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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黑水、金印、古猎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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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亮,荆楚早早在城门外的马车上候着,叶闲还去买了饭带着。韩鸦不知哪儿去了,但是行李都在的,道择一步三回头,满脸都是舍不得儿子,最后一个脚底没注意,趔趄几下撞在大树上了。
“……”叶闲摸摸鼻子。
“……”荆楚假装没看到。
还是韩鸦从树林子里钻出来,道:“前辈小心。”
道择摆手:“不碍事……尊老爱幼,好心好报,贫道一定会向云华夫人替你祈福的……你干嘛去了?”
韩鸦诚恳一笑:“艹大树。”
“……”
韩鸦自然不是去艹大树,九黎树林里有种蘑菇很好吃,烤起来尤其好吃,他想弄一点路上吃,窝在那儿找了半天,一个都没有。
韩鸦倚在车厢上一阵落寞,其实他很想搞好和荆楚的关系,这个小魍魉很有意思。
叶闲从车厢里的被子底下摸出本小书册子,蓝封面,线装还崭新。翻开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不多时道择也从那儿摸了本出来,凑上去费力地瞧着。叶闲和荆楚被落在那儿,没话找话:“二位前辈,年方几何啊?”
荆楚和道择比较熟,但是他也不知道择的具体年龄,因此韩鸦问的时候他虽然是闭着眼睛装睡,其实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道择道:“贫道今年三十三了。”
韩鸦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道择脸上一道皱纹没有,头发全白,但精气神是很足的,况且修习的道法驻颜功效奇佳,据称年界不惑的宋御风掌门改行开锁的时候一张脸还是水灵灵的。
叶闲翻过一页:“不才今年三十三了也是。”
韩鸦和荆楚齐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
叶闲看着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样子,弈剑听雨阁不修行道法,大概是……大概是心比较年轻?
韩鸦眼尖,瞟见叶闲看的书。
《张凯枫:十八年前,那一朵菊花》,道择看的书:《玉玑子——背后的男人》。
咳咳……是了,是了,心年轻么……
韩鸦道:“还有书么?前辈借我本。”
叶闲从被子底下摸出另一本,同样是蓝封面,线装,崭新。
《朔方城侍女回忆录:七夜的长短》。
“……”
荆楚睁开一线眼睛偷瞄着封面,还没看清,韩鸦就翻过去了,弄得他百爪挠心,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能掏出自己的小零食开始啃。吃瓜子这事情是要很多人一起干才有趣的,他才嗑了一小把就觉着没意思,倚着车厢竟然真睡着了。
韩鸦放下书,抽了条毯子替他盖上,荆楚似乎是下意识地摸了下靴筒,然而又沉沉地睡着了。这时候才出九黎城,不过第一个拐弯,河伯桥未到,有的是路程。
车厢很大,里头有被子枕头,竟然还有个蚊帐。他们的行李除了些日用的东西,都放在后头绑着,武器自然是随身了。因为道择的剑格外大,因此也格外占地方。不过那剑没开刃,也不怕割伤。韩鸦的箭壶悬在头顶上,一壶箭有十几支,箭翎都是齐刷刷的白色,隐隐还泛着银光。
