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hylinone871

1、小事情

　　清晨七点，人工恒星光模拟系统准时将柔和的“晨曦”洒进卧室。
　　李诗情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缓缓变换色彩的星云图纹，有些怔忡。
　　昨晚收到的通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让她一夜都没睡安稳。

　　她侧过身，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肖鹤云。
　　他最近为了新游戏《星域巡航》的架构连续加班，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作为游戏架构师，肖鹤云的工作强度李诗情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她更不忍心用自己遇到的烦心事去打扰他。
　　记忆回溯通知……一年前他们结婚时，肖鹤云完成回溯后有好几个晚上都会突然惊醒，抱着她久久不语。
　　虽然碍于保密协议他不能细说，但李诗情明白，那绝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

　　“嗯……”肖鹤云无意识地哼了一声，手臂搭过来，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几点了？”

　　“刚七点。”李诗情轻声说，指尖拂过他微卷的额发。
　　今天肖鹤云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她原本不想让他担心，但……

　　“怎么了？”肖鹤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睁开眼，目光很快清明起来。
　　夫妻一年，他太熟悉李诗情这种带着犹豫和不安的神情了。

　　李诗情抿了抿唇，还是说了：“我……昨天收到了密宗的记忆回溯通知。时间定在今天上午九点。”

　　肖鹤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李诗情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担忧：“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

　　“你最近太忙了，我……”李诗情垂下眼睫，手指绞着柔软的蚕丝被角，“而且，通知上说必须按时参加，没有回旋的余地。”

　　肖鹤云抓了抓头发，脸上写满了焦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地点呢？我送你去。”

　　“在中央区的溯室。但你的会议不是九点半就开始吗？从家到公司就要四十分钟，再送我去中央区根本来不及。”
　　李诗情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坐磁浮列车去。”

　　“不行！”肖鹤云断然拒绝，“溯室那边情况复杂，你从来没去过。而且……”
　　他顿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李诗情。
　　记忆回溯对于未进化的人类而言，风险性和不确定性都更高。
　　他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可能汹涌而来的、属于基因源生角色的陌生记忆？

　　他快速点开个人终端，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地滑动着通讯录：“我找个人送你。必须有人陪着你我才放心。”

　　李诗情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快速操作的手指，心里既温暖又有些酸涩。
　　她知道肖鹤云是关心她，可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在此时此刻，莫名地让她有些无力。
　　她已经是21岁的成年人了，师范专业大三，很快就要面对真正的学生，但在肖鹤云眼里，她似乎总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找到了！”肖鹤云舒了口气，“我堂兄肖时钦，他今天正好也要去溯室进行回溯。时间比你的晚一点，我让他顺路来接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接通了通讯。

　　光屏上浮现出一个戴着半框眼镜、看起来温和稳重的年轻男子的影像，背景似乎是一个摆满了各种机械零件的工作台。

　　“鹤云？这么早，有事？”肖时钦的声音透过终端传来，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回响，据说这是长期与机械共鸣的哨兵特有的音色。

　　“堂兄，打扰了。诗情今天要去溯室做记忆回溯，九点开始。我这边实在抽不开身，能不能麻烦你接她一趟？你们正好同路。”肖鹤云语速很快。

　　肖时钦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没问题。我大概八点二十到你们楼下。让弟妹准备一下，溯室那边安检流程比较长。”

　　“太好了！谢谢堂兄！”肖鹤云明显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才结束通讯。

　　他转向李诗情，握住她的手：“时钦堂兄人很可靠，是个机械师，也是哨兵。有他陪着你，我放心些。到了溯室一切听从工作人员的指示，不要紧张，回溯结束后立刻联系我，知道吗？”

　　李诗情看着他眼中的关切，点了点头，把那些微妙的情绪压了下去：“知道了，你快去准备开会吧。”

　　肖鹤云匆匆洗漱，换上挺括的衬衫和西裤，临走前又抱了抱李诗情，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等我开完会就去接你。一切都会顺利的，相信我。”

