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酿》许平生

21、窀穸 （四）

　　两个女人见面的情形并不愉快，她没有办法对诸葛轻萝变现出任何的善意，只要一个劲的逗那孩子玩，脸上始终挂着虚伪的笑容。

　　内室因为多了个她，所以本该有的欢喜气氛小时殆尽，每个人都用着复杂并且带着敌意的眼睛望着他，尤其是诸葛轻萝。

　　大家都是女人，她岂会不知诸葛轻萝的心思，可是风家不能无后，不是诸葛轻萝也会是别的女人，而且夫君的心一直在她身上。她深信诸葛轻萝只会是个过客，之后，她的夫仍会是她的夫。

　　所以，她才会答应那件荒唐的事情，让诸葛轻萝为风家生个孩子。

　　她到底是怎么了，今天怎么做出那种事，违抗自己的夫君。这以前，她想都不会想，因为她是这么的爱他，他的话对她来说就好比是圣旨。

　　可是今天的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他，她想，她是疯了吧！

　　对于未来，她已经没有任何把握。要么，是诸葛轻萝离开，她的‘疯’病好了；要么，是诸葛轻萝留下，而她死了。心死，身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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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坐在她面前，叫她‘姐姐’的女人，她的心竟如湖水般的平静。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姐姐，谢谢你那日来看我个孩子。”诸葛轻萝笑的很甜美，“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立场来找姐姐，可是，我是真……”

　　“你想说什么，诸葛姑娘？”她明知故问。

　　诸葛轻萝的笑容一僵，但转瞬间便恢复自然，“姐姐这样喊太见外了。”

　　“有什么事吗？”她问。

　　“孩子再过几天就满月了，本来当初说好一生下孩子我就走，不和孩子有任何纠缠，可是——”诸葛轻萝的眼睛中荧光闪动。“我舍不得孩子，当初，我只是想报恩的，可是我错估了我自己。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从今以后都见不到娘。”

　　“你放心好了，我会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的。”不是她心狠，而是在捍卫自己爱情的时候，就算是菩萨般的心肠也会变得如磐石一般。

　　“但是姐姐你身体不好，想照顾孩子恐怕是力不从心。姐姐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不要名份，只要能和孩子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她冷笑道：“何必在我面前装可怜，大家都是女人，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可是没用的，夫君说过，只是因为孩子。你必须得走！”

　　“姐姐！”诸葛轻萝垂泪，跪了下来，“姐姐说的什么心思我听不懂，我真的只是一个母亲，我爱我的孩子。若姐姐真的容不下我，那就让我带着孩子走好了。”

　　一个人影站在了房门前，怒吼道：“我从来也没想过让你走，所以，你也不必这么委曲求全！”

　　她抬眼一看，正是她的夫君。

　　风霁月扶起了诸葛轻萝，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那她是怎样的人？等她回过神来，风霁月已经带着诸葛轻萝离开，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心疼的很利害，她奔出了房门，朝风霁月的背影追去。她要去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她站在他满前毫无表情的问。她这么爱他，他为什么这样对她，为什么？

　　“你的深情我背负不起。”本来就是，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任意的一场风花雪月。可谁知道她这般深情？真笨的女人，怎么能把什么事都当真呢！

　　她跌坐在花丛中，看着双双离去的背影，恍然明了。诸葛轻萝今日来的目的，根本不是因为她，而是在试探风霁月。

　　真可笑，她的深情竟成了夫君背弃她的理由！

　　她无声的笑了起来，准备起身，却看到上次的那个婢女。透过树枝，她清楚的看到那人的唇形。

　　“那个哑巴仗着自己曾经救过斜玉山庄，就当自己是女皇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她生不会孩子还不准别人生。现在好不容易萝夫人有了孩子，可她却想把人家赶走。真是不要脸的女人！”

　　原来在旁人眼里，她的深情是不要脸？

　　她站起身来，对着那个丫头笑了起来，美丽而又动人。她没再看着婢女一眼，直直的往房里走，不曾回头。的确，她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场赌局，她输了。并且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因为风霁月的心不在她身上。

　　她的下场便是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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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窗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山庄。

　　一定很热闹，她想，并且肯定。今日是那个孩子的满月，怎么会办得不热闹呢？

　　抬眼看着这豪华的宅子，她觉得十分冰冷，这里不属于她，从来不属于她。她应该在南方，打着碎花油纸伞，乘风放纸鸢。可是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因为舍不得呢？在这个地方用了十年深情，如此怎能说舍弃就舍弃？

