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如一》夏末暮至

60、Vol.60 爱过，错过

　　清晨六点钟。
　　柔和的晨曦逐渐清洗着夜空残留的黑暗，漫无边际的天空恢复了白昼的光亮。碎金般熠熠生辉的光芒沾染着透明的空气，投映在微微晃动的摇椅上。
　　“阿嚏——”突兀的喷嚏声惊扰了晨间的宁静。
　　许一一揉揉自己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待到鼻子稍微舒服了点才缓缓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到栏杆前伸了个懒腰舒展下委屈一夜的筋骨。
　　突然想起些什么，许一一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提，对话框里除却她的留言空空如也。
　　“早安！我睡醒了，你昨晚睡得好吗？”
　　确认发送成功，她才跑到浴室梳洗。
　　来到楼下迎接许一一的是未被破坏的安静，回到房间换过一身运动服便迈出家门。
　　晨跑，是她一直的习惯。
　　只是离开太久，周围环境变化太大,跑了好几圈许一一才找到那棵立在山顶的枣子树。还记得小时候总喜欢挨在树下乘凉，捡枣子吃。弯身拾起一片刚跌落的叶子，放置鼻尖一嗅，还带着早晨的清新。
　　“是许丫头吗？”身后传来一把似曾相识的嗓音，在听到称呼后心里已是有数。回过头果然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立在许一一的背后，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做好心理准备回来要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只不过真的要这么快吗？
　　接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许一一没有让老人久等，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礼貌地对老人唤了声“爷爷”脸上的笑倒是毫不留情地袒露了她的勉强。
　　眼前的老人是顾西岩的爷爷——顾涛。
　　若问许一一与顾西岩的这段感情中还剩下哪些残缺的美好，必定是顾涛对她的疼爱。尚记得顾西岩第一次带她回家见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眼前这位和蔼的老人家。
　　有些缘分确实是天注定的。第一次见面顾涛就和许一一尤为投契，谈天说地孜孜不倦，没多长时间两人的感情如亲祖孙一样亲厚。也是那时起她随顾西岩一道唤顾涛作爷爷。
　　“真的是你啊，我的宝贝儿！”
　　何德何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念想？
　　她和顾西岩已是结局，但顾涛昨日对她的好还历历在目。许一一的爷爷在她出生以前已经仙游，是他弥补了她自小缺乏的爷爷疼爱。抛开一切不说，顾涛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
　　许一一走到顾涛身旁搀扶着他“爷爷，我扶你到那边坐吧！”指的正是不远处的石凳。
　　“让爷爷好好看看，都瘦上一大圈了！”顾涛握着许一一的手亲切地问候着。
　　“瘦了吗？还好吧！爷爷，您的身体可好？”面对一个真心待自己的老人，任谁都狠不下心来对他冷眼相待。
　　何况，许一一一直都十分尊敬顾涛。
　　“一一，爷爷都这把年纪还能说什么好不好的。能看见你回来，就已经够我欢喜的了。眼下若说还有什么心事未了，那就是你和顾西岩的婚事。爷爷盼着你这杯孙媳妇茶很久了！”顾涛将许一一的手握在掌心轻拍着嘱咐道。
　　“爷爷……其实我和顾西岩在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许一一感觉顾涛置在她手上的力度松了松。
　　“年轻人之间闹闹小情绪也是种情趣！”许一一以为顾涛没听懂她的话“爷爷，我……”正欲解释却被顾涛抢个先“许丫头，千错万错都是那死小子的错，就当是看在爷爷的份上原谅他吧！这三年，他也不容易啊！”
　　许一一虽不清楚顾西岩是怎样对顾家交代他们的事情，照着顾涛现在的态度看来也能猜出个大概，显然顾家全然不知退婚的事情，只当她是性子发作胡闹而已。
　　“爷爷，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这样简单。我和顾西岩，只能说……错过了。”
　　用“错过”表述他们的现况是最合适的词。
　　任何一个女人对她曾深爱过，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的男人终究是狠不下心。哪怕她曾被他狠狠地伤害过！
　　时间确实会治愈所有的伤口，前提是这道伤必须只存在于表层。偏偏顾西岩是划在许一一所有伤口里最为深刻用力的一道，不再痛也洗不掉残留下的疤。
　　她还是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一点机会都不能有了吗？”顾涛并非看不见许一一隐藏的哀思，但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在他看来只有许一一与顾西岩最相配再加上疼爱孙子的心让他还是不愿死心。
　　许一一看着顾涛的眼睛不带任何犹豫坚定地点点头。“爷爷，你放心我和顾西岩往后会如何都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始终是值得我尊敬的爷爷！”
　　许一一的话已经完全不留余地地断了顾涛的侥幸希望。为了不影响两人的感情，顾涛也就转变了话题聊了一会。
　　“时间不早了，爷爷我送你回去吧！”顾家和许家在同一片别墅区相隔不过几条街道，出于后辈对长辈的关心许一一明知送顾涛回家会有撞见顾西岩的可能还是选择开口。
　　许一一站起身将靠在树边的拐杖取了过来打算扶起顾涛一并下山。
　　“丫头，你有事要忙就先回去。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顾涛的拒绝确实可以免去与顾西岩见面的可能，转念想到放任顾涛一个老人家在山上实属不妥她挪不开脚步离去。