“不知道小邪早饭吃了没……”道择放下书,一脸忧心,“不吃早饭长不高啊……”
叶闲道:“道真自然会带他吃早饭的。”
“道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豆沙团子炸米糕,米糕上要有芝麻,酱铺子边上的小饼,吃完了还得压一碗羊奶。”叶闲面无表情,“你整日价没完没了地四处炫耀你那儿子,谁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
道择腿一蹬,开始装死。
这么十天竟然很快过去,外面风貌变化,九黎特有的湿润雨天慢慢转到秋叶萧萧,在无双城下车时还有些冷。中原战事频繁,许多道路桥梁已经毁坏,目前知道最好走的一条路,就是从无双城东一路疾驰,到红石峡便可。无双城原先似乎也是阔绰过一段时间的,奈何后来玉玑子叛出,十日之痕余威犹在,还住在周边的人都躲进西陵城里头。无双城又是依托皇家猎场建造起来的,如今太康王缩在九黎不出头,猎场秋围荒废,猎场里又因为闹鬼,连日常打点的人都少了,于是这城也就一日破败过一日。站在无双城墙头,远远能眺到红石峡的渡口,大河两岸皆是戒备森严,河面几艘大船停着,水是乌黑的颜色。
“黑水。”叶闲道。
道择摇头:“黑水。”
韩鸦和荆楚在买些小玩意儿,翻翻拣拣的,叶闲随手一道剑气轻轻擦过韩鸦的手背:“都不容易,莫要太挑刺,买个开心就是。”
韩鸦遥遥点头,意思自己知道了。
叶闲继续看着远处那方水面,从蚩尤军寨射出几支火箭,落在河面上便腾起一簇火焰,火焰迅速燃烧到整个河面,几艘船躲闪不及,也跟着烧了起来。
道择把手搭在剑柄上,他那柄大剑是横着束在腰间的,剑柄位置正好。
“死了几个了?”叶闲问。
道择看向那边,眼神是散的,瞳孔放大,瞎子一样,死人一样。
“那边一船都死了,有几个……”道择轻轻说,“闷死在里头……”
叶闲道:“莫怕。”
“何曾怕了。”
“嗯。”
又是一时无话,河面的火烧完,一股子浓烟冲天起来,虬结一团,厉鬼一般咆哮着直冲天际。荆楚看了看城垣上的二人,抬手一紧束发,前冲几步,跃上城墙。他扳着青砖缝隙,猫一样迅速无声,只不过是几下借力便攀了上去。
叶闲满眼带笑,给他让了一下,荆楚一个空翻稳稳落地,站在上头朝韩鸦做个鄙视的手势。韩鸦捧着一怀东西,在下头等他。
荆楚道:“咱们去红石峡?方才那个人说又烧起来了,怎么回事?”
叶闲道:“不急,先去皇家猎场,芦管春灰锈了好久,要磨一磨。”
荆楚满脸问号。叶闲也不做声,只是自己慢慢下了阶梯,然后回头拉着道择的手,以防他摔着。荆楚又炫耀一样地直接从墙头跳下去,快要落地了硬是一个扭腰将力道卸掉,着地时半点尘土也没带起。
道择揉了几下眼睛:“不像他妈。”
叶闲点头,他不知道从那儿捋来一根草叶,现下正咬着玩儿:“他妈沉稳,他有什么心思都在脸上,还是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
“不长大最好,我就不知道,他妈怎么还把他送回潜龙窟,按我说,放在翠微楼养着不好么?再不行,送去白云观也是好的。”
道择道:“你嫌弃我们太虚?”
“……你这,你歪哪儿去了,我就是不懂……”
道择一抬手,拽着叶闲咬着的草叶,道:“他妈大约是想让他继承…家业?我也想小邪去贩布料,一来一回,几倍的利……”
叶闲开口想说什么,忽地青了脸。
道择一脸无辜,手里拿着一条断掉的草叶。
草叶的另一端,卡在叶闲门牙缝里头。
“哟……你牙口不错嘛。”道择轻松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闲也只能青着脸蹲在一边,往外抠那块草叶。荆楚过来,道:“前辈,咱们走呗?”
