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东风一吹云澜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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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拿起油纸包，是热的，里头放了一张纸，被热气蒸的有点软。
送给你，莫生气。她是我青梅竹马，但是我不喜欢她。
油纸包底下压着一枚翎羽，雪白色，上头有几丝是褐的。
荆楚莫名就有点脸红，好像自己小家子气了样，他想了想，将翎羽随手插在马尾上，梅花糕拿了两个，余下的都分了。
送给你，莫生气。
莫名就看到韩鸦了一样，虽然比自己高……算了，个人有个人的欢喜，自己喜欢的人家未必喜欢，也不能强迫别人喜欢自己不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各有所爱……
荆楚咀嚼了几下，嚼出点味道来，捏着淡粉色的梅花糕自个儿回房磨刀去，他后日有任务，家伙得备齐了。
韩鸦从魍魉驻地出来，两袖空空，那一包梅花糕用了他十天的零花，好在孤家寡人，并没有太多开销。背了弓打算去猎只狐狸玩儿，又想起婉灵公主新死，举国哀丧，连狐狸都不能猎，当真无趣的紧。他便收了弓箭，攀上围墙边的大榕树，寻了根粗壮树枝躺下，一面看从叶缝里漏下的阳光，一面迷迷糊糊，睡着了。
道择扛着小邪从大榕树底下走过，小邪手里抱着一罐松子糖，自己吃一颗，往道择嘴里塞一颗，真真人世父子一样，道择笑迷了眼，小邪扳着他的道冠，扳歪了，一绺白发滑出来，松松落在脖颈上。
这九黎午后，慵懒可爱。
只——
“叶闲你给我滚回来！”
一袭红衣从挑着“弈剑听雨阁”旗帜的大门里溜出来，上了雨横云狂，剑气萧萧破开，道择眯着眼，瞅了一下，只当是块儿破红布，没管它。
小邪敲了敲他脑壳，道择满头问号。
小邪指指已经窜到水池子那里的叶闲，道择恍然：“莫管他，你叶闲叔叔又…又……”又了半天没又出什么东西，只能生硬转移：“别跟你叶闲叔叔学，小时候凉汤喝多了，脑子不正常。”
小邪嘟着嘴，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绝对不会多喝凉汤，变成叶闲叔叔一样的脑抽人士。
叶闲在太守区的水池子绕了半天，发现没有意想中的九玄大炮轰过来，也没有天罚的陨石哐叽哐叽把他埋住，不由十分落寞，而好搭档道择竟然无情地忽视了他带着自家儿子回去，更是在他心头狠狠一刀。
叶闲躺在水池边上，这时候有点冷，但不是很冷，地面还有中午阳光的热度，暖暖的很舒服，叶闲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往弈剑听雨阁驻地送战报的人寻了他半日没找到，只得将书信递给过来串门儿顺便试图蹭晚饭的道择。
道择眯着眼睛，很费力地辨认着信封上的笔迹。他眼睛不好，若是不用观心符，和瞎子当真没差，不过他并不在意，平日里自家儿子跟着给自己指路，战场上有个可以托付生死的好友，也没什么了。信封上有薄薄一层油泥印子，暗褐色，是个虎型，盘在一块儿。
道择把信揣在袖筒里，对布置饭菜的弈剑弟子一笑，领着小邪找叶闲去了。
中原战报，每回都没好事，这回自然也不例外。道择盘算着这回要在红石峡呆几天，最后也只能叹气。罢了，收拾好东西，小邪交给道真带着，大不了回来多给他带点好吃的就是。水池子边踹醒了叶闲，道择把信递过去，没对准，塞进他鼻孔里了。
“……”
叶闲展信潦草一看，道：“你去？”
“陪你去。”
战场上能托付生死的好友的生死，自然是托付在自己手上比较好。道择伸手：“借我五个金叶子。”
“作甚？”
“芦管春灰都锈了，我得去磨一磨。”
“……说了不要拿来切排骨。”
“先前去问东凰讨她的刀，又不肯给我。”
叶闲无语：“不给是正常的吧？谁像你一样，兵器拿来切菜切肉。”
道择纠正：“没有切菜，只是切排骨。”
“……”
叶闲把青阳下摆往腰带里一塞，又觉得这样不大好，便放了下来，只是那单边摆一晃一晃的，看着难受的很。
“说是顺便把荆楚带过去。”道择突然道。叶闲没仔细看那信，听他这么说，重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末尾确实有句让他们带着荆楚去红石峡。字迹和前头不大一样，大概是别人加上的。叶闲想了想：“荆楚今年二十二？”