　　送走肖鹤云，李诗情也开始梳洗。
　　她选了一件素雅的浅蓝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她看着镜中那张还带着些许学生气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与那个所谓的“基因源生角色”可能相似的地方。
　　记忆回溯……据说会唤醒深植在基因序列中的、属于某个虚构作品或历史人物的记忆片段。对于她这样一个普通的、未进化的人类女性来说，这实在是一件既神秘又令人忐忑的事情。

　　八点十五分，李诗情收到肖时钦的消息，说已到楼下。
　　她拎起包，最后检查了一下终端和身份卡，乘电梯下了楼。

　　公寓楼下的悬浮车停泊区，李诗情按照肖时钦给的定位找过去，然后，她彻底愣住了。

　　停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常见的流线型家用悬浮车，而是一台高度超过三米、线条硬朗、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人形机甲！
　　机甲的涂装以深灰色为主，关节和关键部位有着暗红色的条纹，胸口有一个复杂的齿轮与闪电结合的徽记。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与周围柔和的社区环境格格不入。

　　就在李诗情目瞪口呆之际，机甲胸口的舱门无声滑开，一个升降梯平稳地降落到地面。
　　穿着深蓝色工装夹克、戴着同款半框眼镜的肖时钦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老师吧？我是肖时钦。”他伸出手，“抱歉，吓到你了。这是我的伙伴，机甲生灵灭。平时习惯了用它代步，比较方便。”

　　李诗情愣愣地和他握了手，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她仰头看着这台名为“生灵灭”的机甲，它能缩成这么“小”的形态？
　　在她想象中，机甲至少应该是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才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个机械师，机甲算是我的半个身体。”肖时钦解释道，他似乎看出了李诗情的惊讶，“生灵灭有可变式结构，城市内通行时会保持这个尺寸。我们时间不多，现在就出发吧，争取早点到溯室，免得排队。”

　　李诗情晕乎乎地跟着肖时钦踏上升降梯，进入了机甲的驾驶舱。
　　舱内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宽敞，并没有密密麻麻的操纵杆和按钮，反而是简洁的环形光屏和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
　　肖时钦示意她坐在副驾驶位，并帮她系好了安全装置。

　　“坐稳了。”肖时钦话音落下，李诗情感到一阵极其平稳的加速感。
　　环形光屏上显示出外部的实时景象，街道和建筑飞速向后掠去，但舱内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和噪音。

　　途中，李诗情看着窗外变幻的城市景观，几次想开口问点关于记忆回溯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肖时钦是哨兵，他的回溯内容和等级显然与自己不同。
　　她又能问什么呢？难道要问“堂兄，你怕不怕”吗？
　　这太冒失了。
　　她只能默默地绞着手指，看着光屏上距离溯室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肖时钦似乎也并非健谈之人，他专注地操控着机甲，偶尔会调整一下光屏上的参数。
　　舱内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轻微的空气循环声。

　　八点五十分，生灵灭平稳地降落在中央区一栋造型独特的银白色建筑前。
　　这栋建筑像是由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立方体错落堆叠而成，表面流动着淡淡的光纹，显得神秘而肃穆。
　　这就是“溯室”——进行记忆回溯的核心机构。

　　建筑入口处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有人类，也有明显是分化完成的Alpha、beta和OMEGA，还有进化过的哨兵或向导，他们身上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有的哨兵眼神锐利如鹰隼，有的向导则周身萦绕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氛围。
　　李诗情甚至还看到一两个身边跟着精神体量子兽的人，那若隐若现的豹形或鸟类虚影，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多样性。

　　肖时钦将生灵灭收拢成一个手提箱大小的金属块，和李诗情一起走向入口。
　　大厅里灯火通明，柔和的电子音和巨大的滚动光屏同步播报着信息：
　　“A9493次记忆回溯实验将于今天上午九点开始，应到34人，已到28位。”
　　“D8783次记忆回溯实验将于今天上午十点开始，应到136人，已到89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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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时钦看了一眼光屏，对李诗情说：“你是A9493次，我是后面的D8783次。你的批次快开始了，先去那边安检入口排队吧。”
　　他指了指右侧一个标注着“A区”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