“嗯,走呢。”道择说,“不远,咱们且走着,正好看风景,你们别离我太远。”
“啊?”荆楚侧头,韩鸦趁机在后头往他马尾上插了一根白羽。
叶闲淡淡道:“皇家猎场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皇家猎场这地方,不是人呆的地儿。
自打启王死后,就算是荒废了,太康沉湎酒色,莫说秋围,连马都懒得骑,臣下也不好意思说陛下您去打猎罢,万一被咔嚓了……这可不是小事。皇家猎场是颛顼帝时候建的,本来是蓄养四方朝贡的活物,后来那些动物自己繁衍生息,猎场也不断扩大,到了帝丹朱的时候,索性下令将整一座山并山下的一块平原都划做猎场,圈禁起来。据说在这猎场里头是有不少事情发生的,有启王巧遇黄衣仙子这样的妙事,自然也有……坏事。
因为汤里莫名出现一根头发而被活剥的厨子的怨魂至今还在游荡,每每阴天都听见他凄厉的嚎叫:“只因为一根头发……头发……一根头发……”皇帝想喝汤,因着阴天体寒,想喝暖暖的汤,谁知道那汤里有一根头发……
私放了拿来做蒸菜的幼狐便被蒸死的宫女,用银盘端上来的时候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感了伤寒,喘嗽时唾液飞到皇帝龙袍上半点,被赐吞炭的妃子;一封莫名的私通书信,而被投入兽笼的皇后……
仇恨是只有一点点的,然而一点点累积,最后成了深渊。
从无双城看皇家猎场,已经是阴气森森,其实无双城也早已被纳入深沉厚重的怨气中,只是城内存有舜帝金印,暂时压制住罢了。一出舜帝金印的力场范围,铺天盖地的浊气几乎将人压倒,荆楚拉了拉袖口,本想往下拉一点松松气,最后却又拉回去,似乎身体任何一个部分暴露在外面,都让人觉得不适。道择走在最前头,荆楚和韩鸦并排走在中间,叶闲押尾。猎场里头还有飞禽走兽,只是那些温驯的花鹿眼睛里头,竟然不知道闪着什么样的光。
四、芦管春灰
“舜帝当年寄存金印于此处,不过是抱着兴旺一方的念头。”道择拨开挡路的枝桠,自言自语一般,“然金印之力过盛,该走的不走,不该来的都来了…沧漩渡本来也是一方灵脉,舜帝金印不但没给它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将原先的走向给改变了。这么一来二去,就成了个……”
他想了想。
“成了个鬼域。”
猎场大门洞开,守门人不知哪儿去了,道择回头,原本无神的眼睛竟然星河一般辉煌。
“进去罢。”
芦管春灰锈了许久,是要开刃了……
道择那剑芦管春灰,铸造之时就没有开刃,后来再开刃亦是不可能,太虚观所修习的道法不以兵刃取胜,修身大过炼器,法剑不过是一个介质。
或者说界质。
世间有物,名唤阴阳界,此物可大可小,可以是门板也可以是瓷碗,最大的功效,自然是界隔阴阳。太虚之剑或多或少都有这种作用,挥剑借得不是武力,是另一个世界的力。最经常能接触到的,便是死界的力量。
人死之后,魂魄入奈何川,途经忘鉴花海,很多人过花海之时便被迷魂了心智,忘了此生所有,若是仍然执迷不悟,孟婆一碗汤下去,什么都放开了。所有魂魄归流黄泉海,洗净罪孽后投生为人。罪孽迟迟不能洗净的,历尽万劫,再作打算。
然,有些人,死了是不会到奈何川的。
比若皇家猎场这些人。
