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如一》夏末暮至

61、Vol.61 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许聿给她们洗尘的饭店对许一一而言算是旧地重游。看着饭店招牌上雕刻的「伊扬」二字不由感叹。
　　推门而进，装潢依旧，桌椅的摆放一如记忆中整齐有致。
　　由于时间尚早店内的客人还不算太多，侍应在她俩进门就立马来到身边热情地招呼她们。
　　“两位小姐，请问有预约吗？”询问她们的是一个带着稚气的女孩子，看样子应该是兼职生，脸上是让人看了就能消散烦恼的真心笑容。
　　看着她许一一忆起自己读书时代也曾有过的兼职回忆。虽然钱不多，一角一分都是她用汗水付出换来。每次支了薪水她都会拉着许聿、辛瑶还有顾西岩到这里聚餐。
　　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她和顾西岩恋爱时候最常约会的老地方。
　　如果有个地方是你不愿去的，想必在那里有一段关于你故事仍在记忆深处上演着，有你，有他（她）有你曾以为最美好的回忆。不再去，是怕触及心中的那根弦让自己痛；是怕陪着自己的人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更重要的是现在陪在身边的他（她）还是无法取代冰封在记忆深处的那谁……
　　原以为往事如烟早已随风消散在旧时光里，记忆竟不经她同意悄悄按下重播键。
　　从往昔中游走而归，许一一才对女孩说出许聿的名字。
　　女孩将她们领进一个雅致的包厢。古典的红木圆桌，长方形的琉璃花窗上贴着别具匠心的剪纸，悬在窗檐上的风铃与清风共同合奏大自然的赞歌。
　　入座后送上菜谱，女孩从一旁的雕花柜子里取出茶具和茶叶，娴熟的泡茶技艺以及她眼中的专注倒是让许一一另眼相看。
　　一阵菊香伴着腾起的暖烟缓缓飘入鼻间，浸泡散开的整朵菊花再次绽放在白瓷茶杯中光是看就足够让人赏心悦目。
　　女孩将灌满茶水的杯子递到许一一面前“你的茶艺很不错！”
　　对于值得的人许一一向来不吝啬赞美。
　　“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女孩谦逊地回应着。
　　明明是稚气张扬的年纪在面对别人的夸奖依然不骄不躁实属难能可贵。
　　“两位慢慢看，想好要点什么菜按下桌子中央的按钮自会有工作人员进来下单！”
　　女孩的意思很明确，她只是负责泡茶其他的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本以为一切如昔殊不知是错觉罢了，物是人非道尽许一一心声。
　　得到许一一默许后，女孩退出包厢，厢内剩下她和张雪两人。
　　桌上放着两本菜谱，许一一将其中一本递给张雪“看看喜欢吃哪些只管点，不用客气。”自己也翻动起手中的菜谱。
　　她爱吃的菜都还在，熟悉的图片唤起她味蕾的记忆，不知道厨师有没有更换过是否能做出记忆中的味道？
　　许一一默默记下几道菜名，不再往后翻看就合上菜谱。在她身旁的张雪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从她不时转动的眼睛许一一就知道她在算计着。
　　“不是说了让你随便点的吗？”
　　张雪抬头看见许一一不客气地瞪着自己，没想到自己藏着的小算盘还是被发现了。
　　“额…我是想在比较看哪个比较好吃，省得点了不喜欢的还浪费。”倒也是张雪贯来的习惯，不浪费但也绝不委屈自己的胃。
　　“那你说说看相中哪些了让我这个曾经的熟客给点意见！”许一一把脑袋凑过去等待着张雪指点菜谱。
　　张雪动动手指扫了菜谱上的几张图片，许一一看见后嘴角噙着笑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小妮子真是长着美食家的嘴，她手指经过的都是G市最地道这家店里最有名的招牌菜。
　　“哦……对了还有这一道！”得到许一一赞赏的眼光张雪也就真的放开来点了。
　　许一一看见张雪口中的漏网之菜后眼底划过一缕黯然。
　　是这里远近驰名的独门秘制酸菜鱼，更是他们当年约会的必点菜目。
　　说起来她如今吃辣能如此犀利也是拜他所赐。
　　刚交往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嗜辣如命，而许家惯来做菜都追求鲜美除了必须的调料不会在食物上添加其他酱料，自然许一一的口味也偏于清淡。
　　直到某一次在这里约会的时候，他在只有文字标注的菜谱上指着酸菜鱼三个字询问她的意见，她以为真的只是单纯的酸菜搭配着鱼进行烹调就欣然同意。
　　等菜上桌见着大锅的辣椒红彤彤一片覆盖着鱼时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看着他一口一口辣椒痛快往嘴里塞事后还露出大快朵颐的样子，她也被诱惑到全然忘记自己不太能吃辣的事实学着他把辣椒往嘴里塞，后果当然会是被呛到直冒眼泪。
