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雁行风月

9、第 9 章

　　章九、
　　墨尘音被转到了市里的人民医院。
　　天草依旧不肯原谅赭杉军，也不肯再和他多说什么，不过已经知道妈妈愿意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下去他也没什么办法，便不再闹了安安分分的每天去学校读书，中午放学的时候来医院看妈妈，他自己说好，等墨尘音出院了就去收拾东西去学校办住宿。
　　“我都想好了要告诉天草，结果他先跟你吵起来了……这都什么事啊……”墨尘音捂着脑袋哭笑不得，赭杉军低着头坐在病床前削梨子，一声也不出。停了一会儿墨尘音欠身子拍拍赭杉军的头，“赭大头，说句话！”赭杉军把梨子切成小块小块的放在盘子里，拿牙签扎了喂给墨尘音，“吃吧，很甜的。”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这几天就可以了。”
　　虽然在医院只躺了三天，但是墨尘音已经觉得无聊透顶。亲友们流水过来探望表示恭喜，顺便预定下以后孩子出生的酒席。赭杉军一手包办了墨尘音所有的一切，这里不许乱动那里不许乱动，这个不要乱吃那个不要乱吃。每天这里按按那里捏捏，喂盒牛奶塞根鸡腿，紫荆衣过来的时候捏着墨尘音的脸笑的前仰后合：
　　“金鎏影你看，墨四才三天就成包子了，真是白胖可人……”
　　“你才包子，你们全家都包子！”
　　“喂喂墨四你不要误伤。”金鎏影表示自己不是圆包子，还是很帅的。
　　“关你个瓜条甚事。”紫荆衣推他。
　　“喂喂，我是你的外当家的……”金鎏影脑袋上已经挨了栗子，捂着头站起来直笑，“哎想当年墨四你跟赭杉才结婚的时候，赭杉军也是个嫩包子脸呢。”一回身，看到天草拎着书包蹭在病房门口，便招招手说，“天草放学了？过来坐呀。”
　　“不，我不过去了。”天草就站在门口，“妈妈你今天好些了么，头还疼么，医生说你身体可以了么？”墨尘音看看赭杉军，对儿子伸出手，“来，天草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天草有些不情愿的走过去，对金鎏影说，“他没有跟我妈妈结婚，他们没有证……”金鎏影一愣，赭杉军叹了口气，“小草，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你们要是早点跟他说实话，什么事儿也没了！”紫荆衣乓的放下水杯，“小草，这个赭杉军，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信？不信去找你爸妈卧室，衣柜上面有个小箱子，全在那里面！”看着极度震惊的天草，紫荆衣的眉头拧的比赭杉军还要厉害，“四儿不愿跟你说实话怕你接受不了，你爹又是个笨蛋闷嘴葫芦，今天就你紫叔跟你说实话，你爸爸当年被人设计出事，墨四不得已才骗你说离婚了。去吧，你回去找！”