舜帝金印留住了不该留住的,说的就是他们,舜帝金印力场笼罩的范围内,邪物不得通过,这么一来,外面的脏东西进不来,里头的,也出不去。皇家猎场正正是在金印范围偏外沿,里头怨念积年成山,恐怕在这么下去,终有一日要污染了舜帝金印,变成另一方恐怖地带。道择从身后抽出大剑,松松垮垮拿着,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荆楚看见他剑划过的地方都泛起褐色的水迹,像是……血一样。叶闲大约是怕前头二人害怕,开始打岔:“这儿猛兽多,韩鸦你可以猎几只,送到红石峡也算是礼物。”韩鸦没回话,他的神经从出了金印力场外就开始绷紧,那种不明来源的窥测感一直都在,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越来越强烈。荆楚倒还是一脸轻松,也不知道他是真没觉得不对劲,还是掩饰功夫好。道择停步,自腰带里掏出两个黄纸折的护身符,递给后头两人一人一个,独叶闲没有。荆楚有点奇怪,叶闲笑道:“我身上煞气重,那些东西不敢来的。”荆楚哦了一声,护符塞在自己的护腕中,道:“潜龙窟守龙牙的师兄,煞气也重,每回看着他,就怕得很。”
“是寒蝉君?”道择问。
荆楚点头,又想起他在自己身前看不着,转而说道:“是寒蝉师兄。”
道择再不说话,叶闲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不相干的事情,韩鸦拉着荆楚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和道择离开一点。
按说道择修习的是正统西昆仑道法,西昆仑的道法素来以清正纯洌著称,然离皇家猎场中心越近,他越觉得道择气息不对,多年山野生存的经验告诉他,道择心里蛰伏的野兽慢慢醒过来了。叶闲说自己身上煞气重,靠近他却是少了许多压力,因此他拽着荆楚慢走一步,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也好应变。道择似乎知道,他略略侧头,不过还是继续走着,芦管春灰在白石地上擦出钝响,原来已经到了内围。
道择左手食中二指并起,在唇上微微一点,叶闲十分默契地说道:“这边停下,我们不能进去了。”荆楚好奇内望,只见内围中心被枯树老藤遮住,只能勉强看见大旗猎猎。韩鸦暗地松一口气,他对于兽类气息向来很是敏感,在这里便能闻到一股猛兽味道,因是下风,那味道格外重。
“前辈不跟进去?”韩鸦问。
叶闲摊手:“人总有几个面,再好的朋友都不想给他看到。”
“比如?”
叶闲取下背上的长剑,一层层揭开白布,雨横云狂长近五尺,剑身细长,水气缭绕,中心血槽暗红色和剑刃月白色成鲜明对比。
“吃不好吃的东西。”叶闲随手一挥,应剑气破空声现出身形的怨魂尖利嚎叫着弥散空中。
道择转了个弯,便彻底离开三人的视线。他循着白石道路一直向前,直逼皇家猎场中心,那处是平地,半棵树也没有。
道择抬手,食指虚虚点在眉心:“长生天。”语罢指点身侧,一团金焰崩开,凤凰清唳,猎场内气氛悄然变化。他闭眼,睁眼,瞳孔涣散,眼睛古井一样,只是中间星河流转。
“去。”随他言语,凤凰振翅,挟着灼白火花直扑那处平原上休憩的猛兽。
不是猛兽,是凶兽。
古有凶兽四者,曰穷奇,曰梼杌,曰饕餮,曰混沌。这是天下凶兽的祖宗,还有些外道的凶兽,比如……化生。
平地中央的凶兽形似黑虎,獠牙森森,双目铜铃般大小,双目上下各有一对复眼,六只眼珠乱转,甚是骇人。那凶兽背上骑着一个女子,红衣翩翩,长发及地,头上插着几支金钗。她的衣服不过薄纱几件,雪白肌肤隐隐透出,无比诱人。
然道择看着的,却非是如此。
凤凰仰头,吐出一口真火,那女子尖叫一声,挥手打散,坐骑黑虎受惊,四处乱窜,原这女子并不是骑在虎身上,而是——和虎长在一起的!
道择持剑,剑身锁着的铁链不住颤动,他目光锁定那女子,解开了锁链。
刹那时光静止。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本该落在地上,却静静停在了半空,凤凰的火炎珠仍在凝聚中,满天满地都是被凤凰引来的火相真元,而那女子,仍是在动着!