　　他那会被吓得不知所措，脸上全部写满愧疚。
　　往后的一段日子他都没有再同她吃过辣。
　　彼时正属少不更事的冲动年纪，只要脑子想到的就会奋不顾身达到目的方可罢休，更何况陷入爱情中的自己。
　　她当然知道他全为照顾自己才不吃辣，但她却舍不得他因为自己放弃喜欢的口味。于是她在饭堂吃饭的时候专挑辛辣的菜色来打，好多次被辣得嗓子都哑掉，同伴都过来劝她，她都总是微笑着继续把辣送进口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可以陪他一道吃酸菜鱼领略其中的风味。
　　谁也不曾预料若干年后的今天，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菜色，身边的位置会被别人取代，空留我一个人抱着残余记忆在怀念。
　　菊茶冒起的白雾似乎蔓延到她的视线模糊了菜谱上那张诱人的图片。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许一一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她一路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跌跌撞撞碰到很多人顾不上道歉她只想赶紧去洗掉不该存在的眷恋。
　　镜子前映着一张苍白的脸，上面挂着未干的水滴，许一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练习着粉饰太平的微笑。
　　背后的厕间有一扇门被打开来，那人在镜子里与自己对视是惊讶，怀疑……奈何变换速度过快，许一一只捕捉到她最后的平静。
　　是的，她很淡定。踩着高跟鞋“咯咯”大方地如孔雀一样骄傲地来到自己身边，在镜子里绽开优雅的笑容。
　　许一一身高也算拔尖只是缺了高跟鞋站在穿着高跟鞋的她身边显得有些弱势。
　　“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是一早知道的口吻。
　　那人搁下挽着的手挎包，伸转动开关，洗手、补妆。
　　一切完成看见脸上依旧光鲜靓丽后，那人终于转过头浑身上下打量过许一一，嘴角的笑从优雅变得张狂。
　　“无论你这趟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三年前你许一一就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摇曳着裙摆大步走出洗手间。
　　偌大的空间只闻到许一一的低声喃语“黎心媛，你还是这样的自以为是！”
　　回到包厢时，人已经到齐。
　　桌上已经有序地摆满菜，有张雪刚才指点的，也有她默记在心的，想来定是许聿替她点的。至于那道酸菜鱼，如她的眷恋并不合适出现。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辛瑶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臂语气满溢担心。
　　许一一拍拍辛瑶的手臂“怎么会呢？这里都没怎变。”
　　她翻掉辛瑶的手重回刚才的位置上，刚坐下听见身旁的张雪关心问候“一一姐，你还好吗？”
　　许一一扯动嘴角并无作答。
　　席间熟悉的菜色始终提不起许一一的食欲，她把所有心思花在给别人的布菜上。
　　“别光顾着看我啊，快吃菜不然都给凉了！”在座三人的碗里被堆成小山，许一一比拍到任何一幅精彩的照片还要满足。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走出包厢时，许聿去停车场取车，辛瑶陪着张雪去洗手间只剩许一一独自奔至门口等待。越过走廊来到大堂，是王菲哀婉缠绵的歌声在回旋着。
　　要问谁的歌曲久听不厌，永不过时其中一位必属王菲。她独特的声线，细腻的歌词无论何时总会让人在她的歌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好比现在。
　　回来之前许一一曾经在脑海里想象过与顾西岩重逢的各种可能。如今看来她还算是了解他的，在他身边站着的不正是刚才对自己趾高气扬的黎心媛吗？
　　只是从未想到王菲的歌除了能让人找到自己影子外还是如此应景。
　　狭路相逢，用在她和顾西岩或她和黎心媛之间都是恰到好处。他，是她的旧爱；她，是她的敌人。
　　热恋期的时候许一一一度认为自己会是顾西岩的永不换位，看来她从那时就看错了，黎心媛才是。
　　转身往回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已经发现了她。逃避只会显得自己懦弱，更浪费了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
