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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思议游戏(一) ...

  •   这里是四神天地书,青龙镜内一座荒山。
      南面花木幽香,莺飞草长,看起来秀气文雅,北面怪石林立,土地龟裂,看起来阴森可怖。
      此山名两极。

      虽然不到十里处便是一座小镇,这座荒山南面虽然土地肥沃风景秀丽却没什么人气,无他,只是两极山每日晚上都会升起刚好笼罩住荒山的浓雾。
      刚刚出现此异象的时候,还曾有人进山查看过,但没有一个人能在浓雾里分辨出方向,其结果都往往是被浓雾困在山中一夜,等第二日天亮时浓雾散去才可归还。
      人们的接受能力是很快的,得出了对人无害这一结论后,也就没什么人去关注这座荒山了,只有家里的孩子正在顽皮年纪的会被家长关照一二,念叨几句不要靠近荒山什么的。
      久而久之,荒山越发的冷清了。

      风敛然此行的目的,便是这座两极山。
      她从宫中出逃的时日尚久,虽不知那位父亲是否还在搜捕她,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风敛然这一路都皆挑的荒地走,险地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要去哪,但留在那种地方,她怕她也会变得跟她的父亲一样腐朽。
      所以,必须要走。
      这一路上所见所感,所思所吾令她触目惊心,她身在皇宫,虽为父亲不喜,但终究是个王女,该有的从来都有,也不曾缺衣少食过。
      所以也与世上所有生来无忧的人一样,她从未见过、了解过底层人民的生活样貌,只是知道不好,但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她不知道,去问,也只会被父王一句“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轻飘飘打回。

      现在她知道了,也见到了。
      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种下种子就很难连根拔起。
      或许是四神怜惜俱东皇帝暴虐荒淫,百姓苦不堪言,于是让俱东的王女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事,有了她不该有的心思,定了她不该定下的决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是个毫无目的活了十几年的人,也是无灾无难活了十几年的人。
      于灾难,她会比别人更痛苦,于目标,她会比别人更坚持。

      她饿过,冷过,居无定所,目的漂泊,被人帮助也帮助过别人。
      在她最难熬的一个冬天她到过两极山,夜晚。
      据说是每逢太阳落下便终年不散的迷雾让了一条道,让她走了进去。
      是真的进去。
      迷雾给她让了一条路,她顺着路走,穿过一条阴森隧道,却到了一座世外桃源。
      真正的桃源。
      山中有桃花,花开数十里。
      但令风敛然惊讶的并非包围住整个谷心边缘的桃花林,而是桃花林之外,映入眼帘的一片农田。
      有人挖山种地。
      挖空了一座山种地!

      头顶还是山,却挂了一轮小太阳。
      真真正正的太阳,贴着洞顶石壁,散发出温暖光热,和外界一般无二的太阳。
      风敛然忽然明白此山外界为何一半欣荣一半荒凉。
      太阳是光热,是万物之源,没了太阳,也就没了生命。
      有人夺了那一半山的太阳,夺了那一半山的光热,夺了那一半山的生机,制了这么一枚太阳悬挂于洞中。
      用来种地。

      荒山两极,白雾鬼蜮,阴仄隧道,山中别居。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如此大的手笔,只是为了那山中两亩地。
      风敛然这次来,是为道谢。
      那年冬天若不是这里的主人接纳了自己,给了她一处避风的地方,一点暖食和一簇篝火,恐怕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为借。
      借食,借暖,借了一命。
      她第二次来,为夏。
      她在周边的镇子打了点零零散散的工,然后买了一株桃树苗,在这里种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为还。
      还一场来年的春景。
      她第三次来,是为谢。
      一借一还,钱财两清,恩未清。
      她来谢恩。

      风敛然走到田间,垂手静立,她的姿势非常标准,标准却不拘谨,反倒有点洒脱的感觉。
      “你果然来了,小姑娘。”阿瑞斯在拔杂草,她拿着一把小铲子,动作温柔的拨开泥土,尽可能的将草根完整的拔\出来,偶尔见到一只小虫,阿瑞斯就会停下,等小虫爬走了又再次拨弄泥土。
      “我来道谢。”风敛然不在意阿瑞斯的动作,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正是她第二次来,她正好种上桃树,准备去外间挑水,桃花林中却走出了一个农家少年。
      清清透透,挑着一担水,红发灼眼的少年。
      雾中乾坤山中景,清清透透少年郎。
      少年给桃树浇了水,洒然离去。

