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下》雁行风月

5、第 5 章

　　FIVE
　　中午的时候墨尘音从厨房捧来一大碗鱼蓉丸粉丝汤，坐在赭杉军身边给他盛出一小碗，“来，尝尝味道怎么样？”粉嫩的圆圆小丸子在汤碗中沉浮，细碎的碧色葱花配着雪白粉丝，看上去非常养眼。赭杉军捧着碗很快吃干净，连连称赞，“比上次有进步。”
　　“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才骗我吧。”墨尘音笑，“要说实话。”
　　“尘音你要有自己的自信啊，不信自己吃吃看。”赭杉军给墨尘音盛上一小碗，特别多舀了几个鱼丸，“上次你打鱼蓉过头了，盐也放的有点多，这次你看就刚刚好。不过呢……”看着墨尘音半信半疑的吃下去几个丸子又咬着粉丝喝汤，“煮汤的时候放一点料酒和白胡椒粉去腥味，出锅再滴上几滴香油就更好。”
　　墨尘音这才轻松的笑出来：“那下次就再改进做来看看了。”
　　午饭吃的很轻松，电视里的午间新闻结束后是例行的天气预报，未来两天都是阳光灿烂春风扑面的好天气。墨尘音帮着赭杉军收拾碗筷，忽然说下午想要去广场放风筝。
　　“我是说赭杉你坐在草坪上看着就好，我来拿着线轴自己让风筝飞到天上去。”墨尘音的神色很正经，像是做了比较大的决定，“以前都是你带着我一起，现在我想自己试试。”赭杉军脸上带着疑虑，“今天天气好广场上人肯定不少，尘音你，真的可以么？”墨尘音摇摇头，有点自嘲的笑，“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忽然出事，可是如果自己不去尝试坚强，就永远不可能摆脱现在这种心理状况……你在的时候是个正常工作生活的人，你不在的时候是个……”赭杉军伸手掩上墨尘音的双唇，“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可我想完全的好起来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并不满足于如今的状况。赭杉，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去洗碗……”墨尘音下意识抚了一下身上系着的围裙，几乎是用一种抱着碗筷的姿势，快步跑去厨房。
　　“尘音……”赭杉军扶着桌子站起来，伸出的手慢慢收回，拿着杯子去倒开水，一拐一拐还有点瘸，他觉得自己的样子确实非常滑稽。

　　——初秋的清晨，微微有些发冷。庭院中晨光熹微，藤蔓上还开着一朵一朵红色蓝色白色的牵牛花，几滴露珠凝结在娇艳的花瓣上。修长雪白的双手抚摸着花瓣，墨尘音低下头去仔细嗅着花芯，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人：“没有什么味道啊……”
　　赭杉军走上去揽着墨尘音的肩膀，握住了他的手，小心的带着他重新俯下身子，在他耳畔轻声说，“闭上眼睛仔细去闻一闻，感觉一下。牵牛花虽然没有浓烈的香味，但是和周围所有的叶子小草一样，都有自然的清香，很淡闻起来很舒服。你看，即使是这最不起眼的小花朵，开放的时候也是他们最美的时候。”墨尘音点点头，转过身看向赭杉军，“我知道了，我最喜欢你在我身边了，赭杉。”
　　赭杉军把墨尘音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前：“那么也请相信，我最爱的人是你。”
　　“我相信你，我也很爱你呀。赭杉，现在我饿了。”墨尘音垂下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一下，脸有点发红。
　　“跟我去吃早饭吧，我们喝南瓜粥吃葱油薄饼好么？”
　　“好。”