　　深呼吸一下，许一一挺起胸脯朝那双养眼的身影迈近。他们在左，她停在距离他们四步之遥的右边。
　　白色连衣裙，黑色西装，是情侣装吗？
　　“无论你这趟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三年前你许一一就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黎心媛的示威优在耳畔。
　　若说心里完全坦然不起任何疙瘩绝对是粗劣的谎言。
　　人总会忍不住会犯贱。明明前一秒信誓旦旦要放开过去重获新生，都是自欺欺人的，一旦那个人出现藏在心底的刺就像蝙蝠闻到血腥一样敏感，理智、冷静统统不见踪影。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是在外人眼中。
　　落在许一一眼中，是刺眼得会戳痛身体里的所有神经。
　　“好久不见！”
　　他直视她，嘴角若隐似无地微翘着。
　　如果可以的话，许一一真想大声回他一句不如不见。她的教养不容她这么做。
　　没有应声，脸上勉强挤出丝缕笑意注着疏离。
　　他还是老样子，偏爱沉色系，穿西装不爱系领带。只有她知道他不再是她爱的不羁少年。岁月带给他的礼物是增俱沉稳的成熟魅力。顾爷爷口中说的他的不容易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一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早上爷爷是在开玩笑呢！你回来真好，我好想你！”
　　她忘了他们之间不止是他和她。
　　许一一真真佩服黎心媛的变脸。
　　能不这么作吗？
　　不久之前在洗手间里像只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地对她放下狠话。他一在，就瞬间化身无辜的小白兔温声细语地向她示好。
　　许一一感慨自己的认人不清怎么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黎心媛是个虚伪假面人。
　　她的手是这样亲密地挽着自己的，看见就觉得反感。
　　黎心媛喜欢演戏并不代表许一一乐意配合。
　　许一一凑到她的耳边姿势饶是一切尚未发生时候的亲密。
　　“真有这么想我？该不会是想着我什么时候回来好让你做好准备避免东窗事发吧！”
　　黎心媛的脸上倏地染成惨白。
　　“一一”回过头是辛瑶偕同张雪朝她的方向走来。
　　许一一拿捏准时间“别担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一一，你没事吧？”
　　刚说完，辛瑶来到她的身边扯开黎心媛的手，像保护幼崽的母亲一样横在许一一和黎心媛之间。
　　“我能有什么事呢？”许一一轻松应答。
　　反倒黎心媛在听闻许一一的再见约定后瞬间失神，辛瑶的力度不算太大还是让黎心媛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她要跌倒的趋势腾空一只长臂稳稳地揽过她的腰。
　　“好一个英雄救美，兄妹情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辛瑶是张大嗓子呐喊的。
　　想来辛瑶和顾西岩虽不熟也不至于会让她冷嘲热讽。许一一不知道的是三年前她毫无预兆离开作为闺蜜的辛瑶为帮好友挽住良婿对顾西岩如兄弟一般对待，后来机缘巧合下得知许一一离开顾西岩占主要原因后果断与之翻脸并内心自责自己狼狈为奸，此后辛瑶就一直寻找机会针对顾西岩。
　　试问如今难得有机会，辛瑶怎会放过。
　　“哔——哔”车喇叭声响起，是许聿驾车来到门口了。
　　许一一了解许聿脾气，一旦他下车看清场面任由她怎样解释准会误会。许一一并不想把场面搞得太过难堪拉着辛瑶往车的方向走去。
　　只要是关于许一一的，顾西岩都会异常敏感自然不会错过她压低声音对辛瑶说的那句“别人的事不该我们管！”
　　从开门、上车到关门不过三分钟时间，许聿的车就在他的目送下绝尘而去。其中许一一毫不犹豫地钻进车里不再回头更是刺痛他的心。
　　一一，你真的不再属于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写得最顺心的一章，有没有发现我尽量少用“却”、“但是”这些老套的转折词呢。
酸菜鱼那一段，我没有经历过，但年轻时总会为自己喜欢的人犯傻过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到曾经呢？
最后谢谢茶茶的留言，谢谢你喜欢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