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传奇]黑暗之颂》柔千小舞

11、第 11 章

　　雾渐渐散开了，崔斯坦回头才发现，只有他们站立的地方被浓雾包围了，而其余的地方，阳光则温柔地照射着。
　　他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是叶子摩擦的声音，他侧着身子缓缓靠近声音的来源，站在一片一人高的灌木丛后面。
　　他看着那片被阴影遮盖的树木，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屏住呼吸往那里看。
　　他看到那个人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那群虫子正围绕着他，它们的脚划过和刺穿下面的腐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那个人穿着仆人简朴的衣服，他的皮肤苍白，映衬着他的头发更加黑。
　　他的一只手举在半空中，血液缓缓地滴落下来，那些虫子——不管是受伤的还是健全的，争先恐后地想要更多的血液，那种情景在崔斯坦看来有种诡异的神奇。
　　那名男孩的嘴角噙着笑意，事实上撇开他的低微的身份不说，他的外貌比较惹人好感。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但是这会儿他好像完全变了个样子。
　　他的笑容有种法师特有的柔美剔透的气质，好像掌握着所有的命运，这个世界就仿佛是穿了线的木偶，而线则掌握在他的手上。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甚至是柔和，可是崔斯坦却感觉到不舒服。他的笑容没有恶意，但是带着理所当然的残忍。
　　忽然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黑色的影子，那片影子就像是树干阴影的一部分一样，然而完全不是那样。
　　它从阴影里走出来，是一只狗的样子，它很小，大概比一般的狗还要小一点，有些像贵妇人抱着的宠物犬。
　　但是它有一个比身体还要大的头，一张嘴里长满了锐利的牙齿，渴望吞噬和撕裂。
　　更多的阴影出现了，它们可以是任何样子。
　　然后开始一场捕食，那些阴影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崔斯坦身边的阴影，他不知道那种看起来单薄的东西，竟然是那么的……残忍。
　　它们开始扑食虫子，那些虫子显然之前一直寄生在人的身体里，然后被梅林的血液吸引，营养丰富的样子，它们的前肢可以轻易划开任何东西，但是依然抵抗不了阴影的牙齿。
　　崔斯坦曾听梅林说那是“深渊里的东西”之类的，但是那种东西简直太令人畏惧了。
　　它们撕扯虫子的尸体，然后吞噬它们的身体，连腐叶上的血迹也不放过，一场毫无声息的杀戮却比一场惨烈的战役还要怵目。
　　他仿佛可以听见尖利的号叫和绝望的嘶喊，但是等崔斯坦回过神的时候。
　　那片地方干干净净的，没有虫子也没有阴影，阳光柔和地倾泻下来，那个男孩无辜地站在那里，他的脚边是一片落叶林地。
　　他似乎发现了自己，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墨蓝色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盖，却显得友好和亲切。
　　之前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场幻觉，没有一点儿存在的证据。
　　“亚瑟没事吧？”梅林走过来问，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受了点伤……”他感觉到男孩露出一丝紧张，随即说，“现在应该已经包扎好了。”
　　梅林松了口气，血流的有些多，让他微微有些头晕：“是吗，我真希望他学到些教训，不要随便碰上什么就一股热血地往前冲……”
　　“你没事吧？” 崔斯坦轻声问，对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没关系，”梅林轻声说，“很快就会好……很快的。”
　　因为大部分的马都被虫子杀掉了，所以他们得到下一个城镇补充马匹。
　　梅林因为脸色苍白而亚瑟则因为手臂受伤，所以两个人只好共骑一匹马。
　　“我没关系，我还是走路吧。”梅林尴尬地说，因为莫高娜和歌温都已经步行了。
　　一位公主都如此，一个仆人怎么能坐在马上呢。更何况他也没有受伤，虽然血流了不少，但是一点伤口也没有，让他坐在马上，怎么都感觉不太妥当。
　　“闭嘴。”身后的男人恶声恶气地说。
　　梅林讪讪地低下头，阳光让他微微有些眩晕，身体发出缺血的警告，手臂上还残留着一次次划开皮肤的疼痛。
　　他轻轻闭上眼睛，对于一个法师来说，孱弱的身体更害怕这种伤害。
　　比起这个，这次的事情让他更为担忧。
　　那些虫卵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什么人在使用它们？那些虫子显然是事先被下达了攻击骑士的指令，那不是一场偶然的战斗，那是必然的遭遇战。
　　难道……有人正在随时观察着他们吗？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呢，他的目的是亚瑟还是别的什么？难道会是来自安格西？
　　“你睡着了吗？”亚瑟在后面问。
　　“我没有睡着，我只是在想点事情，”梅林小声说。
　　“你看起来很虚弱，”亚瑟皱皱眉头，天知道他找不到梅林的时候有多么的紧张。
　　亚瑟很少低头这样在他耳边说话，这样有点像在讲悄悄话的感觉，这种亲密的说话态度让梅林有些无所适从。他还是比较习惯亚瑟冲他大吼大叫。
　　“呃，基本上，我就是这个样子……”梅林口齿不清地小声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可以靠在我身上，”金发骑士严肃地说。
　　“不、不用了……”梅林结结巴巴地回答，但是亚瑟拉着缰绳的手很快就搂住他的腰肢。
