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4》无良妖

15、1-2

　　「伊夫，见到您本尊真是无比荣幸，我是您的戏迷。」黑暗中摇晃出一个身影，一头青蓝色的短发，带着暧昧笑意的声音。

　　「我可没兴趣做你的偶像，一个能一枪爆头的杀手？别开玩笑了，我还想活很久。」老鼠拿起脚边凌乱的衣物，一件件套上去。动作虽然很迅速却不失优雅，似乎在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人伺候着他更衣。

　　「紫苑大人，我幻灭了……」蓝莠受伤地望着紫苑。

　　「啊？什么？」紫苑恍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我知道伊夫无比迷人啦，不过您也不用一直看吧。」蓝莠再次受伤。

　　紫苑承认这是自己的老毛病，他经常会看老鼠看到发呆，因为这太美了不是吗？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被美丽的东西所吸引，哪怕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走吧。」老鼠从衣服里拉出头发，最后整理次衣物。

　　「去哪儿？」

　　「你不是说要请我喝可可亚吗？」

　　「啊，是吗？」紫苑喃喃地回忆着，「那好吧……」

　　蓝莠嘴角抽搐，喂喂，紫苑大人您魂还在吗？

　　圣夜竞技场的地下层有专门提供给比赛选手休息的房间，并且根据他们的人气给予不同等级的优厚待遇，老鼠用了一个星期获得了A7的套房。

　　SS01。门牌上的编号数字。

　　「你留在这里。」紫苑让老鼠进门后拦住了蓝莠。

　　「但是……」蓝莠对上紫苑的眼睛闭了嘴。

　　老鼠进房后随意找了张皮质柔软沙发躺下，张开双臂，腿翘在对面的茶几上。

　　「地下20层的空气和垃圾场的下水道一样，长期待在这里鼻子会坏掉哦。」

　　「将就一下吧，房间设置了空气清洁器。」紫苑站在小型吧台边冲可可亚。

　　「你确定清洁器没坏吗？」老鼠捂住鼻子。

　　「应该……」紫苑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其中一杯放在老鼠面前。

　　香甜的味道驱散了有些陈腐阴郁的气味，老鼠舒展眉头，拿起杯子小小抿了口。

　　好怀念。

　　甘甜中带些微苦，余味缠绕在舌根，香味逐渐溢满口腔。

　　半个月没有尝到的味道刺激舌头兴奋起来，似乎连泪腺也受到了感应，微微地颤动……

　　老鼠知道，紫苑为了配合他的味觉会在可可亚里加少量黑巧克力。这就是为什么紫苑泡出来的可可亚总是不同于任何人之手，独一无二，世界第一。

　　「嗯、嗯……」紫苑捧着杯子不时瞄老鼠两眼又低下头，过一会儿再瞄两眼。

　　老鼠感受到他的视线，故意沉默。

　　「嗯……」紫苑踌躇，懊恼地皱起眉头。

　　「干嘛？」

　　「啊！」紫苑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什么？怎么了？」

　　「噢天呐，我不想和你说话，头好疼。」老鼠捂住额角。

　　「对不起。」紫苑咬着唇。

　　「是吗，你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天然，想要改改了？」

　　「把你打晕的事，对不起……」

　　「感谢你故意提起这段不好的回忆。」

　　「我要向你道歉。」紫苑抬起头，望着老鼠，「对不起。」

　　「谁要听你的道歉！」老鼠重重丢下杯子，可可亚洒出来，弄脏了昂贵的地毯。

　　「对不起。」

　　「够了，你以为我吃撑肚子没事出来逛了几千公里的街，就为了听你的道歉吗？」老鼠很焦躁，「道歉能解决什么呢？可以当饭吃填饱肚子吗？可以让你远在蔷薇的母亲停止哭泣吗？我以为你该有长进，却还是那么天真。」

　　老鼠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插入紫苑的心脏，很痛很痛，几乎让他快掉下眼泪。

　　「吱吱！」小老鼠钻出紫苑的衣领跳到老鼠面前。

　　听到它发出的声音，老鼠衣服里的两只老鼠也窜了出来，三只小家伙脑袋挨着脑袋，发出愉快的叫声。

　　「你看，连动物都知道相亲相爱，停止说些扫兴的话吧。」

　　「嗯……对不起。」紫苑很难受，除了道歉以外说出任何话语。

　　他知道老鼠会生气，见面时也做好挨打的准备，可真当对方那么愤怒地指责他时，胸口还是狠狠地疼了起来。

　　「坐过来。」老鼠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不用了……我坐这里就好。」

　　「紫苑。」

　　这个低沉的音阶和声调是老鼠生气的前兆。紫苑起身，一点一点挪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不想过去……

　　「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事就该好好反省，一直逃避能消除自责吗？」老鼠伸出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如果你想跟我走，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摆脱那些人的控制。」

　　「我还不能。」紫苑摇摇头。

　　「还不能？」老鼠重复了次紫苑的话。

　　「不，我是说我不回去！」紫苑有些慌张，「你别诱惑我，我不会上你当的！」

　　「哦哦，那真可惜，骗不到你了呢。」

　　紫苑垂下头，紧紧握拳。

　　「你其他的保镖呢？」老鼠环视了圈。

　　「他们不是我的保镖，是同伴。」

　　老鼠突然粗暴地用单手将紫苑压在身下，眼神冷酷：「我的耐心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再说这样的话我会杀了你。」

　　死并不可怕，紫苑并不畏惧死亡，唯一会让他痛苦的就是那份无法传达的心意。

　　「老鼠，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暴风雨的夜晚，突如其来的相遇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那一夜的所有，成了永恒的记忆。

　　「听过之后能忘记吗？可以当作没听到吗？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紫苑重复着老鼠的话，「你也许很聪明，但是脑袋还没灵巧到这种地步吧？」

