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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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弄堂口。
向母坐在她的茶叶蛋摊子前，和隔壁弄堂的三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只见那三姑，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艳丽旗袍，抹了大红色地唇膏，嘴边粘着瓜子壳，整个人花花绿绿的，远远看去就像个会走路的花盆。她一边不停的嗑着瓜子，一边跟向母闲聊：“我讲啊，你们家少悠马上就成年了吧。少悠这孩子啊，啧啧，学习好，模样好，又孝顺，是个可以依靠的主。你何必再辛苦摆摊去还赌债呢，更何况，你现在欠下的钱，是你摆三辈子摊也还不上的。”
“不摆摊，我还能指望向少悠那个赔钱货？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就知道死读书。”
“你这就见识少了吧？不是我说，少悠的模样，长的的确是好，水灵，条子正，以后不知道要讨多少男人喜欢哟。”
“得了吧，少悠这死孩子能给我安安分分的，比什么都强。”
“你看你，死脑筋了吧。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吧。我看得出来，你可不怎么喜欢你的女儿，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对她打骂有多凶。既然对少悠没有什么感情，看着又碍眼，养着还费钱，干嘛不让她给你还赌债？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少悠年纪那么小，能赚什么钱？你真是说笑。”
“你呀，果然眼皮子浅。我跟你说啊，”三姑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我认识个，她啊叫媚姨，人脉很广，听说是香港人，在上流社会混的可开了！”
哼，狗屁的上流社会，全是一群吃骨头不吐皮的恶魔。薛若卿在心里恨恨的呸了一声，很是不屑。
“媚姨？听这名字，我就觉得，可不是个干正经事的女人。”薛若卿脸色未变，嘴唇一翻，轻巧的唾出一片瓜子皮。
“呵呵，这年头，干正经事的还能有几个人？我们都只会笑人穷，哪会笑人做鸡呢！我也听别人说了，这个媚姨啊，早年是大陆一个工厂厂长的情人，后来跟着厂长去了趟香港，就傍上了香港的一个富商，当了二奶，他们香港叫，叫……哦对，叫姨奶奶。啧啧，这媚姨的手段真是……后来啊，这个香港富商给她搞了香港户口，还给她买了房，这么多年来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可惜就是一直都没给她名分，男人果然就是靠不住。不过，这个媚姨也没给这富商生下个一男半女，活脱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也怪不得扶不了正。”
“哟，这媚姨看起来的确颇有两下刷子。”薛若卿一边给路过的客人捞上个茶叶蛋装起来，一边回应着三姑。
“可不是么！”三姑噗的吐掉了瓜子壳，油腻腻的脸上放出兴奋的光，唾沫飞溅的说，“这些年来，媚姨跟着香港富商摸爬滚打，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她凭着一张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巧嘴，在有钱人的圈子里也挺吃得开。而且啊，媚姨还干着一项不蚀本的买卖。要不然，媚姨年纪也大了，脸蛋和身材早就是凉掉的黄花菜了，你以为富商真对她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啊？就是因为媚姨手段了得，在他们有钱人的圈子里很有些名声，她的买卖也一直火的很。那富商眼看着媚姨给他带来了生意和人脉，自然更是不会一脚踢了她。”
“买卖？什么买卖？”薛若卿很好奇。她想不出来，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头来。
三姑笑的一脸暧昧，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嗬嗬，你我也都不是年轻的女人了，说出来也无妨。这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就是——卖春！”
“赫！”薛若卿吓了一跳，但转眼想想，倒也想明白了。为有钱人搭桥做这种买卖，的确是项上不了台面又吃得开的生意，但也就媚姨这种面面俱到长袖善舞还有着一颗玲珑七窍心的女人方能干的了了。突然，薛若卿就懂了，三姑说这些事情给她的听的意思。
“你跟我说这些，难道是想……”薛若卿面上露出揣测之意，脑海里却飞快的思考些什么。
“我呀，今个儿再告诫你一句，你就别太死脑筋了。女儿不过是要泼出去的水，而你那一屁股的烂赌债，”三姑顿了顿，抓起薛若卿的手，嘴角下垂、面若恳切的劝道，“我看你也不是摆个摊就能还的清的。就算少悠毕业了不去上大学，给你去打工还钱，累死累活个好几年也就只能给你还个利益，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工作有多难找，我那大伯的儿子，还是大学本科毕业呢，现在还不是闲在家？好手好脚的吃家里的，连个月薪三千块的工作都找不到。再说了，就算少悠给你把债还清了，你能忍住你这双玩牌的手？你这也是在害少悠一辈子。少悠这么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给你做一辈子苦力，以后年纪大了都没个男人愿意接手你们家这个大烂摊子，你就忍得下心哦！”这一段话直说的三姑嗓子冒烟，她拿起自家的水壶，猛的灌了一大口，可眼神还不忘仔细观察着薛若卿的表情。
薛若卿沉默了，眼神飘忽不定，好几次开口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三姑看的出来，她有些动摇了。于是决定再加把火：“要是哪个有钱的少爷看上了少悠，凭着少悠的相貌和灵气，没准儿还能当个正房呢。就算那些个远的别的不说，少悠至少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去辛苦的打工。要是这个少爷心眼好，也许还会让少悠去念大学呢。说到上大学，少悠今年好像也高三了吧？我看少悠平时成绩也不错，考个大学没有问题，可是你想过没有，少悠读大学的学费，你拿得出来吗？现在除了高利贷，还有谁会借钱给你？别看我，我也没什么家底，大学学费可不是我这种人拿得出来的。”
薛若卿心知三姑这番话的目的，不过是想劝服她“卖女”；她也知道三姑的底细，没有好处的事儿是不会这么上赶着干的。可是“卖女”，她还真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决心。她对少悠没有大恨，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勉强拉扯到这么大，她不过是恨这个“向”姓。但薛若卿恰恰对这个“向”姓恨之入骨，有时候看到少悠作业本上写的名字，都忍不住想要撕了本子。少悠是自己的女儿没错，但身上也流着一半那个男人的血，这也是她无法对少悠好的最大原因。
此刻的薛若卿心乱如麻，心底在做天人交战，一时也没有回复三姑什么，只说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
当晚，薛若卿来到少悠床前，直愣愣看着少悠沉睡的脸。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女儿了，今天细细一端详，她感到很惊讶，少悠居然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毫无防备躺在床上的少悠身形单薄，柔美的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颇有她年轻时的样子了；而那对英气浓密的眉毛，却是像极了向良启。向良启也是这般，轻轻挑眉，就英气逼人的不得了，读书的时候不知道就这样迷倒了多少女孩子。向母抬起右手，揭开左手手腕上的布条，一道狰狞的伤疤印入眼帘。
想起昨天还在报纸上看到了向良启的新闻，不禁一阵熟悉的愤恨从心底升上来。“凭什么，我还要无条件养着向良启的女儿？更何况，向少悠马上要考大学了，家里根本没有钱供她念书。”
这个念头仿佛可以说服了自己，仿佛就是绝佳的理由，仿佛能平息她多年来的不甘和怨恨，仿佛真的就能解决现在生活的困顿，仿佛就可以让少悠念上大学——犹记得少悠刚出生的时候，向良启抱着会甜甜对人笑的小少悠对薛若卿说：我们家少悠啊，以后一定会是个大才女！我要让我们少悠，也和妈妈一样，成为京城第一美女兼才女！哈哈哈！
向少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姓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