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4》无良妖

3、1-3

　　老鼠盯着不断闪着红灯的通讯器沉默。

　　四周散发出压抑的逼迫感，一旁的市长秘书识相地退了出去，连掩门的动作都比平日小心翼翼的多。

　　「紫苑君不是小孩了，你那种保姆式的照顾方式是不是也应该改一改？」

　　坐在高级旋转椅上的男人注视着老鼠，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不需要你啰嗦。」老鼠的口气异常暴躁，那双灰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明显的怒意。

　　「好吧我闭嘴，我们换个话题。」男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老鼠的态度，合上面前的那份资料丢给他，「你打算怎么办？根据监测，这次潜入蔷薇之城的人数可不少呢，一味防守可不像你的风格。」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他们是冲着紫苑来的？」

　　老鼠的这个问题简直就像要穿透男人的心，尖锐的目光丝毫不容男人回避。

　　「老鼠，我和你认识了多久？」男人忽然问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十一岁时第一次见你，眼里满是恐惧和颤栗。我当时想这家伙能活下来真是运气好，像我一样，从那个地狱里爬了上来，原本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办到了，和你一样，从人肉堆砌的搅拌机拼尽一切攀上了岩石，并且活了下来。」男人的思绪仿佛被带到了那一刻，「和你一起接受老的教导，在那里共同生活了一年。」

　　「如果你想叙旧请下次提前预约。」老鼠打断他。

　　男人微笑着摇头：「你还是一样没有什么耐心，但是今天你必须听我说，这关系到紫苑，我并没有开玩笑，请你认真听我说下去。」

　　老鼠从一旁拉了一把椅子过来，顺势坐下。

　　「很好。」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眼眸里沉重引人注意，「你相信老所说，NO.6的高层没有杀他是因为没有必要吗？」

　　「我没有怀疑的理由。」

　　「虽然我和你都是老教出来的学生，不过你对他心存感激，从不怀疑他说的话，而我不会感谢他，也不会因此而消除对他的恨意。」

　　老鼠的表情有些惊讶，他与男人之间的交集并不多，当然彼此也不会询问对方的过去，他们之间是再简单不过的利益关系……这男人会把自己当成谈心的朋友？真是可笑，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忽然我有兴趣了，这故事似乎不会令我无聊。」

　　「呵呵，那真是我的荣幸。」男人继续说，「我十八岁时被关进监狱，那时他们把我带去月亮的露珠，原本会以为是一个欢迎会什么的，你笑也没关系，因为当时拥有精英资格又获得篮球运动员称号的我，确实有些自我膨胀。」

　　「你一定没想到自己的结局。」

　　「请你稍微留情一些，好歹我也是在和你谈我的年少无知，没有同情也请别鄙夷。要知道，你的紫苑也是从无知慢慢成长到今天。」

　　老鼠没有反驳，算是认同了。

　　「两个星期，他们给我注射各类精神药物，还有记忆催眠，等我意识清醒时，自己已经死了一次了。」

　　「死了一次？」

　　「是的，那时的我应该是死了的。我躺在棺材里，听见哥哥和母亲的哭声，手腕很疼，我想我可能是割腕自杀的……」

　　「可是你现在还活着……」

　　「是爱莉乌莉亚斯。我躺在棺材里时听见了她跟我说话，我还发现我的脖子上多了个窟窿，皮肉上包着一个未孵化的蜂卵。可还等不及我逃走，就被丢进了监狱的搅拌机，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老鼠终于知道男人脖子上那道显赫的疤是怎么来的了。

　　「我的哥哥是名医生，父亲死的早，母亲的身体又很弱。他独自一人承担着家里的负担，比常人加倍的努力工作，原本，我马上就可以帮助他分担一些，真的我那时充满了希望和激情……」

　　梦是很容易破碎的。飞得越高，跌得越重。

　　当他忍辱负重在地下生活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与家人团聚时，又一次打击把他关入地狱。

　　趁着那场混乱他从监狱底下的洞窟爬了出来，然后去了哥哥的医院。

　　可是等待着他的，却是一具冰冷、满是子弹窟窿的尸体。

　　他抱着尸体痛哭，管不得耳边的悲鸣和眼前的惨剧。

　　居民恐慌暴动，寄生蜂似乎已决定赶尽杀绝。

　　毁灭！毁灭吧！就让这令人作呕的城市彻底消失！

　　「可你最后当上了蔷薇之城的市长……」

　　老鼠尽量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开什么玩笑，如果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个男人……

　　对，就是救了自己的那个医生，活下来的唯一亲人。

　　「原因你该比我清楚吧？」男人微笑着望着老鼠。

　　「紫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个名字，老鼠有一瞬间开始怀疑所谓的因缘。

　　「当时制造混乱的头目几乎死光了，我是其中一个发起者的弟弟，也是曾经的受害者。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在精密计划了几天后，我带着暴徒准备彻底毁坏这肮脏城市。」