“虚岁二十一。”
“还小呢。”
“不小了。”道择把小邪抱起来，小邪正犯困，这下直接缩成一团了。“这般大时候，我都有俩孩子了。”
叶闲不语，但是仍是不高兴的。
“总归还是小……”
道择淡淡道：“都要长大的，一辈子藏在潜龙窟，等幽州打到这儿，不还是得出来。”
叶闲抿唇：“他妈说……”
“他妈说什么，你记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妈也是个魍魉，骨子里头的傲，就不许人家看轻了她儿子。”道择说，“况且……”
叶闲看着他。
“那时候你不是才十二岁。”
“……”
叶闲哭笑不得，怎的突然又搭错线样开始捉短板。
“虽然只有十二岁……”叶闲看着九黎的天，傍晚，彤云一层一层盖过来，天是玫瑰紫。
“他娘亲的话，我也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要是不死……怕是……”
尾音渐轻，暮色合野，闹市区灯火通明，远处驻地挑起一串四个的红灯笼，一边儿两个。到了对门地方，叶闲伸手刮了下小邪的鼻子，道：“明儿早起就走，回头小邪看着你，你就不忍心走了。”
道择点头。
魍魉那头，送信的人也顺带捎了个口信给荆楚，荆楚倒是高兴，从潜龙窟到九黎城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上战场，没想到不到一年就逮着机会了。这一年他出过任务，都是暗杀些小头领，再不干点大的，怕是手要钝。吃完饭他捧着一兜糖炒栗子坐在门槛上吃，剥了一地，被路过的子暧师妹瞧见一顿数落，不过荆楚分了她一半栗子之后，小丫头就乐呵乐呵地走了，自个儿寻地方吃栗子去。
韩鸦倚在墙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子暧身影一不见，他就凑过来。荆楚很警觉地把所剩不多的栗子往后一挪：“不给你吃。”
韩鸦道：“你明天去中原了。”
“你知道？”荆楚有点惊讶。韩鸦指指自己的耳朵：“先头那人来，我听见了。”
“那怎么样啊？”荆楚剥了个栗子塞进嘴里。
“可巧我也去，顺路带我成不成？”
荆楚心中一毛，他可不愿意和翎羽在一块儿，九黎去中原，再日夜兼程都得十天呢……可是人家送了梅花糕……
荆楚抬手，摸到了马尾上插着的那支长羽，总觉不答应就不够爷们儿，就小家子气，于是便不情不愿地点头了。韩鸦得了他的允诺，面上也没有什么大高兴，湛蓝的眼珠里头几分笑。他忽而从自己耳侧摘下一枚白羽，插在荆楚马尾上，道：“一支羽是小孩儿戴的，喏，再给你一支。”
荆楚摸了半天没摸出个道道，韩鸦走了之后他也回去找镜子看，镜子没找到，找到个来借针线的翎羽师妹，翎羽师妹很诧异地瞅着荆楚的羽毛：“原来是位师姐？我一直当是男子呢。”
“……小爷就是男的！”
“那怎么插两支羽？男的插单数，女的才插俩呢。”
荆楚脸上一红，好在今天他才从师叔手里弄回来一个面具，现戴着也看不出表情：“小爷乐意！”说完吧唧吧唧跑了。
荆楚挠墙，早知道韩鸦那小子不是好东西，提刀砍了他去！……慢着，似乎还不能够啊……算了，他三支羽，给自己一支，不也是两支了。
这么一想，荆楚又平声静气地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出发。双刀，保养的工具，换洗衣服，还有一些药。他从衣柜里拿出娘亲留给她的布老虎和小玩意儿，犹豫半日还是没放进去。然也没放回去，他抱着一双虎头鞋，安稳睡了一夜。
九黎正大街那边的太虚驻地，小邪被托给道真，道择从墙上取下一柄大剑，剑上头蒙了许多灰尘，整个都透着疲惫陈旧的味道。道择浸湿了白布，将剑立在地上，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慢慢擦拭剑刃。奇怪的是擦过的地方并没有变亮，反而更加陈旧起来。擦完了一面，道择又将白布放回盆子里，水里一点点洇开了红色，血一样。
叶闲在庭院里舞完一套剑法，往太虚驻地那儿瞧了一眼，道择房间的灯还亮着，人影绰绰。他把雨横云狂用白布裹了，自去睡觉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东风一吹云澜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