　　光滑的冰面上有不少人在滑冰玩耍，墨尘音坐在周边的场地上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他的双臂还是交叉在胸前，用深呼吸来平复内心的恐惧，赭杉军蹲在他的身边给他穿上冰刀鞋，握住那双冰冷颤抖的手。
　　“赭杉……真的要来么，这么多人，我想回家……”
　　“快到圣诞节了啊，自然有很多人来滑冰玩的。”赭杉军拿出一个红红的三角形绒布帽子给墨尘音戴上，帽檐压住了他一半的额头，圆润白皙的脸一下子显得很俏皮可爱。墨尘音手指拨弄几下帽子尖端缀着的白色小圆球，满脸的不高兴，扯开赭杉军的手就往外踉踉跄跄的跑，“我要去洗手，好脏的！”
　　“尘音你站住！”赭杉军少见的表情严肃，口气也一下子严厉起来，一把将墨尘音拖了回来，站起来揽住他的肩膀，“你在家里可以很正常的和我生活，跟我看书聊天开玩笑，你还会和我恶作剧和我生气说我把东西翻乱了，甚至你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应用不少的财务软件处理数据了。可是尘音，你的社交恐惧症没有任何的起色，你还没有完全的恢复身体。今天带你出来滑冰，就是让你开始慢慢适应和除我之外的人去交流去玩耍，以后我们才能更好的回公司工作，才能更好的去享受生活，你明白么？”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何况又是这样子板着脸，墨尘音一时间有点发懵，手指很紧张的扭曲着，上面的青筋与血管凸起来。
　　赭杉军以为墨尘音可能情绪失控，在这接近两年的时间里墨尘音的脾气很容易暴躁，也开始出现了拼命洗澡洗手的洁癖以及疯狂核对账目数据的强迫症，有时候为了诸如晚上洗澡要洗多少次对账要对多少次之类的小事动拳头真是家常便饭。赭杉军做好了准备再次挨揍，只想不要打到后背上那一块伤口就没事。
　　没想到的却是墨尘音对赭杉军浅笑起来，用手指梳理着赭杉军的红色头发，在额角那里有一块不很明显的疤痕，是在医院里他用玻璃杯砸的。他知道赭杉军的身上还有很多的瘀伤，都是他控制不住发脾气的时候打出来的。他的浅笑逐渐变成一种难过的哀伤，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除了欺负赭杉军浪费赭杉军的时间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赭杉……你别着急……我去就是了。”
　　“尘音，还记得我们出院回家的时候你跟我保证过什么么？”整理头发已经成了赭杉军的一种习惯性动作，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冲了，他温柔的把墨尘音抱进怀里，取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围在脖颈上，“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墨尘音点点头，“我说过，我绝不放弃，一定要好起来。”
　　“好，那么就牢牢记着这句话，你不能放弃，我也不会放弃。现在就下场滑冰，和你遇到的人说一声圣诞节快乐。”赭杉军把自己的冰刀鞋穿上，吻一下墨尘音的眼睫，牵起他的手走向厚厚的冰面。
　　“嗯？赭杉军，墨尘音，你们也来滑冰。”身后有人把赭杉军叫住，是金鎏影。——

　　赭杉军对金鎏影没有很厌恶的感觉，直到苍那天在办公室扯出金鎏影间接造成了墨尘音的伤害案以及对于集团的背叛以前，他们都是私交比较不错的朋友——赭杉军觉得金鎏影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乡下子弟生活在这个都市工作在这个大公司，又是压力大的营销部，一路打拼到部长的位置很不容易，他虚伪而又长袖善舞的交际也算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而墨尘音与金鎏影的关系就比较微妙了，他们读同一所大学，后来工作上接触也不少，但私下里相互看不顺眼，赭杉军有次升职以后请了不同部门的金鎏影去吃饭墨尘音表示过很不高兴，说了几次要赭杉军少和金鎏影打交道。
　　实际上与墨尘音有点联系的是金鎏影的疑似情人，一个叫紫荆衣的乡下运输员。
　　赭杉军后来想到，估计金鎏影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墨尘音查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因为没有苍最后安排和指令，他就没有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举动罢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墨尘音是在出院以后第一次对着外人说话——墨尘音死死抓着赭杉军的手，半个身子躲在赭杉军身后，有点磕磕绊绊的说，“你，你好，我叫，我是墨，我是赭杉军的爱人，我叫墨尘音，圣诞，圣诞快乐。”
　　“我叫紫荆衣，金鎏影的老家朋友，哎你的帽子真好玩。”那个个子不高的蓝发青年笑嘻嘻的在冰上溜着玩，一对耐克眉很有意思的挑着，滑到墨尘音的身边一把扯走了他戴着的圣诞老人红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