极缓慢,然是在动,在这无限静止的时间里,她的长发奇异地飘在空中,随着她艰难的动作,露出脸颊……
若单看上半张脸,这女子可算是倾国倾城,然下半张脸,红唇之内,竟然是长垂胸前的舌头!道择讥讽一笑,拖着芦管春灰,慢慢走近。
“是斩妖,还是退鬼呢?”他盯着那女子的眼睛,从他走到这里,红衣女子后退了不过半步,此时她惊恐地转着眼珠,只是这转动幅度也小的可怜。道择摸上黑虎的头颅,兽类毛皮温暖柔软,黑虎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咆哮,最后又咽下去。道择只用了一只手就扭断了它的脖子。像是感觉到黑虎已死,红衣女子竟然落下泪来。
“求……别……杀……我……求………”红衣女子从被长舌堵着的口里发出求饶,道择摇头:“你已经死了。”
红衣女子摇头,道择放开了一点时间压制,女子拼劲全力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双手捧着,递在道择面前。道择瞥一眼那沾着脑浆和血液的金钗,仍是摇头。女子疯了一般,将头上的金钗全数拔下,原这金钗并不是插在她发髻上,是插在她头颅上!
“约莫是七十年前……启王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跟着他爹,也就是……哪个皇帝来着。”叶闲挠头,“算了,就是启王他爹。启王他爹好多个妃子,可惜都不能生,估计不是妃子的问题,是他自己不行。”
韩鸦和荆楚两人坐在石头上,洗耳恭听。
“女人多了就容易闹事,何况是妃子,当朝的眷夫人和……咳咳,投井的那个,不就是。”
“然后呢?”韩鸦问。
“当时启王他爹宠爱一个叫娥夫人的妃子,皇后不大高兴,就把娥夫人给弄死了。”叶闲道,“就这样。”
荆楚又问:“怎么死的?”
叶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启王他爹那日猎到一只白额虎,很是高兴,赐了一套五凤朝阳金簪给娥夫人,皇后听了,便去娥夫人的住所,说是为她梳个新发髻,好搭这五支簪子。”
“然后?”
“然后皇后密令自己的心腹将娥夫人周围的宫人遣走,她将那五支金簪,生生打进娥夫人的颅内。”
道择拾起那五支簪子,替红衣女子别上。芦管春灰上滴答淌血,方才他一斩之下,将女子和黑虎连接的地方劈开了,黑虎哀嚎几声烟消云散,便现出那女子原本的模样。
叶闲又道:“是时娥夫人正当宠,若是不明不白死了,自然是说不过去的,于是皇后便让人将娥夫人的尸体丢进山林。”
腰以下只剩两条腿骨,骨头上野兽啮咬痕迹犹重,骨头泛黄,不知死了多久。
“林子里头么,野兽多得很,皇帝老儿来围猎,聪明点的都知道躲在山里不出来,自然是饿了好久……”叶闲掏掏耳朵,冷不防猎场内围一声尖叫,不似人声,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野兽闻着血腥味,该是来吃娥夫人的尸体了。”韩鸦思索,“旧日山里的野兽,冬天耐了一季,开春就出来,逮着什么吃什么。”
叶闲点头,道:“不错,次日皇帝不见娥夫人,差人去找,最后找到了,娥夫人的尸体已经被咬烂了,头上的五个洞自然也看不出来了。”
荆楚半晌没插话,这时候说:“真可怜。”
“确实可怜,不过据说娥夫人那时候,还是没死的。”
韩鸦荆楚二人皆是挑眉询问。
叶闲又道:“许多年后,老皇帝死了,启王继位,皇后埋在皇陵里殉葬,一个老宫女说,她瞧见娥夫人被从寝宫抬出来扔进林子里的时候,还是喘着气的,手还不住颤,抓着一个人的衣袖,撕下一块儿来。”
“那不是……”
叶闲抬手,似乎是想去摸摸荆楚的头,不过最后还是拐了个弯儿,拍上自己的肩膀,掸灰尘一般。“娥夫人只因受宠,便横遭屠戮,自然该想不开,而这处——”他指点四周“这处猎场,也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玩意,积年下来,原本恨着的,忘了自己是谁,自己恨什么,小怨气被大怨气吸收整合,盘踞此地,见人便要吃掉。”
韩鸦道:“因自己死的冤屈,也不愿他人好活。”
叶闲颔首。
韩鸦问:“道择前辈便是去除掉那怨气集合?”
叶闲摇头:“除不掉,舜帝金印在此,顶多将怨气打散,不至于那般强烈罢了,况且……道择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