　　他能说什么？可以说什么？答案是零。

　　「你是复读机吗？」老鼠觉得可笑。

　　「我记得你教会我的一切，那对我来说珍贵无比。」紫苑发自内心感激老鼠，这种憧憬甚至发酵、膨胀，变成了难以压抑的感情。他不能再忍受自己躲避在老鼠的羽翼之下，他也想保护老鼠，保护他免受一切不幸的摧残，免受一切灾厄的蹂躏。

　　「老鼠，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话很可笑，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紫苑鼓起勇气，「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绝对不会。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会被杀，我还是站在你身边。」

　　这是决心，是我自己的意志，决不会动摇。

　　凡是会伤害你的事物、威胁你的事物、降祸你的事物，我会消除这一切。

　　消除灾厄，抹除祸事，就算……那祸根是我自己。

　　老鼠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总是这么轻易地说出这些浮夸的话语，你知道它其中的意义吗？说了以后就要负起责任，但是你呢？你把那些破坏你城市的家伙们叫作同伴！紫苑，我宁愿你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安安分分地坐在实验室玩你的细菌、病毒，也不想看到现在的你！」

　　老鼠喜欢嘲笑紫苑说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话，也被他独有的那份天真与坚韧所拯救。

　　他想要的就是那样的紫苑，有些呆，却很耀眼。

　　可现实告诉他，他并不了解紫苑，更害怕那份未知会毁了属于他和紫苑的那份过去。

　　于是他逃了。退缩了。僵硬了。

　　那个夜晚不是他不能拉住紫苑的手，而是他不敢。

　　紫苑走后的那段时间，老鼠陷入了无限的懊悔之中……

　　他反复思考着紫苑的事情，不单单是他用眼睛看到的，还有别人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他看不见的那些地方，紫苑是如何生活、如何说话、如何思考。

　　终于，他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但就是那么一点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不管紫苑是不是恶魔，都不需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因为那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把那家伙绑回身边，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自己，就仅仅如此。

　　「回去吧老鼠，回到借狗人和力河大叔的身边。快点离开这个城市，不要再回来。」

　　「呵，是这样啊。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老鼠按住紫苑肩膀的力气增大，嘴角轻佻上扬。

　　「对。」

　　「啪！」老鼠反手抽了紫苑一耳光。

　　「这一下是替你母亲打的。」

　　「啪！」

　　「这一下是替那些无辜的居民，还有为了挽留你而受伤的警员打的。」

　　紫苑的脸红成一片片，他默不作声地等待老鼠继续。

　　「关于我的个人赔偿……」老鼠贴近紫苑的耳朵，软绵绵的声音像是在刻意骚动他，「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你要做什么？」紫苑按住老鼠的手。

　　「不想试试吗？那天你对我做的，不想继续下去吗？」

　　「不行……」紫苑开始反抗。

　　「喔，你总算有点精神了嘛，来，试着推开我，不然可就没意思了呐。」

　　紫苑挥出的拳头被老鼠轻易化解，老鼠的双腿夹着他的腰部，下半身根本使不出力气。

　　「老鼠！」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怎么了？要放弃了吗？那我可要继续了。」

　　紫苑咬住牙，搂上老鼠的腰往沙发外侧滚下去。两人一起滚到地板，撞到一旁的茶几，上面放着的玻璃乒乒乓乓的响声。

　　「紫苑大人？」蓝莠担心地推开门，就看到扭成一团衣冠不整的两人。

　　呃……

　　「哦，有观众了，不错噢紫苑。」老鼠趁他分神，将他衬衣的最后一颗纽扣成功解开。

　　「我先出去了！有事请大声叫我！」蓝莠嘭地关上门，慌张至极。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吗？是这样的关系啊……

　　紫苑吐出口气，停止反抗了。

　　「老鼠，你明明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没这个意思呢？」

　　废话，他当然知道！紫苑在心中默默怒吼……老鼠从没把他当作过情人，别说情人，就连性对象也没有过。

　　紫苑似乎有些泄气，抿着唇躲避老鼠的视线。

　　「你啊。」老鼠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安静地听我唱首歌。」

　　「好。」紫苑一动不动地静下来。

　　「海底的珍珠，夜空的星辰，

　　我内心的这份爱，这些都是献给你的耀眼之物……」

　　这首歌的旋律紫苑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噢，他记起来了。三年前的真人狩猎，被送往监狱的途中，在那辆窄小拥挤的卡车里，老鼠曾经唱过。

　　歌名是……《耀眼之物》，一首忧郁的缓慢情歌。

　　他喜欢这首歌，赞颂美丽而圣洁的爱情，歌颂彼此珍惜的恋人，叫人羡慕不已。

　　为什么老鼠会想唱这首歌呢？

　　「海枯，珍珠破碎，天荒 ，星辰消失。

　　只有我对你的爱永远不变……」

　　紫苑忽然有些累了，疲倦感席卷全身，浓烈的睡意使他意识模糊。

　　这是怎么了？

　　像是徜徉在安详美丽的海洋，享受着温暖阳光的洗礼。

　　心中不停涌现的那个带着杀意的声音消失了，暴躁涌动的血液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好安静……

　　「老鼠？」

　　紫苑轻轻地唤老鼠的名字，伸出的手被对方握住，舒适的暖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不行了，要睡了，好累……

　　「无论经过几世纪的光阴，永远耀眼灿烂之物……只有你。」

　　老鼠唱完最后一句，抱起怀里睡着的紫苑。

　　毒跟药有时候会从同一种药草里提炼出来，有时候不吃，根本不会晓得是毒药还是救命药。

　　更何况他已经无法停止了，就算这是最致命的毒药，那又如何。

　　「晚安，陛下。」老鼠默默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