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画屏》觉空师妹

2、第 1 章

　　晨雾缭绕，清风浮过院中的桂花，花香馥郁，周围的房屋在迷阵中显露出一些模糊的棱角，空气中隐约传来几声野兽的鸣叫。
　　这时，如纱的薄暮中突然泄出一抹碧绿，一名少女从院子里走出，穿过葱郁的竹林，灵巧地绕过其间的小道，最后来到了一片菜地。
　　少女随意地挽了挽衣袖，不经意间便抖落几朵细花，她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一眼挑中两颗长势甚好的大胖白菜，“嗬”了一声，极为纯熟地拔了出来，随即飞快地往回跑。
　　走了没多远，自以为安全便得意洋洋起来，突然，从竹林里冒出一个青年，出其不意地从背后一把拎住少女的领子，大声怒斥：“好个贼子！今天总算让我逮着了。”
　　少女来不及辩解，周围忽啦啦很快就围满了人。
　　可不遭的，此时正是弟子们下早课的时辰。

　　一名身着白纱的少女被众弟子簇拥在前面，她杏眼唇红，脸娇人俏。只目不转睛地盯住被那青年擒住的偷菜少女。
　　众弟子对着那偷菜少女也是议论纷纷。
　　昆仑分为三层三等，他们这层属于顶上第三层，下面两层的除了师叔级别的能上来参事，寻常弟子是不识其门的。而他们这层的几等区别于：天资极高的弟子由青衣门接收训教，是成为以后接手昆仑的主要势力；天资稍逊前者的由蓝衣门接收训教，也属于战斗的高端力量；而天资一般的弟子，由紫衣门接收学习，一般为昆仑撰写经文八卦算命。
　　当然，在昆仑虽分为几层几等，但，能进入昆仑的，岂是常人乎？
　　众人平日在各自衣门里受管教、学术法，也并非不曾谋面。每逢月中，各衣门弟子全聚首天池，弟子虽多，但能上得了这昆仑第三层的，就算喊不出名字，那也觉得面熟。
　　青年骂了两句偷菜的碧衣少女，相反这少女毫无羞愧之色，半句道歉的话语都不提及。青年不免有些急火攻心，这菜地失窃也不是一两回的事了，师傅每回都责怪他看管不严，这好不容易守株待兔几天终于逮她个现行，她居然还如此镇定，真怀疑她那脸皮是不是像天池的墙一样厚？

　　“焦川，她是何人？”站在旁处的郑睛茵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正是那着白纱的少女。
　　焦川，也就是那擒住碧衣少女的青年，他与郑晴茵虽不是师从一位，但都属于青衣门，往日还算熟悉。
　　他恶狠狠地剜了碧衣少女一眼，道：“她是谁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的是，她是个偷人家菜的贼子。”本来背对着焦川的碧衣少女闻言转过来及其无辜的望了他一眼，焦川被她瞧得心里“咯噔”了一声，不自在地扭过头。
　　郑晴茵目光便转移到了碧衣少女两手紧紧抓住的大胖白菜，顿时有些鄙夷：“修仙之人是不需吃这些凡物的，想不到她不仅吃，居然还来偷，真是丢我们昆仑的脸。”簇拥她的一帮弟子立刻帮腔斥责，看向碧衣少女的目光也然透着轻视。
　　其实郑晴茵这话说得极不高明，这凡物么，是焦川的师傅季生道长也是郑晴茵的师叔种的，她这番话本是指责碧衣少女，却不小心连坐了长辈。
　　焦川自然也想到了那处，脸色不太好看了，便道：“此事我会交由我师傅定夺，不劳师妹挂心。”
　　郑晴茵却不理会他，只管眼睛胶着碧衣少女身上，不料那碧衣少女在她目光下丝毫没有胆怯。郑晴茵心中不快，道：“这人我平日怎么不曾见过，各位有认得她的么？”
　　周围一片否认声，均称不认得。其中还有个弟子喊“这会不会是混进昆仑的奸细呀……”引得大家敌意重重。
　　立刻有人建议要把碧衣少女压到珍殊洞，珍殊洞名字虽然一般，确是人人为之恐惧的兽洞。里面未降服的灵兽万千，只有穷凶极恶的犯人或是在五年一度的试仙大会上最后的降兽一关才会开放此洞，分明是想那碧衣少女遭难。
　　那碧衣少女也未言语，焦川刚想制止，一群弟子就上来把她捆得结结实实，刚打算压走。一名白衣男子御剑而至，纳罕道：“怎么回事？”声音如山涧之泉清澈，温润悦耳。连碧衣少女也忍不住抬头望一望他。
　　郑晴茵见到来人，欢快地跑到白衣男子身边，娇憨绵软地喊道：“月竹师兄……”话一出脸还红了透。
　　碧衣少女的眸子在他们俩人身上滴溜溜地转，百思不得其解。
　　月竹一眼都瞧到了碧衣少女的小动作，只觉那双眼灵动有神，干净地不染尘世般。他笑了笑，眉眼间顿时风流无限，看得郑晴茵心里又是一阵惊涛猛浪。
　　“怎么了？”
　　有弟子回答：“这姑娘偷了季生师傅的东西，我们正打算压她去珍殊洞。”
　　“她偷了劳什子要去珍殊洞？”说罢月竹看见了碧衣少女被捆起来也未放手紧抱的大白菜，愣了一下。
　　其他人瞧见月竹的脸色，也都支支吾吾你推我攘地不肯前来告知。月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道：“两颗菜而已，恁的这么大罪过？”
　　众人不言语，倒是那郑晴茵站出来，义正词严地道：“师兄，这人不光偷物，且来历不明，敢问一句，师兄可认得此人？”
　　月竹仔细打量碧衣少女一番，惊觉记忆中从未在昆仑看过此人，便道：“月竹的确不曾见过她，待我问一问她，我们昆仑是匡扶正义而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压入珍殊洞，也不怕冤枉了好人。”
　　他转身面向碧衣少女，眼中温和坚定，“姑娘，你是何人，身上可有代表昆仑的灵笺。”灵笺是每个弟子上山之后训教一个月后真正成为昆仑弟子所赋予的身份证明，没接到灵笺的弟子将会遣送回程。当然，这些都会在最低的第一层完成。
　　碧衣少女低下头，还是沉默。
　　月竹心下不由有些失望，作为大弟子，他是不可能徇私舞弊的，便道：“如此，在下失礼了。”他伸出右手，虚虚地对着碧衣少女的眉心，手心忽然冒出一团白光倏的钻进那少女的额头，然后白光消失。
　　周围弟子发出一阵惊呼。郑晴茵颇为得意地瞥了碧衣少女一眼。
　　月竹神情严肃，叹了口气：“她的确没有灵笺，你们……”话未说完，圈外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嗓音，“慢着，我认得她。”

