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下》雁行风月

4、第 4 章

　　FOUR
　　墨尘音站在阳台上给啁啾蹦跳玩耍的小鸟添食换水，接着给吊兰浇水。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水壶去换洗热毛巾，重新给赭杉军敷在红肿的右脚脚踝上，轻柔的按摩着。他坐在赭杉军身边低着头，做的很细心很谨慎，有点害怕的问：“赭杉，你还疼么？”赭杉军抚摸了一下墨尘音垂下的额发，“有一点，很快就会好的。”墨尘音坐的近一点抱住赭杉军，声音很小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赭杉，我今天又……可是那时候找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
　　“哪有什么又啊，这几年你不是都好好的嘛。今天的事情是我忘记告诉你，不是你的错。”赭杉军倒了温开水递给墨尘音，笑着轻拍他的额头，“别紧张，喝点水，你总是想太多又做的太多，太累了而已。在回家的车上还在说梦话，抱怨今天中午的红烧肉不好吃。”墨尘音喝着水笑，眼睛眯着非常可爱，“我怕见到陌生人，怕和他们说话，我甚至看到人多都害怕，但是人一少，剩下我一个，我还是害怕……赭杉你知道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去和别人谈生意我也不怕。”“是啦，我的尘音很优秀，工作好长的帅能弹琴会唱歌，我再不看紧点，溜走了怎么办。”赭杉军抱住墨尘音的腰肢，自己的额头轻抵一下墨尘音的头，“明天买材料回来一起做顿大餐好不好？”“好，一定要买鱼，试试手做鱼蓉丸子汤。”墨尘音捏着手指，“我今天晚上只洗一次澡，然后你找本古书给我读一段上面的老故事，就睡觉。”
　　晚上墨尘音抱着一个柔软的墨色抱枕，和往日一样靠着赭杉军的胸膛平稳入睡。
　　我的尘音，我们永远都在一起，赭杉军关上小台灯，想起那一年好像也是四月初的时候。

　　“失血性休克，伴随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准备手术。”
　　“赭先生有些话我得告诉您，墨先生的身体恢复情况良好，但是这次意外伤害给他留下了非常大的心理创伤，目前使用氯丙臻已经完全无效，我们会使用最大剂量的阿普唑仑使他安静下来，同时还需要心理辅助治疗。这个治疗的过程，我无法保证会持续多久的时间，一切都要看墨先生自己是否能完全的走出来，您必须要有耐心。”
　　“他在早期的时候会出现比较严重的恐怖症，随着治疗状况会逐渐的缓解，但是诸如严重洁癖之类的强迫症无法避免，因为他内心的焦虑和紧张难以消除。赭先生您先跟我来处理一下外伤，啊您体表淤青的地方需要继续外敷药物。”
　　——那时候爸爸把尘音和我的手握在一起，告诉我说从此尘音就托付给我了，我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和体会，只是知道从此我们可以快乐的在一起。可我才知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我没有守住一直等他的诺言，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在一起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的美好，而“托付”二字，有多么沉重……
　　苍，请迅速寻找合适的人选来代替尘音和我的工作，为我打包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送到医院来吧。大家都很辛苦，多谢了——
　　赭杉军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墨尘音刚刚从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的昏睡中醒过来——药物的副作用导致他时常呕吐，嗜睡与视力模糊。他很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轻缓没有表情，被子下面两只手臂交叉相抱，叠在胸前，墨蓝色的眼睛没有聚焦，没有光泽。
　　“尘音，你醒了。”赭杉军把被子给墨尘音盖好，他能感觉到被子下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你睡了很久，现在口渴要喝点水么？如果要就点点头，如果不要就摇摇头好么？”
　　墨尘音点点头，赭杉军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拧开床头柜上的罐子，里面是温度适中的纯水，有一根透明的长软吸管，他把吸管一头送入墨尘音的嘴里，“慢慢喝，不要呛到了。”墨尘音的眼睛看了看一边又转回来，忽然噗的一声把刚刚吸入的纯水全部吐了出来，吐了赭杉军一头一脸。
　　赭杉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很有耐心的附上去擦拭墨尘音嘴角和流到颈子上的水渍，“尘音，你是不是想吐了？我扶你起来好么？”一只苍白瘦长的手颤巍巍的伸出被子，抓起小柜子上的玻璃杯，重重砸了下去。
　　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墨尘音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全身战栗：“别靠近我。”