　　“爷爷，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好吧？”
　　“没事的，我经常一个人拄着拐杖上下山散步，沿途又有人巡逻不会有问题的！”
　　许一一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想到许聿若是起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担心也不再多劝。“那好，爷爷我先回去。等你回到家给我拨个电话让我安心可以吗？”
　　“好好好，去吧！”顾涛挥挥手示意她离去。
　　目送着许一一离去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顾涛才扭过头拄着拐杖走到不远处的一颗枣子树后面“你也听见了！”年近八旬的老人脸上尽写无奈二字。
　　站在顾涛面前的正是他最为疼爱又被许一一避如蛇蝎的顾西岩，夺目白色T恤穿在他身上竟产生一种颓废的味道，细碎的头发落在额间遮盖了他的眼睛。三年来饶是阅人无数的顾涛也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孙子的想法。
　　“难怪刚才到你房间找不到人，原来是出去晨运啦！”许一一刚回到家就看见从楼上下来的许聿。
　　“嗯。醒得挺早的就出去晨跑，没想到这些年这里变化还挺大的，好一会才找到小时候的那棵枣树！”
　　许一一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注意到许聿一身正装不由地皱皱眉“周末也要工作？”
　　“工作需要！”许聿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过佣人递上的牛奶一饮而尽，还不忘对许一一调皮一笑。
　　倒是许一一开始严肃起来“哥，辛苦你了！”
　　早些年他们的父母就卸下工作结伴四处旅游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抛下所有的家业给许聿接管。偌大的家业即便是铁人也会有累的时候，何况许聿只是一个凡人。偏偏许聿非但没有向许一一提出要她帮忙的要求，还为她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后盾支持她追求自己的理想。
　　她的理想被残忍地摧毁了，剩下他仍在独力撑着。
　　“哥，我……”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二小姐，电话是找你的！”佣人将电话递给许一一。
　　“你好，我是许一一！”语气温婉有礼，纵然电话一方的人无法相见许一一脸上不忘扬着浅浅笑意。
　　话筒没有迟迟传来该有的回音，唯有微微的呼吸声在告诉她有人在听。
　　“你好，请问还有人在吗？”许一一习惯在接到无声电话后心里默数五下就会挂断电话，1、2、3、4……未等数到5话筒就传来声音。
　　“是我”简单的两个字，熟悉的声线给予许一一恍如隔世的错觉。
　　三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吧？
　　久别的昔日恋人，是该用调侃语气夸他一如既往地了解她吗？
　　明明知道两人只是在打电话他并看不见她，还是会感觉不知所措。
　　“爷爷已经到家了，谢谢你陪他聊天！”他仍旧在电话里说话。
　　“爷爷安全到家就好，再见！”跟时间赛跑似地许一一仓皇地挂断电话。
　　“是谁的电话？”许一一刚缓过神就接收到许聿探寻的目光。
　　“刚才我遇见顾爷爷，电话是他打来告诉我顾爷爷安全到家。”看到许一一不太对劲的神情许聿已经猜到大概，只是没想到许一一会如此平静地说出来。他以为她一定会很排斥顾家的人，难道说……
　　“一一，这次回来怎么没有带上我在视频里见过的男人啊？”许聿一下子把话题绕到沈桤身上倒是让许一一反应不过来。
　　“哦……”许一一扶了扶额头经过一番思量才开口“沈桤他那边的工作比较忙。”
　　真是一个蹩脚的借口，接获许聿不相信的目光后许一一对自己的回答给出最贴切的评价。
　　许聿和沈桤只有隔着两个屏幕的匆匆一面，凭借男人对男人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沈桤对许一一的感情是低调的浓烈。试问知道心爱之人重回旧爱所居之地怎会一些表示的没有？
　　许一一的吞吞吐吐更是证明他的猜测没错，沈桤和自家妹妹必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许一一在许聿又如侦察机的锐利探试下全盘托出“我回来的三天前，我们冷战了，直到我上飞机都没有见上一面！”说到最后一句时候许一一不免又再失落一番。
　　长久以来沈桤对她呵护备至，从来只有她视他无物，没想到他一旦狠起心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聿难得见到许一一会为一个男人久久失神，这是过去顾西岩都不曾有过的待遇，看来这个叫做沈桤的男人在三年里改变了许一一很多。
　　“哒哒”从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饱睡一餐的张雪。
　　许家兄妹俩才从各自的思绪中走出来。
　　“张雪，昨晚睡得好吗？”许一一关心地询问着张雪，这丫头费了她很大的唇舌才答应留下来的，自是记挂在心。
　　“挺好的。一一姐，谢谢你们！”
　　“时间不早了，我也是时候去上班了。你们才刚到，张小姐又初来乍到一一你一定要带她四处逛逛，工作就先缓缓。晚上我在外面订了位子替你们洗尘！”
　　许聿上班后，许一一和张雪解决完早餐就一道出了门。
　　许一一带张雪去的是位于市中心的闹区，这里商铺林立上至专柜奢侈品下至街头小玩意应有尽有。只有她们两人张雪显得不像在许家这样拘束跟着许一一不知疲惫地进行“扫街”行动。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人的手就拎着大大小小的战利品。
　　后来实在是累到不行许一一就挑了一家别致的咖啡厅在里面消磨了一个下午。直至接到许聿电话才慢悠悠地去往他口中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