　　来人是名身着青衣的清俊公子，众人自主地让了一条路给他，齐声招呼：“青锦大师兄。”
　　青锦不在意地笑笑，踱步至碧衣少女身边，手一挥便解去捆仙绳。他关切地问道：“师叔，可还安好？”
　　这一句“师叔”像炸弹般在人群里炸开了锅。那碧衣少女趁人不注意，立刻抱着大胖白菜——溜之大吉。
　　郑晴茵眼尖，一下子瞧见了少女开溜的身影，刚想驾剑追赶，却被锦青拦了下来。
　　他道：“我自会给各位解释。”
　　月竹望着碧衣少女消失的小径，若有所思，那逃跑的速度倒不像轻易被捆仙绳制服的人。
　　郑晴茵一口气给闷在胸间发不出来，脸蛋胀得通红，便率先问道：“她怎么可能是师叔辈，她看起来比我还小，不会任何术法的样子，还请麻烦大师兄给解释一番。”
　　锦青看向郑晴茵，随后抬头扫了周围一眼，道：“玉天琪长老恐怕在昆仑无人不知晓。”
　　月竹弯了弯嘴角，“这是自然。当年入昆仑第三层时我也曾想拜在玉长老门下的，可惜玉长老自修仙以来，从未收过弟子。”
　　此话一出，很多弟子纷纷赞同，当年想拜玉天琪长老为师的人数不胜数，大家都颇有感触。
　　锦青“哈”了一声，道：“错了，玉天琪长老曾收过一名弟子，只是除了你们师傅，鲜为外人所知罢了。”
　　月竹心思一动，手指不经意间扣过剑柄上的穗带，“莫非，就是刚才那位姑娘？”
　　“正是。”
　　一语惊起千层浪大抵便是如此，众人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锦青继续说道：“因着师叔身份特殊，所以一直未曾公开，不料今日造成此等误会。再者，我们的师傅尊称玉天琪长老为师叔，那他的徒儿与我们师傅同辈，我们理应也喊一声师叔的。”
　　郑晴茵忿然道：“那她为何不早说，耍我们玩么？”
　　锦青面色不豫，生冷僵硬地道：“师叔自然有她的苦衷。”
　　“什么苦衷能这样声讨她也不言不语，我倒觉得她仗着自己师叔身份，戏弄我们……”郑晴茵开始咄咄逼人。
　　“放肆——”“她是哑女对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面色已然铁青的锦青，后者则是月竹突然抛出的惊雷。
　　真相似乎一瞬间明朗。
　　一向斯文老实的锦青大师兄愤怒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