　　梅林刚想挣扎，却听到亚瑟低声说：“别动，我的手受伤了……”
　　梅林愣了愣，僵硬着身体没敢动，听崔斯坦说，他的手的确受了伤。
　　“好了，别动，”亚瑟的嘴角轻轻上翘，心情好的难以置信，“我只有一只手拉着缰绳，你当心掉下去。”
　　黑发的男仆只能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扒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
　　“噢，对了，梅林。”亚瑟又说。
　　“是的，殿下，”梅林回答。
　　“下次如果有危险的话，别躲太远的地方，”亚瑟认真地说。
　　梅林皱皱眉头，但是了解到亚瑟的性格，于是乖乖回答：“好的，殿下。”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一座小镇重新购买了马匹和物资，并且在这里的旅店居住下来，有些人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我有些担心那些虫子，”金发王子坐在椅子担忧地说。
　　梅林正在给亚瑟擦拭伤口，刚才歌温已经匆匆包扎了一下，暂时止住了血。
　　梅林的身上带着盖尤斯的药草，他按照老御医的方法将药草碾碎后放到纱布上。
　　“那些虫子也被杀的差不多了吧？”梅林心不在焉的问。
　　“我没看清，”王子呻吟道，“那时候起了大雾，而它们却忽然撤走了，我想追的时候……”
　　王子说到了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梅林仔细观察着伤口，切割的地方十分整齐，看起来那种虫子的前肢还没有长完全，因为在书上描述的看来，它的前肢应该是锯齿状的，这样切割的时候不会留下这么整齐的伤口。
　　他在伤口上面撒上另一种药草，这种药草已经事先使用过魔法，对伤口疗效和减轻痛楚非常有用。
　　“什么？”梅林问，“您刚才说什么？”
　　“……什么？”
　　“就是您正想追的时候……？”梅林好奇地看了亚瑟一眼。
　　亚瑟表现地很严肃，但是却有些奇怪：“我正想去追的时候……”却发现你失去了踪迹。所以放弃了追踪虫子，回头寻找你……
　　“嗯？然后呢？”梅林问，他转身将覆盖着草药的纱布轻轻地拿过来，然后盖在伤口上，这些药草可以加速愈合，然后用绷带仔细地包扎起来，“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莫高娜拉住了我……”亚瑟侧过头不去看梅林。
　　“噢，莫高娜小姐判断很正确，”梅林露出一个笑容，“这种情况下的确不适合追击。”
　　亚瑟转回头看到梅林的笑容，在夜色下柔和而安静，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味。他的心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嫉妒。
　　他想到对方的笑容的展露如果不是因为莫高娜，那还是因为什么呢？
　　“喂，梅林……”他轻轻叫那个人的名字。
　　“什么，殿下？”
　　“你会永远做我的仆人吧？”亚瑟问。
　　“我……”梅林偏了偏头说，“这份工作是终身制的吗？”
　　亚瑟这才想起来，梅林只是在他的城堡里工作，并不像其余的仆人那样签了卖身契。
　　他有一丝的慌乱，但是很冷静地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他说。
　　梅林皱皱眉头，他又不是卖、身给他了：“为什么？”他问。
　　另一个人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因为你除了做我的男仆，别的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梅林惊讶地张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古老血脉唯一的传承者，驭龙者唯一的传人……在亚瑟的眼中还是一个什么也做不好的男仆。
　　梅林应该感到愤怒，但是却感觉到一种无比安心和放松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真的不用去承担那些沉重的命运，不用跟魔法的本性做斗争，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追随亚瑟……
　　“你可以一直跟着我，可以不用干别的事情……”亚瑟一边考虑一边说，“不过不能总是跟我唱反调，就像这次，我说了会很危险，让你不要来的……”
　　这个金发王子在许给他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美丽诺言。
　　外面夜色阑珊，这里柔和的烛光落在王子金色的发丝上，如同一片片阳光的碎片。
　　“不过就算下次要跟出来，自己要注意安全，还有不要躲在很远的地方，虽然那里很安全……不过我会找不到你的……”亚瑟继续说。
　　黑发的男仆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看着窗外，脸色却十分柔和。
　　“你在听我说话吗，梅林？”亚瑟不满地问。
　　“当然。”梅林立刻回过头，他忽然想起今天崔斯坦来找他的时候，也许那时候他更希望是亚瑟。
　　不过如果是亚瑟的话，他的秘密就会被发现，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果我迷路的话，殿下会来找我吗？”梅林轻声问。
　　亚瑟轻轻咳嗽一声：“……如果我有空的话……就会来吧。”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和你可不一样，所以自己要记得不要乱跑，我可没功夫到处找你。”
　　“好的，殿下，”梅林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说

　　大年初一~我又老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