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北川子

14、十四

　　其实场下之人并没想到乐华能够出证的，如果这封信果然是他写的的话。
　　但是左丘鸿远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两个人将乐华搀了出来。面色惨白透青，双目无神，额上和颊上满是水痕，也不知是雨还是冷汗。
　　“二哥……”乔玉吟喃喃说道。
　　乐堂主自从迎春客栈回来后就久病缠绵，上次作证之后，江湖上已经两三个月未见到他了。
　　乐华首先看到的，是左丘鸿远眼中森冷如寒铁的微光。
　　胸口似沉沉的灌着铅，几乎喘不过气来。脚下根本迈不开步子，几乎是被身边两个人拖着走的。
　　左丘鸿远的目光仍然一步步紧逼着他，恍若扼颈的铁钳，丝毫不肯放松，一直到他走到台上，或者说，被架到台上坐下。胸口一阵阵的发颤，颤得他几乎要呛咳起来。
　　然后他又看到了乔玉吟，“乔公子，你没死……”极度虚弱之下，声音细若游丝，刚出口便湮没在雨声中，也不知乔玉吟听到也未。
　　乔玉吟离得有些远，雨又大，乐华已看不清脸，但那目光中复杂的微芒却让他心内莫名的温流涌动。

　　“如此大雨，还请乐堂主抱病出见，实非我等所愿，只是此事事关江湖大局，还望乐堂主体谅。”杨鉴平开口说道。
　　乐华闻声转过头，看到了丁由手中捧着的匣子，心内不由一阵狂喜，让他出来的原因也已知道一二了。果然没有看错了乔玉吟。
　　丁由接口说道，“我们请乐堂主出来，就是想请乐堂主看一看，这只匣子是乐堂主埋在竹林里的么？”
　　乐华又碰到了左丘鸿远的目光，冰冷如铁，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只要左丘鸿远动一个指头，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
　　乐华犹豫了片时，还是张开口，左丘鸿远目中精光暴亮，一时刺得他几乎颤抖起来。这精光似已昭示着他眼前的结局。只觉胸口一阵阵恶心发麻，似有万只蜈蚣蛊蝎从膻中穴不断涌出，节节钻动，一种异样的奇痒，痒得人酸麻无力，不一时遍及周身奇经八脉，轻微的麻酥遍及了全身，几乎令人动弹不得，无论哪个地方稍一动，便登时涌出阵极度酸涩的剧痛，遍体的刑伤闪电般的丝丝发颤，胸口也是阵阵撕裂般的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若是全身齐发……乐华又碰到了左丘鸿远的冰冷目光，一时间几乎颤抖起来。不怕么，他怕，怕极了……昨夜的苦刑，他已几乎打熬不住了，若不是天色放亮，停止用刑，他可能便已招了。从架上放下来的时候他便已想一死了之，断不敢再受一次这样的酷刑，但是现在……
　　“乐堂主，请讲吧。”传来乔玉吟清润温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乐华闭上眼睛，只要话一出口，便覆水难收了。当下心中一硬，“是我的。”
　　他也不再看左丘鸿远的目光。
　　“请问这瓷片和这书信……”
　　“瓷片是我打碎后放在里面的，信也是我写的。杀白盟主的就是左丘鸿远。”
　　“乐华，我待你不薄，你竟与乔玉吟串通一气胡攀乱诬，是何居心？”
　　乐华哈哈大笑，“我胡攀乱诬也不是第一次了，逼我诬陷乔公子的也是你，那天在迎春客栈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乔公子，是你派人假扮的，把布防图塞到我手上的也是他，在房上抢走布防图的也是他，我乐华若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
　　“由你这样信口雌黄，证据何在？”
　　乐华放声狂笑，一把扯下衣衫，遍体新旧伤痕历历可辨，新伤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被雨点打散道道向下流去。
　　“这就是你拷问我一夜的结果！”
　　左丘鸿远猛然一吹磁炉，香头一亮，“拦住他！”乔玉吟大声叫道。
　　乐华已经倒在地上。
　　乔玉吟疾风般掠了过来，扑到地上，“二哥！”
　　唐栀随即跟到，俯下身，捏了捏他的手腕，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唐枫已经站到了滕蛟跟前。丁由，杨鉴平和岑听松的三柄剑则围住了左丘鸿远。左丘鸿远靠到椅背上，半闭上双眼。雨点滴滴的打在脸上。场下，唐门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
　　满场的人看着乐华在乔玉吟怀中极度痛苦的展转抽搐，一阵阵的喉头痉挛，不断吐出大股的粉红色的粘沫，毫无办法。
　　有水落到乐华脸上，热的，乐华微微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