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雁行风月

3、千里起解

　　章三、千里起解
　　赭杉军和翠山行一大早就去火车站买了票，坐上了前往K省省会的卧铺火车。软卧车厢里很舒适很温暖，赭杉军拉开白纱窗帘看着窗外呼啸倒退而过的风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眸微微下垂，看起来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翠山行吹着玻璃杯中滚烫的茶水。
　　“没什么，想临出发前接到的指示，如果遇到异度分子可以就地击毙什么的。我想在火车上动枪真的可以么？会引起骚乱吧。”赭杉军靠在床边，不着痕迹的说出另外一句话。
　　“生擒也不错。我知道赭队长你枪法很好，但是很讨厌用枪。”
　　“不喜欢子弹出膛带出的声音和火药气味。”赭杉军转脸看着他，右手下意识扶在腰间的手枪皮套上，“翠山行，我刚刚进入刑警队工作的时候得到了第一把配枪，后来追缉一个拐卖儿童的案子，就是这把枪打伤了一个人——很不幸是当年我的顶头队长，现在的号昆仑局长。”翠山行扶额轻声的笑出来，赭杉军接着说，“子弹射入人体的声音，我是永远忘不了的。”
　　“赭队长，你不会把我当成心理咨询师了吧……我只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
　　“没有，随便聊聊而已。”赭杉军再次去看风景，他昨晚做了很恐怖的噩梦。
　　中间火车晚点若干小时，所以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快两点钟他们才赶到K省省会，随即在车站买下了三张次日上午的返程车票。明天早上才去提人，赭杉军也就和翠山行一起去省会的夜市小吃摊上逛了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趟走的如此心思恍惚，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去了。翠山行也问过赭队长你这副样子是怎么了，赭杉军说，我哪知道。
　　我哪知道，没人比我更知道了，赭杉军自己在心里说。

　　赭杉军看到那个人安静的在硬背椅子上坐着，看着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黑色的长尾风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靴，一把墨蓝长发整齐扎在脑后。那人的皮肤还是很白，映衬着金色的阳光透出一种美妙好看的颜色，圆润的下巴埋进毛衣翻领里面，嘴唇有点薄，稍稍抿着，形状姣好。他的双手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修长的手指交叉，手铐反射一道锐利的弧光。
　　赭杉军说：“墨尘音。”
　　那人转过头看着赭杉军说：“你来了。”
　　中分的额前短发恰到好处的衬着那双水润的墨色双眼，眼睫落下整齐的阴影在皮肤上。翠山行心中一愣，这个眼前的通缉犯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未必是多么精致漂亮的皮相，不过就是自然而然生出一种顺眼舒服的感觉来。他把手里那张印满了黑字的薄纸带着一支签字笔一同放在桌上，“签字吧。”
　　那是张挺正式的逮捕令，赭杉军盯着那双正在写字的手——修长干净，骨节突出，指甲剪的很短，和当年没有任何变化。等墨尘音写好自己的名字把纸张交给翠山行，他上去扯了扯墨尘音的毛衣袖子，不让冰冷的手铐接触到他的手腕皮肤。
　　翠山行说，赭队长人很好的。
　　墨尘音挑眉看了看赭杉军，忽然笑了。
　　上午九点半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从火车站的特殊通道上了车，跟乘务员换过卧铺乘车牌以后进入预定好的包厢，翠山行还在转身关门，赭杉军已经拖过墨尘音的右手咔一下铐在床头的白色铁柱上，随即从腰间又取出一副手铐，把他的左手一并铐上了。墨尘音撑开双肩双手被很别扭的环在身后，靠着那根细细的床柱冷笑：“赭杉军队长，你怕我逃跑？”
　　“对不起，公务需要。”赭杉军端端正正在墨尘音对面的床铺上坐下来，目不转睛的盯视着对面的人——墨尘音的眉头皱了一下，细白的牙齿咬着唇角，随后很快的变成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去看车窗外月台，那里有一个推车贩卖零食的商贩正在数钱，还有来往指挥乘客上车的几名工作人员。翠山行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于是在墨尘音的身边坐下，还是那么慢声细语的解释，“你关系到很重要的案子，赭队长小心谨慎也是正常的，这次抱歉了。”
　　墨尘音没有回头，一声未出的看着月台缓缓往后倒，火车已经启动了。
　　“我本来以为K省会特别冷呢，那么偏北的地方。结果一来，跟咱们那里一样，到处都有暖气……也就是出门时候冷些……赭队长咱们那天看到的冰雕不错哈。”包厢里十分诡异，翠山行在没话找话，墨尘音扭着身子看窗外的蓝天，赭杉军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墨尘音。
　　翠山行站起来说：“得，我看哪儿都不冷，就这个车厢里最冷，我出去暖和暖和去。”说着忙不迭的拉开门出去了，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苍哥，这个叫墨尘音的跟赭队长我看关系不一般啊，赭队长看见他脸颜色都不对了……”

