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芳信》雁行风月

13、终身私定

　　墨尘音说，赭老师，我没有冲动，也不是为了安慰你，我是真想和你好的。
　　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篮球场边的石凳上，周围除了夜风吹过树叶的啪啦声什么也没有。赭杉军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刚用冷水冲过，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墨尘音继续说：“那天晚上老师问我的时候我就想说我愿意的，只是很害怕爸爸妈妈不同意。”风一吹有点冷，他坐的近了些颇有点苦恼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家庭，“赭老师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被爸爸妈妈捧进手心里去疼的。做一个乖孩子好好学习去按照他们预设的轨迹走，他们就会很开心，包括考到这所大学，爸爸说以后考雅思或者托福到国外去读研，我都同意了。不怕你笑，要不是发现我喜欢上老师你，将来我还会娶一个家里定下来的女孩子呢。”
　　“对不起……”赭杉军心中翻江倒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是我让你难做了。”
　　“没有啊。”墨尘音枕到赭杉军膝盖上，下了很大决心，“可是我喜欢老师，这是我自己努力找到的爱情，我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的。赭老师，如果我们在一起可以过的很好很幸福，我想我的父母也会放心吧……”赭杉军苦笑一下，“总是要慢慢的有一个接受过程，否则贸然讲出来对他们是另外一种伤害。”墨尘音吐口气，“我会努力给他们看啦，跟爸爸妈妈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赭杉军抱着墨尘音的身体，低下头小声的说：“是我应该谢谢你，尘音，你比我要坚强。”墨尘音轻轻笑了几声，“那我回过来夸赞几句，赭老师坚持不懈很会照顾人……”忽然想起了赭杉军父亲去世的事他停顿了一下，直起身子拉着赭杉军的手，“赭老师，听我的，振作点好不好？还是你以前跟我说的，总要满怀希望走下去的不是么，我一直都会等你的……”
　　赭杉军点点头，二人握住双手紧紧相偎，这个时候才忽然生出些常相伴的感慨来。

　　有了个男友的事墨尘音没往家里说，万一真把父母刺激着了麻烦就大了。他和赭杉军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共同努力把本职工作做好，同时放假回家时慢慢向父母灌输一些同性恋情的思想，等到自己毕业考研或出国的事情定下，再彻底坦白。
　　也只能这么循序渐进了，墨尘音和赭杉军都感觉底气有点不足。
　　期末考试结束，两个人一起回家准备这两个月的暑假把驾照拿下。得知自己儿子在学校表现优秀还拿到了数额不小的奖学金，父母自然非常高兴，鼓励一下儿子要再接再厉。墨尘音趁机把几位专业课任课老师说了一下，重点夸夸陪了自己整整一年的赭杉军，父亲半开玩笑的逗他说：“尘尘你以前是看到老师就躲开的，怎么对这位赭老师这么亲。”呃了一下，墨尘音低头喝汤掩饰自己发红的脸，“上大学了肯定有长进啊，再说赭老师确实很好，我一点都不怕他。”母亲给自己夹菜，“是嘛，上大学是大孩子了。那尘尘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啊？别藏着掖着，要告诉爸爸妈妈。”
　　墨尘音差点把碗丢了，只好支吾说，“妈妈放心，我的感情问题会跟你们说的……”电视上的新闻这个时候爆出条消息国外有国家通过法律同性婚姻合法化什么的，墨尘音刚说了半句“同性婚姻很多……”，母亲忽然皱了眉，“真是神经病。”
　　心沉到湖底冻了个结实，墨尘音收拾碗筷去厨房刷洗：“爸，我下午去驾校练车了。”
　　“记得带瓶水，天太热。”父亲嘱咐一句，想起了什么，“尘尘你是不是说你那个无机老师也在考驾照？”墨尘音点点头，“我是想和他一起练的，赭老师技术比我好。”
　　“好，别紧张，争取这次一回考过。”父亲去了书房。
　　为了尽快赶上考试，墨尘音和赭杉军搭班额外包时一圈一圈的练习那些烦死人的项目，整天呆在驾校，累了快一个月终于顺利通过了项目考，只等二十天后把路考拿下，驾照就能办下来了。傍晚登记结束赭杉军挽着墨尘音往驾考中心外面走，他们走的很慢，欣赏绚烂的晚霞，再聊一聊大二了要重点做些什么。墨尘音很习惯自然的把头靠在赭杉军胳膊上边走变晃，“可惜大二就没有无机课了……”
　　长长的水泥车道，墨尘音觉得再长点就好——走到大门口，他看到了父母站在自家的汽车旁边等他。
　　当晚墨家父母请赭杉军吃饭，感谢这一年来他对墨尘音认真的教导。席间墨尘音五味陈杂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带着微笑做乖宝宝，赭杉军倒比较大方沉着，给墨尘音夹了菜，谦逊的对墨家父母说伯父伯母你们太客气了，我是老师，关心学生是分内事。
　　墨爸爸笑了笑，您是尘尘的老师，和我们同辈的，怎么叫伯父伯母呢？

