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 24 母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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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晓鸿和许建国原本并没有打算离开高架，他们只是去找车的。他们照例在经过每个高架出口的时候提高警觉，因为每个出口都有可能有吃不饱的丧尸走上桥。然而在经过一个高架出口的时候，他们却意外地听见了桥下的呼救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
贺晓鸿和许建国都迟疑了。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的幸存者，然而想也知道，上海这座全国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固然会有无数感染的丧尸，也一定会有为数不少的生还者。
他们的角度没法看到桥下的情况，不知道有多少丧尸，也不知道呼救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感染。但这并不是一道伦理选择题，女人的声音非常凄厉，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贺晓鸿其实还并没有摆脱昨晚程司昂的死，如果此时和他同行的是永远理智的邵成楷，或是从来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穆子时，又或是在丧尸面前自保能力不高却在昨晚代替他杀了人的林一昊，他大概都会犹豫。然而在他转头看见许建国，这个人高马大的老实人没有任何犹疑的眼神的时候，贺晓鸿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他们甚至没有交换一句话，就迅速地沿着出口下了桥。
两人这么果断也并不是莽撞。贺晓鸿手上的豌豆可以远程攻击，对他们来说，暂时离开高架并不是太危险的事情。两人小心但是迅速地跑下桥，远远地看见在离出口不远处的桥墩底下，一个女人正被一只丧尸追逐着。桥墩是圆形的，女人绕着桥墩来回奔跑，丧尸则傻傻地跟着她绕圈子，看上去倒像是两个在玩游戏的小孩，显得有点滑稽。
然而女人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笑的事，因为她已经看到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有将近十只丧尸朝她聚拢过来。显然她并不是一遇到危险就不管不顾地喊救命的脑残，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脸上浮现出愈加绝望的表情。
贺晓鸿立刻向前冲了几步，举起左手瞄准。下一秒，一颗豌豆飞射出去，直接命中了桥墩底下那只丧尸的眉心。
“好枪法！真棒！”许建国由衷地赞叹。
“你这样我会以为我在夜市上打气球……”贺晓鸿默默说，然后朝被这神来一枪弄得愣住的女人大喊，“跑！这边！”
上高架的入口只有一条，如果女人跑上了桥，他们就可以占据有利地形和贺晓鸿的远程输出把那几只聚集过来的丧尸都解决掉。然而女人望了一眼他们，却转头跑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上，正有两只丧尸朝她奔过来。
“这他妈……”贺晓鸿爆了一句粗。然而很快，他们看见女人在一个大铁皮垃圾箱旁边停下，俯身进去，抱出了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男孩身上挂满了垃圾，小脸脏兮兮的，糊满了土和眼泪。
女人抱着孩子掉头就往贺晓鸿他们的方向跑，然而背后的丧尸已经追了上来。她扭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无法形容的凄惨神色，迅速放下了男孩，指着贺晓鸿他们的方向，急促地说了一句什么，把男孩往前一推，然后转过了身。
男孩被推了一个踉跄，哭着扭头想要去抓女人的衣服。女人尖利地大叫：“跑！小畜生西了跑！”
男孩哭哭啼啼地转头朝贺晓鸿他们的方向跑过去，而女人已经迎上了追上来的两只丧尸。贺晓鸿举着左手往前跑，却发现无论如何那两只丧尸都在射程之外。
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表情。两只丧尸凶狠地冲了上来，而女人像拥抱情人一样死死地抱住了那两只丧尸，任由它们在她脖子上印下致命的吻痕。
她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忍不住痛或恐惧的尖叫。
小男孩朝贺晓鸿他们跑过来，然而另外几个方向的丧尸已经围了上来。男孩腿短跑得慢，看到两侧包夹过来的丧尸，不由得哭得更加凄惨，然而不知是不是出于女人的命令，他一边哭一边跑，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从贺晓鸿他们的角度，看起来就好像是要一头撞进两边围上来的丧尸怀里。