　　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赭杉军摔掉了八套杯碟和两个咖啡壶，他坐在天鹅绒座椅上点燃一支香烟，红万之中的焦油和尼古丁含量太高，气味也格外刺激。白忘机与翠山行坐在赭杉军的对面，很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有时候心里的焦虑和忧愁，也是需要排解一下的。”赭杉军笑一笑，他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白绷带，嘴角和左边脸颊上各有一块淤青，衬衣上的扣子也掉了几个，显得很有些狼狈。“那就别抽烟了，我的委托人。”白忘机是一个私家侦探，他站起来取走赭杉军抽了一半的香烟，“您应该去做一下心理咨询。”
　　“我没有时间。”赭杉军看看手表，灌下一大口苦涩的咖啡，“现在我只有半个小时听你做调查结果的汇报，请尽快吧。”
　　“先请翠先生说吧，我的调查结果很容易说清。”白忘机看着自己委托人的黑眼圈皱眉。
　　翠山行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几张照片，赭杉军拿过来看了看，远景中景近景都是不同角度的同一具尸体的照片，血糊糊的一片，最后一张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的创意，把一个带着羊头撒旦面具的人头放在台秤上，指针指向八点二磅。“苍先生说，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还有很多事需要的不仅仅是暴力。”翠山行收起照片，赭杉军点点头，“他是集团未来的执掌人，考虑的东西自然会很多，很抱歉我此时无法帮他的忙了。”翠山行微微低头，非常得体的微笑，白忘机哎呀呀一声，“弄这些东西，我晚上还怎么和我的女友共进晚餐？赭先生，这是另外两个人的具体资料，我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查出其中一个的藏身之地。”
　　一叠白纸上印刷着文字和照片，白忘机冷笑一下，“一个因为违反了禁令而被勒令退伍的跆拳道教练，只是因为和立委一个“清风”高官的同居关系，就可以搞到市里多家大医院的精神病学检验报告，从而摆脱包括墨先生事件在内的多起故意伤害案，获得保释。这里是他目前所在的地方，XX江的水文监测所疗养院，他的情人把他藏的很好。而另一位就有些麻烦，他是异度贩毒网络的重要嫌疑犯，警方好不容易才抓到他自然会非常严密的保护监控他，电网机枪水泥墙。”
　　“贩毒的案子什么时候会了结？”
　　“应该会拖很久的，而且此次赭先生你和墨先生有关商业区改造的运作虽然导致阎魔旱魃损失惨重，但是并未对他们的根本造成大的动摇。跟警方全面对立也是异度方面不愿意造成的结果，所以他们断腕保身是一定的，这个案子即使最后解决，不过也就是无关痛痒的处理一些小人物，走走过场。”翠山行总结。
　　“那就真的没有必要拖了。这两个人，也是时候该做掉了。”
　　“赭先生，苍先生劝你冷静。”翠山行说。
　　“我什么时候不冷静？回去告诉苍让他如常工作这件事不要再插手了，我会亲自解决。两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失踪，我想立委的那位高官为了自己的前程，异度的公司为了大局，都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吧。”赭杉军站起来，“抱歉我要去医院了，尘音这个时间会醒来进食。”白忘机笑着喝完杯中的咖啡，“如果我去报社投稿，来讲一讲这个年代稀缺的爱情故事怎么样？”赭杉军走下台阶回头笑，“你可以化名去出书，版权和稿费收入会很可观。”
　　白忘机的笑容淡去，“我虽然对于心理学是个半吊子，不过总是修过相关的课程。大胆说一句，赭先生不必要那么紧张焦虑，如果试着放松与玩耍，我想您和您的爱人都会好很多。”
　　赭杉军沉声，“如此么，我知道了，多谢你白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