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如一》夏末暮至

31、Vol.31

　　许一一一直托着脑袋细细倾听着沈桤诉说过去的点滴，时至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误解挺深的，与他的遭遇相比自己真的幸福多了：完整的家庭相处和睦，上头还有一个宠溺自己的哥哥扛着家里所有的责任让她肆意地挥霍青春。最大的不幸，也不过是谈了一场长达八年的无果恋爱。
　　“怎么，开始对我感到愧疚了？”沈桤刚从回忆走出就看见陷入沉思的许一一，他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把他的过去告诉她，却不希望这份诉说影响到她的心情。
　　“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没有对你愧疚，只是……觉得自己比你幸福多了。”许一一抬头十分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你怎么舍得让自己模糊了幸福的模样呢？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我们真的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从朋友开始的守护，大概会更让人容易接受一点吧？
　　“难道我没有吗？我和那个人的过去，在医院长椅上都和你说了。沈桤，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同等骄傲却又背负着伤口，正是如此才会珍惜！”
　　那一晚的夜很长，很久以后的夜深人静许一一独自眺望夜空时常怀念这一夜单纯而真挚的交谈。
　　“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客厅里是满地的啤酒罐。窝在沙发上熟睡的许一一被无情地吵醒不耐烦地起身想要去开门，齐若已抢先一步从外头开了门。
　　“哥～一一……你们……”齐若一进门就是惊声大呼，终于成功地把沈桤也吵醒了“一大早的，吵什么！”
　　显然沈桤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对于齐若的惊呼只觉刺耳。许久之后，才忆起自己是置身在许一一的公寓里，才看一眼自己的妹妹明显写着“已经误会”四个字。
　　齐若耷拉着脑袋看了看面前的男女主角，衣衫整齐，而且两人甚至比她这个旁观者还要冷静。
　　许一一从齐若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有吭声，在她看来清者自清多余的解释反倒是粉饰太平的嫌疑。于是，她颇有耐心地进了厨房泡了三杯热咖啡出来与齐若带来的蛋糕搭着吃。
　　室内被咖啡的香郁笼罩着，餐桌上只剩下刀叉与碟子摩擦的声音。
　　齐若一边吃着蛋糕一边仍不忘端详着坐在她两边的沈桤和许一一，只见两人像往常一样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可没有把心事烂在肚子里的习惯，正要开口许一一就搁下捧在手中的杯子认真地看着她。
　　“齐若，在你的心里我和你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齐若不笨当然知道许一一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孤男寡女地呆上一整夜真的不会发生擦枪走火的事情，齐若怎么也不信。
　　“齐若，昨晚一一心情不好，我陪她聊天而已！”
　　沈桤也没有看齐若只是语气中的不容置否让齐若不禁想起每一次开记者会的他，不容拒绝，浑天而成的威严。她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吃苦的只会是自己，也不敢在吱声。
　　这件事也算是就此落下帷幕。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本来安静的餐桌因为沈桤的一句询问再次陷入僵局。
　　许一一依旧不慌不忙地啃着蛋糕不是扬起杯子轻抿咖啡，似乎没有听见沈桤的话，就在沈桤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
　　“还是那句话，我希望能够终止之前和Zone签署的合约。”
　　曾经沈桤和许一一因为合约的事谁也不愿退让，作为旁观的齐若自是看得清楚。她以为两人好不容易的友好关系会因这件事而破裂正想办法调解时，沈桤竟然松了口。
　　“我会好好考虑看看！”
　　许一一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以示感谢，然后起身收拾餐桌上的垃圾。
　　确定许一一进入厨房短时间之内不会出来后齐若才鼓起勇气问道“哥，你怎么会突然松口呢？你明明希望帮一一找回原来的自己的？”
　　沈桤听后转头望向厨房的方向，似乎可以看见她在里面刷碗的安静模样。
　　“过去的已经再也无法重来，哪怕找回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何况，现在的许一一已经不需要过去了！”
　　齐若是读不懂沈桤的意思也不清楚许一一到底经历过什么，但她能确定沈桤不会伤害许一一，这就足够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许一一都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除了每周定时到医院复诊，偶尔背着画板去街头写生，或是带着相机拍下过去不曾留意的风景。
　　“一一，我真的十分羡慕嫉妒你，每天自由自在想去哪走到哪，不像我天天被困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大堆的文件头都晕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答应去公司帮忙。”
　　齐若来的时候许一一正窝在沙发上摆弄着手中的相机，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一天下来的战利品。对于齐若的抱怨，一直采取不搭理，不表态的立场。
　　“好哇，许一一有了相机就忘记我这个朋友啦！”齐若撅着嘴假装生气的样子，许一一看她许久不再开口说话才搁下手中的相机托着腮看她。
　　“真生气啦？”许一一幽深的目光似乎要在齐若身上钻出一个洞，素来单纯的齐若怎受得了，意思到了就坐到许一一身旁拉着她的手撒娇。
　　“一一，你也知道我之前自由惯了，现在突然要我固定在一个点上每天重复着一样的事情，那该是多折磨啊！”
　　耳边是齐若喋喋不休的抱怨，指腹轻柔地抚摸着怀里的相机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每一天呆在办公室里有条不紊处理公务的沈桤。
　　恐怕，他也是个爱自由的人吧？
　　“许一一……”齐若突如其来的大声呼叫，许一一才回过神来，齐若像个孩子一样闹别扭“人家跟你说心事的时候，你竟然走神，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许一一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相机收进玻璃柜子里。
　　“哼，不过就一相机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在许一一面前齐若从来就是个孩子，她喜欢对着她撒娇，喜欢对着她唠唠叨叨一整天也乐此不疲。