女人和男孩背对着背，各自冲向几只不同的丧尸怀里。这情景仿佛某个蹩脚的滑稽剧里的冷笑话，笑话冻出的冰碴却戳心戳肺得可怕。
贺晓鸿瞪大眼睛，几乎忘记了怎么眨眼，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眉心和鼻腔的酸楚，知道自己只要稍稍放松眼睑，就会有生理性的眼泪不受克制地流出来。而眼泪会模糊视线，会影响命中。和心里剧烈的起伏不同，他的动作冷静到冷酷。他停下了往前奔跑的脚步，单膝跪地，面无表情地举起左手。
即将包夹男孩的有五只丧尸。左三，右二。
吸气。噗。一只丧尸的太阳血里嵌入了绿色的子弹。
呼气。噗。一只丧尸额头中弹，向前仆倒。
吸气。噗。一只丧尸的眼眶是空的，嵌入了一枚绿色的眼珠。
呼气。噗。一只丧尸大张着嘴，吞入了一颗刚出炉的豌豆。
还有一只。贺晓鸿已经有很久没有眨眼。半分钟？一分钟？然而额头上有汗水流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里，泛起一阵刺痛。
第五只丧尸和另外四只离得稍远，没有能包夹住男孩，然而已经紧跟在了男孩的身后。这只丧尸是个年轻姑娘，跑动速度并不是太快，然而也比短腿的小男孩速度快很多，几次都要伸手抓住男孩，却因为男孩个子矮躲闪灵活，被躲开了。
他们太近了。从贺晓鸿的角度来看，几乎要重叠在一起。贺晓鸿仍然睁着眼，手却开始抖。
男孩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沉默的抽泣变成了大声的嚎哭：“妈妈！妈妈！”
不远处已经成为丧尸盘中美食，却仍然活着的女人听见男孩的哭喊，喉咙里发出一声比丧尸还有可怕的咆哮，努力想要回头，却无法扭动脖子——两只丧尸各占一侧，正贪婪地啃着她脖颈的鲜血。
贺晓鸿越想要平静下来，手却抖得越厉害。
许建国冲了出去。
小男孩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冲出去的许建国来不及有别的反应，直接一个冲刺直直冲向缀在男孩身后的丧尸，直接撞在丧尸身上，把它撞了出去。贺晓鸿也迅速捡回自己的冷静，冲上去把男孩抱了起来。
对丧尸来讲，不同的人都是一样的食物，许建国此举不啻于把自己送进了丧尸碗里。那丧尸姑娘相当兴奋地抱住许建国厚实的肩膀，张大嘴就要给他来个致命香吻。
许建国迅速一手卡住了丧尸的脖子，一手反剪住丧尸的左臂。他手劲很大，那丧尸挣扎着想要把头探过来，可是许建国的手像钢叉一样叉住它的颈子，任凭再怎么挣扎，脑袋也只能原地乱晃。丧尸挣扎无果，也不再晃动脑袋，左臂被许建国制住，便只好松开抱着他肩膀的右手，试图去抓卡在喉咙上的手。
许建国显然就是为了这一刻。在丧尸松开他肩膀的一刹那，他迅速收回手，然后几乎同时抬脚狠狠踹中丧尸的腹部。这一脚踹得很用劲儿，丧尸被踹出去将近一米，本来要抠到许建国手背的爪子抠到了自己的喉咙上。
然而丧尸仍然离许建国非常近。它愤怒地在喉咙里呼噜一声，用重获自由的手朝许建国抓了过去。许建国却没动，站在原地大叫：“贺晓鸿！”
下一刻，随着噗的一声，丧尸失去了重心，朝前扑倒下去。绿色的豌豆嵌入它的膝盖——贺晓鸿打断了它的腿骨。
许建国随身带着一把约有40公分长的尖刃切肉刀，这也是他们在路上的车里搜来的，王大妈手巧，用汽车的皮革坐垫替他做了一个简陋的皮鞘，让他绑在后腰。刚才是情况紧急，一直没有来得及拔出，这当口丧尸断了腿倒下，许建国便迅速抽出刀，稳准狠地插入了还没来得及挣扎的丧尸后颈上头的软骨处。
丧尸停止了挣扎。
贺晓鸿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和咆哮的声音。他迅速转头，心里不由得一沉。
他们原本在高架出口的桥坡上，是可以放心背后的地形。然而为了救小男孩，两人已经跑下了桥足有十来米。十来米本来不是很长的距离，然而他们这边的动静究竟引来了更多的丧尸。贺晓鸿转头看到的，就是从他们正背后桥坡挡住的桥背下，闻声而来的五六只丧尸。
它们完全堵住了回到桥上的路。
贺晓鸿余光扫视周围，之前被女人吸引来的丧尸有些已经去分食那女人了，有些却因为狼多肉少，转向他们的方向。只有左右两侧最先包夹上来的丧尸已经被他们干掉，没有丧尸的影子。
左侧是高架桥下宽阔的马路，街对面有好几家店铺。右侧是楼房与楼房之间挤压出的狭窄巷弄，幽暗脏乱不知通向何处。
来不及后悔和纠结，贺晓鸿用右手捞起小男孩，抬腿就往右侧跑：“跑！”
许建国拔出刀，迅速跟上。
“妈妈！妈妈！”男孩趴在贺晓鸿肩膀上，刚好能看见他们身后丧尸分尸的情景。此时正围着女人开始用餐的足有五只丧尸，推推搡搡挤做一堆，遮住了女人的上半身。从男孩这里看，只能看到女人的两只脚，苍白而一动不动地从丧尸堆里延伸出来。先前被吓傻了的男孩仿佛被这场景吓得一个激灵，忽然声音极大地哭喊起来。
“闭嘴！”贺晓鸿恶狠狠地说，男孩哭的声音更大了。
贺晓鸿头疼得要命，跟在他身后的许建国却拿起还粘着丧尸血肉的刀，从后头指住男孩的鼻子，用他一贯敦厚老实的声音诚恳地说：“再哭就捅死你。”
那刀是厨房用来剔肉的，十分尖锐，带着还新鲜的血肉残渣，视觉效果看起来相当骇人。男孩立刻发出一声类似噎着又类似打嗝的声音，吓得把哭声完全封印在了喉咙里。
“……你太棒了。”贺晓鸿小声说，钻进了未知前路如何的巷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Chapter 24 母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