　　…………
　　“1993年3月5日晴
　　领了结婚证啦！去民政局照相的时候还怪不好意思的嘿嘿，难得赭杉也会一本正经的脸红啊。紫荆衣个坏蛋敢笑话我，回头收拾他！”
　　…………
　　“1995年4月1日中雨
　　回到家里了，赭杉又黑又瘦的样子真让我心疼，这一个月我没法下床，他跑前跑后的24小时伺候我跟宝宝。炖排骨汤去，宝宝不要哭闹，让你爸爸好好休息。”
　　…………
　　“1996年12月5日小雪
　　在学校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将来工作的时候一定会面临站队的问题，即使你不想站也必须去选择一队来站。赭杉不喜欢这样，我们其实没有人喜欢这样，但是没有选择。他和苍与那些人的矛盾来很久了，他总说不能由着那些人盗窃资料什么的。虽然这个机械所内斗的很厉害，不过赭杉还是喜欢这里面和志同道合的同事们一起工作，他很有才华，我很高兴。至于那些烦人的混蛋们，将来总会有个分晓的。
　　天草越来越胖，抱着坠的胳膊疼，照顾孩子真是太累了……晚上饿了或者尿床了都是哭闹不停……小草你别哭了我和你爸爸想睡个囫囵觉……”
　　…………
　　“1997年8月16日大雨
　　他终于还是被抓走了，我明白这是机械所这场权力斗争失败的必然结果。赭杉被人陷害，也有代人受过的意味在里面，他向我提出了离婚，我拒绝了。我想任何阴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他也一定可以洗刷掉所有的耻辱重新回到这个家来，我会等他。
　　苍劝我离开这个城市开始新生活，我同意了，也很感激紫荆衣和金鎏影的帮助。只是对于天草，赭杉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些复杂的变故，于是我就编造了一个离婚的理由去搪塞他，一切就等赭杉回家天草长大了再说吧。
　　买到了五天以后的火车票，我决不放弃。”
　　…………
　　“2010年6月24日晴
　　赭杉，等我，我们一起回家，一起把一切都翻回来。”
　　“2011年8月26日晴
　　别闹了我很忙的！
　　赭杉军是笨蛋。
　　真是到了该说实话的时候了，紫荆衣说的真是对，我就是畏首畏尾最后一片大乱。”
　　日记本纸张上的墨迹深深浅浅，字迹也有工整有潦草，断断续续的记录着这么多年来墨尘音和赭杉军的一些事情，以及抚养天草的点点滴滴。辛苦、喜悦、忧愁、思念，各种各样的情绪带着往事的记忆沉浸在那些字中，渐渐变成天草眼中那一汪墨染的纸。
　　厚厚的日记本下面是两本老式相册，封皮是那个时候流行但现在看来很恶俗的花花绿绿，打开来都是旧的照片了，有黑白的有彩色的，照片褪色发黄的右下角有着拍摄的日期。照片上面有年轻时候的墨尘音，还有一个娃娃脸红头发的人，眼神中满是年轻人的飞扬活力，而95年以后的照片上多出一个白胖的娃娃，天草想那就该是自己了。
　　他抽出一张父母两人在XX机械所门口的合照，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1997年8月15日于机械所
　　正好是父亲出事被捕的前一天。
　　再翻开相册，箱子底最下面压着的，则是他一直问父母说要看 ，却始终没有看到的，两本结婚证——两本薄薄的，和日记相册一样有了年头发黄褪色、边角卷起的结婚证。
　　结婚证照片上的两个人都带着点青涩的微笑，头微微靠向一起。
　　赭杉军，墨尘音。
　　而结婚证的封皮上，有这样烫金的几个字：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颤抖的双手丢下那两张结婚证，天草的脸抽搐了一下立即抓了钥匙咣地关上门就往楼下跑，一路飞速的骑着自行车赶往医院。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每个月一号母亲都要离家外出，也明白了为什么自从赭杉军回家以后总是以那种奇怪的神情和态度看着自己，那天冲突以后母亲气的昏倒被抱去医院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母亲的眼角有眼泪流出……
　　气喘吁吁跑上住院部大楼，他没敢直接就往病房冲，扶着楼梯扶手大口大口喘气，才慢慢走到墨尘音的病房，躲在门外偷偷的看。金鎏影和紫荆衣已经走了，墨尘音靠在床头正和赭杉军聊着什么，面上有着淡淡的微笑，两人双手相握相对而望，生出些许恬淡相守之意。窗外是温暖的夕阳，橙色的光芒给他们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色。
　　“爸爸……对不起。”

　　颇忙碌了一阵子，装修新房的工作终于完成了。过了几个月他们搬了新家，在酒店订席面请客，热热闹闹庆祝了一场。而客厅里也挂上了一副全新的大照片。粉红色的大背景，地板上有几只小兔子，赭杉军怀里抱着个睡的正香甜的小宝宝，墨尘音挽着他的手臂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天草站在他们身后抱着一只小兔子，戴着一副可爱的白兔长耳朵，笑的很开心。
　　每个人都很开心。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