　　许一一无奈地摇摇头就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碗，袅袅白烟带着淡淡的药材香气，齐若心里了然只是脸上还是一副得了便宜不卖乖的样子。
　　“这是我刚才熬得鸡汤，去火的！”许一一搁下汤，随手捞了附近的一本杂志看得专注，齐若自然知道这是她给她下台的面子。然后笑嘻嘻地捧起桌上的汤，一口一口地吹着气往嘴里送去。
　　直到看见她一脸餍足的样子，许一一才挪去自己埋头的杂志，双手环胸地看着她“气全消了吧？”
　　许一一的脸上一贯的平静，倒是齐若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我误会你了，但我也是被我哥压榨的太厉害，有气没发出所以才……”
　　“齐若，你想说的我都清楚，也亲身经历过。”许一一像是看着齐若在说，又像是看着远方。
　　万事开头难，而许一一事业的第一炮是用没天没夜的不眠不休熬成的。那时的她，追求完美到了极致的程度，每一张亮在众人眼前的设计图都经过不下十次的修改，就连当时业界的一些资深人士都说她的设计已经无懈可击，可她仍然不停地修改，因为她要把心中的最美呈现。也正是这份坚持，为她的设计生涯掀起一个个的高潮。
　　曾经，她也产生过和齐若同样的想法，崇尚自由的她怎可能被一幅幅的设计图捆绑，不过这个想法只存在过一瞬，现在想起那时的她是幸福的，喜欢的事业，喜欢的人共同为一个目标奋斗。
　　而今，她却一无所有。
　　失了爱人，她或许在未来还能遇到下一个好人，可失了设计，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没有失去设计，会不会就不那么恨他？
　　何其残忍，这个世界缺少的是如果。
　　坐在一旁的齐若，即使再神经大条也不会看不出许一一在走神，何况，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她，是在沈桤的镜头里。当触及她的眼眸，就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之后的每一次，她的冷然，她的坚强，她的倔强都不由自主地牵引着自己，看到许一一就像是看到曾经的沈桤。
　　好在，许一一接受她，虽然过程不算顺利，但看着许一一一点点的改变，她深知自己或许可以温暖这个女孩子，就像当初温暖沈桤一样。
　　她不介意让自己变成一个聒噪的女孩，只要能够让她重视的人温暖就好。
　　齐若很清楚，许一一这时的走神是在回忆过去，她不经意流露的哀伤让她心里有一点疼。
　　“一一……”齐若不经意的轻柔最终把许一一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自己湿润的脸颊，齐若的指腹就率先抹去她的泪。
　　许一一静静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倔强地别过脸仰起头。
　　“如果想哭，就把头仰起让眼泪倒流，然后微笑着面对。我的一一不需要眼泪。”
　　熟悉而温柔的声线仍在耳边回旋，她已经仰起头为什么眼泪还是顺延而下？
　　看着许一一微微颤抖的身体，齐若知道她在哭泣，隐忍地哭泣，下意识地她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拨通了沈桤的号码。
　　一阵音乐响过后，“喂”略带疲惫的嗓音夹杂着喑哑。
　　“哥，我在一一家里，她哭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沈桤一定知道许一一的故事，没关系的只要能够让许一一不再难过，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介意。
　　沈桤来得很快，谁也不知道他在途中闯过多少红灯。
　　当他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齐若无奈而心疼地看着许一一，而许一一背对着他窝在沙发里肩膀微微抖动着，每走近一步，她的抽泣声就清晰一分。
　　“许一一”沈桤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边怕惊动了她只是低声唤道。
　　听到呼声的许一一先是一怔，呆呆地看着距离她不足十公分的沈桤，手臂一伸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腹部“我很乖，我有听你话仰起头让眼泪倒流，但为什么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流呢？”原本环抱着他的手开始握拳一下一下地往他的背上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是爱我的吗？你怎么忍心毁掉我的舍弃，你怎么舍得就这样转身离开呢？顾西岩，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疯了一般地许一一缩回双手慌乱地往自己脸上抹“我不哭，我不哭，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好不好？”
　　沈桤怕她会弄伤自己急切地拉开她的手锁在自己胸前，轻扣着她的脑袋到自己肩膀想哄小孩一样柔声道“乖，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好不好？”
　　“是真的吗？”许一一伸出自己的脑袋迷离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沈桤，然后笑了“答应过我要记得说话算话哦！”再次把自己的脑袋深埋在他的胸膛。沈桤知道她是在透过自己看那个人，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嫉妒，顾西岩我们有那么相像吗？
　　为什么她会把我错认了你？
　　看着眼前的一幕，齐若心里如汽水腾起的泡泡酸酸的，很想做点什么，又似乎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才安抚许一一睡着，沉睡中的她仍然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就像漂浮许久的浮萍好不容易找到依靠一样始终不肯放手。沈桤就这样一直任由她拽着，直到半夜许一一一个侧身松开他的手，他才走出她的房间。
　　客厅里一片漆黑，沈桤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酒柜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半个身子依靠在墙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窗外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漆黑一片，有多久没有独自面对深夜，沈桤无奈地看着远方。自从失去父母的那天起，他就强迫自己变强大，每天扎堆在繁忙的工作中就是希望能够借着忙碌忘记孤单。
　　可终究还是在自欺欺人，到现在他还是孤单一人！
　　齐若从房间出来看见的是沈桤一个人静静地倚在墙上，地下布满厚厚的烟蒂，月光微弱的光芒撒在他颀长的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忧伤和落寞的沈桤，齐若不曾见过。
　　轻咳一声齐若才走到沈桤面前“哥”刚才的忧伤和落寞像是她的错觉，不言苟笑的沈桤又回来了，不等她再度开口沈桤喑哑的嗓音在安静中响起。
　　“明天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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