　　她该死心的，不该再对这个地方抱有任何幻想，该死心的。

　　她感觉到一阵晕惑，等她站稳了脚步后，看到了两张惊为天人的脸。

　　“你们是谁。”她迅速的打量了四周，“这里是哪儿？”

　　白衣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惊慌，笑道：“你不用害怕，这是幻境。而我们可以帮你做你想做但却做不到的事情。”

　　她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她不由的一愣，“你们能让死心吗？”

　　“能。”这次回答的是那个黑衣男子。

　　“那好，让我死心。”

　　黑衣男人用手在她眼前一挥，她先是愣了一会，后两眼发出光彩，但是光彩渐渐变淡，她的眼神黯淡无光，最后只有一点的亮光在她的眸子里闪动。

　　她回过神了。

　　“谢谢你们，让我看清了这些。”她由衷的感谢，黑衣男子让她进入了风霁月的内心，让她看到了风霁月的真正想法。

　　原来，对风霁月来说，她只不过是他人生艳遇的一场。而她的深情让他感到新奇，所以娶了她。若不是她喝了那杯断肠露，他与她不过是天地间的任意一场旖旎，她一直以为虽然现在他这样对她，可是以前一定是爱过她的。所以，她放不下，不能死心。

　　现在她死心了，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如此深情。女人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不爱的理由。

　　“你放心好了，那诸葛轻萝不会是最后一个。”白衣女子对她说。

　　她一愣，随即明了，白衣女子是在安慰她，“无所谓，我已经死心了。”她笑着说。

　　黑衣男子一挥手，一切都消失不见，包括那两个人。

　　“主子，死心的下场是什么？”珊瑚问琅珣，“会不会又是很不好？”

　　“只要不是心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琅珣高深莫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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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拾好了东西，一些从南方带过来的东西。北方的一切，她都没有拿。来的时候是这样，走的时候也这样，真的很好。

　　用毛笔蘸着墨汁，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放在桌上，头也不会的离开。

　　一双充满兴味的眼睛看着纸上的字，笑的很玩味。

　　终于想清楚了吗？这个深情的女人。现在他是不是该开始他的计划了？这样的女人，该……

　　雪白的纸上有着几个秀丽的字，上面写着：就当我是爱错人了吧。

　　既然她以前爱错了，那现在爱对人如何？这么好的女人，错过可就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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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南方，能死在南方，也是一种幸福吧！

　　她看着满地的荒草和底下不可测的悬崖，笑的很美好。赌输了，那人要她的命。反正总是要死，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死的心满意足些。

　　她点起了火，烧起了包袱里的衣裳，顺带点满了满地的荒草。她看着绚丽的火焰，心里莫名的感动起来。

　　她随着风，顺着火焰轻舞起来，脚踏着火苗的拍子，身体随着风的旋律，舞出了她一生中最绚烂的火焰。在这火焰之中，她美得像是仙子，火中的精灵。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舞下去，死在这如火的绚烂里，可是下一瞬间，一个人影抱住了她，拥她飞出了火海。

　　“十年前，我给了你解药，所以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嫁给我！”那双向来不羁的双眸此时却有着如海的深情。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笑着说：“好！”因为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深情，一种如她一般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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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高兴啊，这次终于有个好的结局。”珊瑚笑的像个孩子。

　　忙着调酒的琅珣笑道：“她是个善良的女人，不知恨为何物。她能得到幸福，我一点都不意外。”

　　“嗯？”珊瑚疑惑的看他。

　　“前几个女人都太放不下，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但她不同，她用她的深情告诉世人，她要么爱要么不爱，不会化成恨。爱恨不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情感。”

　　“很来就是啊！”不满意主子饶了大半天的话，竟然是这个，她早就懂这个理儿了。“就酒叫什么名儿？”

　　“窀穸，它的名字叫窀穸。”琅珣端起酒杯，笑的怡然自得。

　　“窀穸是什么呀！”她垂涎的看着主子手中的酒杯，这个女人的结果最好，那么这酒应该也是最美味的啰！

　　“墓穴的意思。”琅珣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埋葬过去，开始新人生。你想喝吗？”看着珊瑚垂涎的样子，琅珣不禁发笑。

　　“嗯！”珊瑚点头，并且迅速抱来酒杯，“嗯，这好香，好好喝啊。”

　　琅珣的眼神在珊瑚不经意的时候变得迅猛，如一团火般的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