　　专业课，四六级，计算机二级，雅思，学生会。
　　研究项目，实验，论文，职称。
　　耳边是温婉的笛音，眼前是柔和的春光，指尖拂动的琴弦颤动，墨尘音反应过来时间过的太快，大三的下学期都开学快两个月了。他刚拿到预备党员的资格，从学生会副主席的位置上辞下来，而赭杉军也终于评上了副教授的职称。
　　信手奏去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随性而来的一支断断续续的曲子，听来只觉滑柔中一点忧虑，赭杉军放下笛子按上墨尘音的手：“想到什么？”墨尘音沉默片刻，忽然说，“老师，这次清明的小假期，我回你家好不好？”
　　赭杉军愣住：“不告诉你父母么？”
　　“不想说了，反正算上周末才五天。”墨尘音趴上琴桌连连叹气，快两年的时间里他的“缓图”计划基本等于失败，他对父母说了自己要全力备战雅思没空恋爱，而且不喜欢和女孩子多相处，母亲说以后你会喜欢的，父亲则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在私下里警告他，我不太想管社会上怎么开放，但是我将来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妻子的。
　　如果真的摊牌出柜，他被父母锁起来关家里也不是没可能。
　　赭杉军抚上墨尘音的肩膀：“若是老人家真的不同意……我不勉强。”
　　“爸爸妈妈对我真重要，可老师你对我也很重要，我从来都不知道放弃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墨尘音咬咬牙，双臂环住赭杉军的脖颈整个人靠进他怀里，“赭杉，我不许你走。”
　　赭杉军的住处在一栋很大但很有年头的临街楼上，是家里多年前淘换下来的旧房子。面积很小，四十多平米，除掉卫生间和厨房之外只有一个大间做卧室兼客厅了。房子小但赭杉军收拾的很干净整齐，因为长时间不住人，卧室的床桌子小沙发上都盖着天青色的棉布防尘。晚上赶回家十点多钟，赭杉军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让墨尘音先坐下休息，忙着烧开水煮面条给他做宵夜垫垫肚子。
　　墨尘音去厨房帮忙，赭杉军煮着那两包从学校走时带上的方便面有点抱歉的说：“尘音，现在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去买食材给你做好吃的。”墨尘音心里一阵难过，见自己插不上手就去一边刷洗那些很久没用的碗碟——每次自己回家，无论多晚爸爸妈妈都去车站接，到家里也是饭菜齐全的，可赭杉军……
　　“老师，你不用那么忙……”墨尘音摆好碟子，赭杉军拿了两个碗把面条盛出来，“好了别说那些，快吃了东西洗洗睡觉。”
　　床是双人床，旧点但是挺宽敞，枕巾被褥上那点清寒味道渐渐也就没有了。墨尘音枕着赭杉军的手臂，右手抱住他的腰，这是他第一次和赭杉军同床共枕，可他没有什么紧张和不安，他只想这样静静的躺一躺，能睡着就睡着，呆在赭杉军身边，无疑是很能平静的。
　　“老师，我想和紫荆衣一起申请去英国读书，你要一起来么？”盘算了一下心事，墨尘音开口问。赭杉军立即想起金鎏影一直在找前往不列颠做访问学者的机会，心里大致明白了墨尘音的算盘，“尘音，你这样，让我想起两个字……”
　　“什么？”墨尘音有点心虚。
　　“私奔。”赭杉军直言不讳，墨尘音立即转过身扯被子把自己包严实，“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起码大学毕业以前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关系跟爸爸妈妈说清楚。他们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不会放弃的。可，我还是想要增加一点说话的分量……”赭杉军从后面抱住他，“你这个报喜不报忧的脾气啊，跟我也有点像。小时候考试成绩不好还是什么的，总是不敢跟爸爸说，拖着拖着等很久，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打。”墨尘音嗯了一声说，“老师，我其实很胆小的。”
　　第二天醒来之后看着内裤和床单上的小团血迹，墨尘音俯趴在床上脸压在枕头里怎么都不肯起来，赭杉军劝了几次也不顶用，只好红着脸穿好衣服扯被子把墨尘音裹好防止着凉，自己赶紧把弄脏的床单衣服搓洗干净晾晒出去。
　　他们在这里渡过了五天的短假期，一起晨起跑步一起收拾家务一起到外面的超市去买菜。墨尘音做饭的手艺不行，只会煮个紫菜蛋花汤，赭杉军比较在行，这几天煎炒烹炸荤素搭配，居然没怎么重样。
　　确实是像个过日子的样子了，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临回学校前最后一个晚上，墨尘音倒了开水给赭杉军吃药，心里泛起了一个念头，他和赭杉军的生活，真的开始新的一页了，比如一个名字叫夫妻非法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