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年少之时》九月的风

11、第 11 章

　　十、
　　两个少年踩着从树枝的缝隙里透过来的细碎光点往山上走。是比较急的上坡。
　　再往上走一些就会到比较平缓的一块地方，那里树木不是很密集，阳光充足，故而低矮的草丛生长的很茂密。在那之后的路会变得更陡一些，不过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山顶。
　　晴明悠闲地右手握着树枝做的鱼竿，左手拎着竹编的鱼篓随着那个小武士的步伐走着。很快就要步出这片杉树林走到草丛里去了。
　　高及成人腰部的茂密草丛，对于两个少年来说是必须用手扒开才走的过去的高度。身为武士的少年没有二话，拔出腰间的长刀砍下野草劈出一条路。
　　那片茂密的草丛后的地方连晴明也没有去过。往常他总是在树林的边缘驻足，抬头仰望山顶一会。随后，嘴角含着蜜一样的笑容，静悄悄地离开。
　　然而现在他却因为陪伴着别人可以违背师父忠行的嘱咐进入天狗的领地，这也算是意外得来的惊喜吧。
　　虽说要想见到天狗也不是那么容易。
　　山顶是天狗的领地，虽然天狗并不经常呆在那里。但是即为领地一定是天狗最容易出现的地方。
　　在决定去哪的时候晴明对那个少年这样说，之后两人便决定往山上走。现在已经走了好一会，晴明侧目的时候发现少年的脑门上挂着许多汗珠，脚步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如其所说，是个训练有素的武士。”晴明想着，嘴角向上挑了挑“并不是夸大其词。”
　　“你不觉得热么？”少年突然转头，正对着晴明递过来的视线，然后突然红了脸垂下眼神不敢与晴明的视线相接。
　　明白少年为何做如此反应，晴明在心中暗笑——既然你觉得我是女孩子，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让你这么认为到底吧。
　　“自然热呀，不过你也很热吧。”带着心底的笑意晴明随口接到。
　　“是的，这个天气爬山的确是很累人的事情。”少年又用袖子抹了下脑门上的汗，他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可是，你并没有流汗，真的不像热的样子。”
　　“即使没出汗热也是热呀。”晴明的眼睛笑眯眯地弯了起来“不过既然你觉得热不如把衣服脱下来，男孩子的话没关系吧。”
　　“我……我怎么能做这么令人羞耻的事情……尤其是在你面前。”少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好吧。”晴明无所谓地转身继续前进。
　　少年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快跑几步追上晴明。
　　“虽然我也很喜欢你这样，但是女孩子的话……唔……如果再矜持一点就好了。”少年盯着晴明的脸说到，忽然把脸扭过去。
　　他才意识到自己顺口说出来什么样的话，脸现在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晴明一下子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随即他轻咳一声憋住，改在心中暗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实话……”少年摸了下鼻子不满地嘟囔着“喜欢就是喜欢嘛……”
　　“好吧”晴明转过脸正对着他，脸上的笑意已经被压下去了“我不笑就是了。”
　　少年盯着他的脸默不做声，之后……
　　“你明明是在笑，嘴角挑的那么高！”少年不满地说。
　　“哪有”晴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平常一样啊。”
　　“你平常就是这样一直笑着么？”
　　“我说我的脸和平常一样，并没有说我在笑啊。”
　　“好吧……”少年丧了气似地闭上嘴巴，视线也牢牢扎在了地上。
　　晴明也把手从嘴唇上放下来，跟着少年继续往山顶走。
　　各怀着各的心思，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再次降临。
　　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晴明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还只是窃窃私语的树木，语气变得急促了，在一起好像一直重复一句话，好似在召唤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而惴惴不安地发出声音。而不知何时鸟叫声也听不到了。
　　周围的气氛不大对。
　　即使不是阴阳师，那个少年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他把挂在肩上的藤弓摘下来，并从背后摸出一只羽箭搭在弓弦上。
　　“怎么了么？”晴明收回视线出声问道。
　　“不知道，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似乎可以说是妖气的东西让我心头有些不安。”
　　“你能感觉到啊……”晴明有些赞许地看着少年。
　　“感觉到？”
　　“没什么”晴明顿了顿，再次开口“你是个敏锐的人，这里的气氛的确有些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疑惑地问。