　　男人想起紫苑虔诚的将双手放在他的手掌中，说着他哥哥临终前的话语：「毁掉……这个世界，然后创造一个……全新的……拜托了。一切都、交给你们了。」

　　紫苑的声音没有加过修饰、他更不会什么技巧，或许是因于他高超的记忆力，总之当时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和感情，令男人想起了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积极乐观的哥哥，就是他哥哥会说出话没错，简直一模一样……

　　「真像他会做的事，不顾前面有多少危险，决定后就会那么冲动。」老鼠无奈地笑，他真的能想象那个画面，在男人的背后有一群拿着棍棒刀具的恶徒，然后紫苑一个人走上去，没人会以为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子有什么杀伤力，却最终因为他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放弃了初衷……不，或许说是想起了初衷才更准确。

　　「真是一个奇妙的人不是吗？老鼠君你也这么认为的吧……」男人露出了然的表情。

　　「紫苑的优点我比你清楚，当然他的缺点我也全部知道。」

　　意思就是，在我面前炫耀紫苑什么的，你还不够资格，闭嘴吧！

　　「好啦，我想说的是后面。」男人从抽屉里丢出一张光盘，「接受市长这个职位后，不单单是规划眼前的重建，对于过去，我下了很大的工夫。比如他们为什么不杀老，比如爱莉乌莉亚斯到底是什么。」

　　「从NO.5回来后，紫苑应该交了你一份报告书。」老鼠看过那份报告书的内容。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习惯性的皱眉。

　　「那不完全。」老鼠拿过那张光盘，正反翻了一次，「现在我们手上都有了筹码，相互交换吧？」

　　「不管再怎么交换，吃亏的都是我。」男人苦笑着摇头。

　　「可是你需要。」老鼠不容置否地断定，他只说事实。

　　「老的身份不简单……再生计划团队里的成员……」男人说道这里停顿了，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手心也湿了，接下来他要说出口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要说服精明的老鼠，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是……

　　他要复仇。

　　向害死他哥哥和母亲的真正凶手……

　　男人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让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清醒过来。

　　「所谓的再生计划团它不局限于NO.6，也就是说，它是一个组织，独立于六个都市之外，为了制造出真正桃源乡而聚集在一起的人类精英们。」男人指着老鼠手里的那张光盘，「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头痛的事，真正让六个都市都闭嘴不敢提的原因，在这里面。」

　　老鼠打开一旁的投影机，将光碟放入读盘器，随着它的高速旋转，白色的投影布上出现了影像。

　　十分钟过去，老鼠忍无可忍地将投影机一拳砸碎。

　　铁制碎片在他漂亮的手指上划出了几道口子……

　　「我看了三分钟就不行了，老鼠君你真的很厉害。」男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第一次看那个光盘时的情景，麻痹感自脚趾一直蔓延到头顶，像是承受着凌迟般的巨大精神压力。他分了五次才将光盘彻底看完，就算如此，他现在依然很想呕吐，脸色苍白，连呼吸都没了规律。

　　「我现在只想知道紫苑会怎样！」老鼠大声怒吼，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画面里的杀戮者都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那是没有灵魂的空洞感……

　　他熟悉、非常非常熟悉。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谁。」

　　「老……」

　　老鼠的表情停滞，呼吸在霎那间也凝滞了。

　　「老鼠君，我知道的也仅限于此。NO.6的高层并不是不想杀老，而是不敢。」男人指着那台坏掉的投影机，「他们害怕得罪再生计划团，而老也没有说出真相，现在只有你可以救紫苑，只有你。」

　　老鼠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张合照，里面有老、火蓝、力河……除去他们以外还有五人。

　　「我会找他问清楚！」老鼠转过身向门的方向走去。

　　「请赶快。」男人发出低沉的警告，「他们已经发现了紫苑，近期的这些潜入人员很有可能与之有关。」

　　「紫苑的所有档案不是只保存在你的个人电脑里吗？」

　　「在NO.5的时候，有个叫千本的人。他是汐中将安插在温佩王子、借狗人、力河和毒蝎身边的眼线，但他真正的身份……」男人盯着老鼠的眼睛，「他是组织的人。」

　　男人参加了NO.5事件结束后的都市联合庆祝盛宴，宴席间，他将汐中将独自拉到客室打探那个不见人影的千本中尉。

　　收了重礼的汐中将隐晦地说出了千本的来历。

　　男人知道这个汐中将不过是几个都市联合起来选出来的替死鬼，本来这次就没指望他能活着走出NO.5，光子弹的射程其实比预计的广一倍，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军人都是都市政治的牺牲品。

　　不过谁也没想到如此完美的计划竟因一个20岁都不到的小鬼破灭了。

　　汐中将不清楚那个组织的手段和背景真是太好不过，如此轻易就让他开口，真是运气中的运气！

　　「我不会让他们得手的。」老鼠紧紧握拳，更像是对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