      “你不欠我什么了。”阿瑞斯笑,“那株桃树开的花很漂亮,结出的果子很甜,你那时候没来,挺遗憾的。”
      风敛然也笑,于她而言的救命之恩,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场春景的价值。
      “你虽然没有看清我,却没有看轻我。”阿瑞斯把挑出的杂草放到一边的大碗里,有水的大碗里,“这样很好。”
      风敛然看着看着,不解,“这是杂草。”她指出。
      “恩。”阿瑞斯点点头,“但我不在这里种地的话,它们也不会是杂草。”
      “但你开荒的时候总是会有杂草死去的。”风敛然对这样轻而易举就可以反驳的矛盾有些不屑。
      “小姑娘的头脑不错。”阿瑞斯弯了眼笑,接着她指着山壁的北面,问,“你知道为什么外面什么都没有吗?”
      “因为没有太阳。”风敛然看了一眼头顶,这是只能称之为神迹的手笔。
      她曾经在白天走到荒地上去过。
      当她踏上那一片荒地的一瞬间,天黑了。
      那半面山峦,都没有阳光经过。
      “不止太阳。”阿瑞斯指着脚下的土地,“因为那面山的土地都在你脚下了。”
      “至于草籽和虫卵,花鸟树木,我都分到了俱东国最适合他们的地方了。”
      “为什么不全部弄到附近呢?”风敛然听到‘俱东国’这个范围的时候,就明白这家伙的手笔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她没有怀疑阿瑞斯话语的真实性,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没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
      做得到的事,何必撒谎?
      “这样会省事很多吧。”

      “因为负担不起。”阿瑞斯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出两步又回头,“跟我来吧。”
      风敛然迟疑了一瞬,跟了上去。
      阿瑞斯走到山的中心,这里的地势略低,中央有一处透亮异常的所在,凑近看了,竟是一处水塘。
      风敛然看到阿瑞斯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白纸,折成一只小船了放入水中。
      “现在船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浮着。”阿瑞斯说着,把手里一只拿着的杂草放了进去,“只有一株草的话,不重,所以依旧浮着。”
      “但如果放进去一块石头,”她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里垫了两下,放进小船,“就沉了。”
      “土地也是一样,如果上面承载的东西太多,迟早有一天会什么都生长不了。”

      风敛然看着面前浅笑着的少年,忽然开口,“那这山里的石头呢?”
      “往前七百里,有一处水堤。”阿瑞斯手里拿着刚才那跟被她放在船里的杂草,她在水潭边把这棵草又种了下去,“虽然顶不了什么大用,但至少可以让两岸百姓百年内免受水患之忧。”
      风敛然静默半晌,忽然朝面前满身泥土的阿瑞斯跪下,“谢谢。”
      谢什么呢?
      谢救命之恩,谢教导之恩,谢救民之恩。
      “你不用谢我,因为我也在还。”阿瑞斯在她跪下的时候就躲开了,“我不伤他们,是因为如果不是我挖山种地,他们就不会死,这是他们的不应该,和我的应该,我以山石建水堤,是因为我若是把这些石头放到别的地方,你应该掀开过草地上的砖瓦看过吧,下面除了虫子什么都没有。”
      “我把山放到水里,只要找个什么都没有地方就能造福一方,也算是个应该。”阿瑞斯说着,困恼的挠了挠脸颊。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你不需要为我应该做的事情道谢。”
      “我应该谢你,所以我道谢。”风敛然看着阿瑞斯,笑容亮晶晶的,她用阿瑞斯自己的话反驳她,“请让我留在这里,我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总觉得能在你这里学到不少东西。”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阿瑞斯哑然失笑,“俱东的王女总是这么任性吗?”
      “不任性一下就不会是王女了。”风敛然站起来,既然阿瑞斯不需要她跪,她也就不跪了,“呐,你到底是什么人?嘛,估计问了你也不会说,毕竟能露面的人就不会为了种田去挖山了,不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想,可以说吗?师父。”
      “……”阿瑞斯托着下巴思索半晌,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种问题,她作为骑士也不大合格,说怜悯也算不上,只是……
      “我想做个好人。”

      这个人以火为躯,以狼为性。
      她挖山种地,未伤一物,未取一命。
      归根结底,却是因为她想做个好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思议游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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