　　“我该怎么说呢。”晴明伸手撩开额前的碎发，依旧以局外人的口气说道“不知道是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们似乎真的遇到天狗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少年在一棵高大的杉树树冠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似乎是人，有类似人的头部和四肢，但少年清楚那并不是人。
　　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得清，那东西有着长长的尖的鼻子，面孔是红色的，身体也比任何成年人都要高大，右手握着一把破烂的团扇，最瞩目的是后背生着的一双羽翅。
　　无疑，那是是鞍马山中的大天狗。
　　天狗蹲坐在树顶，以橙黄的大眼紧紧盯着空地上站着的两名少年。
　　“天……狗……”少年的手指依旧搭在弓弦上，不过肌肉没有像之前那样紧绷绷的了。他被天狗吸引住，不自觉地打量起来。
　　原来天狗是这样的东西，他的眼神好像在这样说，然而并没有因为好奇和吃惊放松警戒，依旧是以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握着藤弓。
　　晴明则放下鱼篓和鱼竿，依旧身体轻松地仰望着天狗，只不过他将手悄悄地伸进衣襟里面去了。
　　天狗站起身，双翅缓缓张开，他一跃而下轻轻落在地上。
　　身为武士的少年侧步挡在晴明身前，拉满弓对着天狗。
　　“别乱动！”少年语气有些焦急，对着天狗说道。
　　天狗的尖鼻子微耸，像是在嘲笑似地没有理他，挑衅地往前走了一步。
　　少年立刻松开手，羽箭离弦飞出，擦着天狗的头发飞了出去。
　　“这次只是警告，再过来的话这支箭就要插到你的头颅里去！”少年又拔出一只箭对准了天狗。
　　天狗咧开嘴，嗓子里发出粘稠的呼噜声音，似乎是在笑着。它伸出握着破团扇的右手对着少年，又往前迈出一步。
　　少年再次射出一箭，这次天狗向后跃起轻松地躲开这一箭。接下来几次也是如法炮制。
　　“别上当，它正在与你缩短距离！”晴明在少年再次射出一箭后高声说道。
　　半空中的大天狗在箭支离他一尺左右距离的时候用团扇在身前一挥，一股疾风袭来。晴明被砂土吹得睁不开眼睛，不得不用用袖子挡住因而看不见身前。
　　“小心！”突然听到那个少年喊道，接着自己被人大力推倒在地。
　　晴明忍着身上磕在树根上的疼痛坐直身体，这才看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插着一支白羽箭。还来不及道谢，晴明身上的少年便立刻站起来拔出太刀与身后追击而来的大天狗缠斗在一起。
　　锵。
　　锵。
　　太刀与团扇的扇骨贴到一起。
　　咣。
　　少年被大力打飞弹到地上，他马上站起来再次冲上去。
　　少年的身高勉强到大天狗的胸膛，几个回合下来便被震得手臂发麻，连抬起胳膊都很吃力。
　　再这样下去不行，会被天狗杀掉的……还会连累那个人。
　　少年闭上眼睛做出了决断——既然是我来主动招惹天狗的，那么应该由我来……
　　与天狗收招分开后，少年双手握住刀柄挡在晴明身前。
　　“我来挡住这里，你趁机快逃。”
　　少年眼神坚决地看着前方，沉声说道。
　　晴明站在少年的身后，不由自主地嘴唇上翘，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微笑。晴明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站在数尺外的大天狗，毫不犹豫抓住少年的手腕扯着他往山下跑，顺便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符纸随手向外一抛。
　　“诶……你这是？”虽然晴明的力度不大，但是少年就是无法抗拒这股力量跟着踉踉跄跄地跑着。
　　“趁着他没追上来我们先逃吧。”
　　晴明拉着少年一路跑下山，少年只是最开始微怔了一下完全没有挣扎，任由晴明拽着一直到跑到山脚下。晴明刚一松手少年便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呼……天狗没有追上来，你刚才做了些什么？”
　　“小把戏而已，天狗若是真的想追上来完全可以的。”晴明把视线从山顶上收回来，转头对着少年微笑“你可真是幸运的人，说是被神眷恋着也不为过吧。”
　　“什么？”
　　“天狗吃得很饱，而且似乎很喜欢你。”
　　“喜欢……我……？”少年迟疑地重复着晴明的话。
　　“所以才以那样的方式陪你玩了一会，我想大天狗并不想伤害你的。”
　　“那你呢？”少年站起来，把几乎黏在刀把上的右手强硬地掰下来“刚才那支箭是射向你的。天狗似乎想杀掉你，而不是我……”
　　“理所当然，天狗必定会讨厌我的”晴明漫不经心地笑着“托你的福，我在这山里也住不下去了。”
　　“啊？这……”少年一下呆住了“我居然连累了你这么多……我实在是……”他把头埋下去，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
　　“哦，这没什么，大概也是时候回去了。”晴明轻松地说“反正在哪都是一样的，你不必在意。”他伸手拍了拍比他矮一些的少年的肩膀“多亏你，我见到了天狗还全身而退，结果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可是……你越这样说我越觉得愧疚。”
　　“你也没做错什么，不必挂怀。”晴明说完迈开脚步。
　　“你要去哪？”
　　“回去。”晴明脚步不停回答道。
　　“回到哪？”
　　“哪都行，不过不会是这山中了。”
　　等晴明走出好久，那个少年才再次发出声音，好像是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定一般。
　　“我能……问你的芳名么？”少年冲着晴明的背影大喊。
　　晴明转过身，冲着少年勾出一个微笑。
　　“叫我狐狸的话也不错嘛。”
　　说完他转身，在少年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