明喝酒。这样一来连作为皇上的使者对晴明下令也是顺便而为了。
　　博雅抱着胳膊，皱眉沉思着天狗的问题。
　　“力量的均衡被打破了就很容易这样，说到底这样的力量也是容易被人心所感染的，如果人心变了的话……”
　　说到这里晴明拉长了声许久没有下文。
　　“天狗就会跟着改变，变得糟糕么？”
　　“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总之到时候去了就知道。”晴明漫不经心地回答，顺手端起托盘上的酒杯给自己斟酒。
　　“你什么时候动身？”
　　“那男人不是说越快越好么？那就明天吧。”
　　博雅的眉头微皱，不过已经懒得去纠正晴明对天皇的称呼，反正他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晴明才会这么叫。
　　“我也一起去。”
　　“博雅……一起么？”
　　“既然圣上让我来传话，可能也是有这个意思吧……不过”博雅盯着晴明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是因为想和晴明在一起才要去的。”
　　晴明眨眨眼，白`皙的皮肤上浮出一层红晕。
　　“博雅……你真是太忠厚直白了。”晴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以酒杯掩着嘴巴小声说道。
　　“因为一想到会有几天不能和你一起喝酒，所以就忍不住了。”看到晴明这个反应博雅似乎有些高兴，凑近问道“怎么样？一起去么？”
　　“博雅要一起来的话，我当然觉得很高兴。”
　　“那么，就一起去。”
　　“嗯，一起去。”
　　“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好的，那么明天见。”
　　事情就这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