　　“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只剩下两个人，赭杉军心中盘算了很久，问出第一句话。
　　墨尘音没回头，淡淡的说：“好不好不都在你这儿了么，还问什么？”
　　“不问什么，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关心一下。”
　　“那我谢谢了，大队长。”
　　赭杉军打开保温杯看了看，里面是翠山行上车才泡好的茶叶水，便端起来走到墨尘音跟前：“看你嘴唇干的都起皮了，来喝点吧。”墨尘音这才转头继续挑眉冷笑，“我这待遇不错，劳驾大队长亲自伺候着。”赭杉军一滞，随即摇头，“墨尘音，别怄气了。”
　　“我怄什么气，我一个通缉犯怄什么气，您大队长执行公务……”墨尘音停止了说话，那边冒着热气的茶杯已经送到了自己嘴边，倾斜着一个非常合适的角度，里面沏着的是清香的茉莉花茶，热烫烫的闻着就舒服。墨尘音低下头，小口的喝着，润着嘴唇和喉咙。
　　茶水喝掉了小半杯，墨尘音抬起头对着赭杉军笑一笑：“谢谢了队长。”
　　“我叫赭杉军。”
　　包厢再一次安静下来，赭杉军合上保温杯的盖子，伸手抚上墨尘音反铐在身后的双手，那双手在温暖的车厢里还是很凉，手腕红红的，像是要肿了。赭杉军低着头给揉着，慢慢的说：“尘音，很抱歉……”
　　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再次被叫起，墨尘音的头靠着床柱，眼睛看着赭杉军的脸：“赭杉，在这儿碰到我，你是不是觉得特失望特糟心。当年一个宿舍的老同学，现在让你亲自来押我……”赭杉军摇摇头，“我没这么想，就是觉得后悔，要是当初那几年能找到你，你也走不到那条道儿上去啊……都是我不好啊……”
　　墨尘音心里笑了一下，却又忽然一酸，多少年了这人老毛病怎么还不改，什么事都觉得自己该担责任。想了很久却想不出自己该接什么话，只能低着头不出声，赭杉军就站在那里给他揉着手腕，又温暖又舒服，过了不知多久赭杉军忽然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无所谓。”
　　火车在飞速行驶着，中午的时候翠山行看着赭杉军从餐车买回来三份排骨盒饭，把自己那一份里面的几块红烧排骨全拨进墨尘音的饭盒里，然后一块排骨接着一筷头米饭的夹着喂给墨尘音。翠山行靠着包厢的门，捧着油腻的一次性饭盒，我就不该跟来凑热闹……他心里说。墨尘音吃了几口就摇头再也不肯吃了，赭杉军于是丢掉饭盒拿纸巾擦擦手，擦干净墨尘音的嘴角，把重新续了开水的保温杯送到他嘴边去。
　　墨尘音很没有形象的喝着。
　　下午的时候火车经过一片又一片的农田，没有化干净的残雪在阳光下点点闪光。赭杉军把床铺上的被子打开，盖在墨尘音身上，自己继续给他揉着手腕。墨尘音看了一会儿决定逗逗他，于是说：“赭杉，我被判刑进去了怎么办。”
　　赭杉军说，你罪有应得，好好改造吧。
　　赭杉军蹲下身子看着墨尘音，无比正经的说，我会一直等你的。
　　“等你妹！”
　　“我没有妹妹……”
　　墨尘音接着问：“我要是被枪毙了怎么办，你给我收尸？”
　　“我绝不会让你死的。”赭杉军接着说。
　　“你知不知道，这许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你。”赭杉军捧起墨尘音的双颊，直直对上他的眸子，“可我不知道我们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下见的面。”
　　“连你，也不愿相信我了么……”墨尘音闭上眼睛固执的把头转到一边去，“够了，赭大队长。我们现在只是警察和通缉犯的关系，你不要太过份了。嗯……”柔软湿润的双唇迅速的贴合上来，把自己剩下的话完全堵了回去。赭杉军扳过墨尘音的头，很香甜的吮吸他温暖的嘴唇，并进一步把舌头探入进去。因为干燥缺水，墨尘音的嘴唇一直有点干，舔舐上去并不那么光滑。赭杉军一条腿跪在床铺上，身体把墨尘音压的向后倾斜，不过没有撞上床柱。墨尘音的后脑枕着赭杉军的左手，后背则紧贴着赭杉军温热的右手，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赭杉军专注闭目亲吻的样子，这个人也一样是那张粉粉端正的娃娃脸，红色头发梳的整齐。只是这个力道……墨尘音挣扎了一下，没办法，双手铐在背后结结实实没法动，他由着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里外啃咬着他的嘴唇，然后一路滑下，把脸埋在毛衣领口里吮吸亲吻他的脖颈。
　　他听到赭杉军的声音幽幽回响在耳边：“你说的每句话，我自然都是相信的。所以，就把这出戏，做到底吧。”
　　“赭杉军等我出去就踢死你！”
　　翠山行立坐在包厢外面的座椅上捧脸，决定举报赭杉军大队长假公济私以及和通缉犯发生疑似恋爱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