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hylinone871

6、第 6 章

　　苏沐橙紧紧抓着哥哥苏沐秋的衣角，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她还没有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但她知道，那个会偷偷给她塞糖、会耐心教她认字、会温柔叫她“沐橙”的叶修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里凝重的死寂。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几乎是扑到了移动的床架前，被旁边眼疾手快的护工勉强拦住。

　　“不——！混蛋哥哥！你放开我！”来人发出凄厉的嘶吼，拼命挣扎着要去掀开那刺眼的白布。

　　苏沐秋抬起空洞的眼睛，看清来人的脸时，浑身猛地一颤。那张脸……和叶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年轻，带着未曾经历风霜的锐气，此刻却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扭曲。

　　紧接着，一个高大却显得异常憔悴的中年男人大步跟上，他身穿笔挺的旧式军装，肩章显示着不低的军衔，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但此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只剩下沉痛和无法置信。
　　他越过那个挣扎的年轻人，一只大手重重按在了移动床架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迫使护工停了下来。

　　“……不孝子……”中年男人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盯着那白布，虎目泛红，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却又强行站稳。

　　身后有穿着便装但行动干练的警卫员匆匆赶来，脸上带着难色和悲痛：“叶将军！请您……请您节哀。令公子他……是为了救人，是英勇……”

　　“他救了谁？！”那个和叶修长得一样的年轻人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狠狠剐过站在一旁的苏沐秋、苏沐橙，以及陶轩和吴雪峰。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沐秋身上，那眼神里的恨意和质问，几乎要将苏沐秋烧穿。

　　叶将军（叶父）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苏沐秋身上，那目光沉重如千钧，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苏沐秋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巨大的愧疚和悲伤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避开叶父的视线，低下头，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我是苏沐秋……叶秋，叶秋是为了救我……”他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向那张和叶修一模一样的脸，“他推开我……我才……”

　　这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我才是叶秋！”那个年轻人（叶秋）瞬间暴怒，脸孔狰狞，指着苏沐秋怒吼，“那是我哥！他叫叶修！他三年前偷了我的身份证离家出走！你们是谁？！他这三年就是跟你们在一起？！就是因为你们他才……”
　　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悲痛噎住，化作哽咽。

　　叶父闭了闭眼，大手用力按住小儿子叶秋的肩膀，阻止他更激烈的言行。
　　他再睁开眼时，目光重新落回白布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没有办身份证……他拿的是他弟弟的证……这三年……”他停顿了许久，才艰难地继续说道，“谢谢你们……照顾他。”

　　这声“谢谢”，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了苏沐秋的心脏。
　　他配得上这声谢谢吗？
　　他活着，而叶修却因为他死了。

　　时间雕刻师看着那点碎光慢慢消解，叹了口气：“行啊你，仗着自己是神明就替了苏沐秋的命格……你还关注后续？好吧，我可以让你看看后面的事。但也只有最多几天了哈……”

　　说是几天，其实只有一个清晨，还是别离场面:

　　第二天一早，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天空也在为逝去的生命哭泣。

　　苏沐秋和苏沐橙在他们那个位于城市角落、简陋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房子里，默默地收拾着叶修留下的东西。
　　其实叶修的东西很少，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几本翻烂了的游戏攻略杂志，一个用了很多年的旧键盘，还有那台三人凑钱组装的、承载着他们梦想的二手电脑。

　　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回忆的温度。
　　苏沐秋拿起一件叶修常穿的、带有淡淡烟草味的衬衣，手指微微颤抖。
　　苏沐橙则紧紧抱着叶修送给她的一只毛绒玩具熊，眼泪无声地流淌。

　　叶父和叶秋在约定的时间来了，身后跟着沉默的警卫员。
　　狭小的房间因为他们的到来显得更加拥挤和压抑。

　　苏沐橙看到叶秋伸出的手，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玩具熊抱得更紧，小小的身体缩向哥哥身后，眼睛里充满了抗拒和不舍。
　　这是叶修哥哥留给她的念想。

　　叶秋看着她的动作，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到、底、给、不、给？”
　　那语气里的冰冷和敌意，让苏沐橙吓得一哆嗦。

　　苏沐秋心如刀割，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掰开妹妹的手，声音沙哑却坚定：“沐橙，松开。这些……本来就不是我们的。”
　　他知道，他们没有资格留下任何东西。

　　苏沐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叶秋一把抓过那只略显破旧的行李箱，入手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酸得几乎落泪。
　　这就是他哥哥叶修离家三年所有的行囊？
　　比三年前他偷偷准备离家时带的还要少……他猛地转身，不想让眼前这“害死”哥哥的两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等等！”苏沐秋突然开口。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略显宽大的衬衣——这是叶修的，因为之前有一回他的衣服洗了还没干，叶修随手拿给他穿的。
　　他尴尬地僵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贴身的背心似乎也是叶修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愧疚涌上心头，他抿紧苍白的嘴唇，快速地将衬衣脱下来，仔细叠好，递过去。

　　叶秋一把抓过那件还带着苏沐秋体温的衬衣，动作粗暴，仿佛那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

　　叶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阅历丰富，自然能看出苏沐秋兄妹并非恶人，只是命运弄人。
　　他心中叹息，走到前面，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慈悲：“小苏，我们谈一谈。”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陋室和眼前这对无依无靠的兄妹，“关于你们以后的安排。”

　　苏沐秋看着叶父深邃而复杂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叶修不在了，他和沐橙的未来，如同窗外阴霾的天空，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这位刚刚失去儿子的将军，会如何安排他们这两个“间接”导致悲剧的人？
　　他心中充满了忐忑。

　　时间雕刻师松开了钟表：“就这么多了，这个世界泡因为你的干预，会走向什么方向，我不好说……荣耀之神，咱们还是关心点其他位面的事吧？”
　　叶修不语，只是静静等待。

　　生活仍然要继续。
　　雷霆战队的训练室里，往常充斥着键盘敲击声、技能音效和战术讨论的喧嚣，今天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点磕磕绊绊的朗朗读书声所取代。

　　戴妍琦，战队里年纪最小、性格最活泼的姑娘，此刻正苦着一张脸，对着光屏上显示的《声律启蒙》，用她惯于在赛场上传导指令的清脆嗓音，努力念出尽可能柔和的语调：

　　“尧对舜，禹对汤，晋宋对隋唐。奇花对异卉，夏日对秋霜。
　　八叉手，九回肠，地久对天长。一堤杨柳绿，三径菊花黄。
　　闻鼓塞兵方战斗，听钟宫女正梳妆。
　　春饮方归，纱帽半淹邻舍酒；早朝初退，衮衣微惹御炉香。”

　　她念完一段，偷偷抬眼瞄向坐在对面、眉头微蹙的队长肖时钦。
　　肖时钦今天没穿队服，而是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赛场上的锐利，多了些文气，但此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表情却异常严肃，仿佛在聆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术汇报。

　　“肖队，可以了吗？”戴妍琦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问道，希望能蒙混过关。
　　让她打比赛、研究技能连招都没问题，可这文绉绉的东西，还要用“温柔”的语调念出来，简直比单挑赢了韩文清还难！

　　肖时钦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不行，小戴。尾音还是太急了，少了一点韵味。这次我们雷霆战队和‘萌芽’幼儿园的合作活动是联盟重要的公众形象展示，主题是‘传统文化与现代竞技的结合’。我们分组给小朋友们展示不同的内容，你负责诗词朗诵这一块，必须再温柔点，要有那种……嗯，春风化雨的感觉。”
　　他想象了一下幼儿园老师上课的样子，补充道：“要让他们觉得好听，愿意跟着学。”
　　这个活动还是他因为李诗情的关系拿到的，他想做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