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亚麻色之瞳

12、第 12 章

　　秦仲廷瞒天过海修改志愿的这一手，让向少悠深深知道了他的深不可测和强大力量，也让向少悠整个人一时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她仿佛看到，她的生命轨迹已经陷入她无法掌控的轨道。但她一贯既来之则安之的乐观心态，又让她安稳的在这里住了下来，开始了跟秦仲廷“同居”的生活。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去好好的享受——少悠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现下正是暑假。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三生全都毫无压力的投入到了疯狂的吃喝玩乐中。一下子脱离了功课繁重、压力巨大的高三生活，少悠也有点不知所措，每天一到早晨6点就准时醒来的她，难免感到了一阵阵的空虚的和无聊。
　　在这里呆了几天，少悠就看了几天的书。秦仲廷自从在生日那天出现后，就没再出现了，晚上也没回来住，这让少悠大大舒了口气。虽然晴川街17号成天开着冷气，不若之前的筒子楼，又热又闷又湿，但少悠还是不禁开始想念起那个老弄堂，以及母亲。
　　估摸着今天秦仲廷应该不会来，少悠在衣柜里找了套t恤牛仔裤套上，踩着双帆布鞋就出门了。晴川街17号位于市区，但却并不喧嚣，相反，这一带都安静的很。只有走出秦仲廷的这个花园大房子，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路，再转过一个街角，才能立刻感受到热闹的人气喷面而来。少悠对这一带不熟，也不知道地铁口在哪里，只能就近找了个公交站牌等车，仔细研究了下，从这里回去那个小弄堂，得转两趟车。
　　向少悠满身大汗的下了车，干净的t恤有些皱巴巴的挂在身上，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向巷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想，母亲会在家吗？还是说，她应该直接去母亲常去的那家棋牌室？
　　踩上嘎吱嘎吱的楼梯，少悠意外的发现，家里的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薛若卿居然大白天的在家，她正躺在床上睡觉；屋子里很乱，桌子上还有吃剩的饭菜和未洗碗筷。少悠默默的走进去，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待少悠把最后一只洗干净的碗放进柜子里，转身发现薛若卿已经醒了，从床上坐起了身定定的看着她。她心里有些发虚，总觉得自己在母亲面前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般无所遁形，尤其是想到自己现在正和秦仲廷“同居”中，更是感到羞愧和耻辱。
　　“妈。”少悠怯怯的喊了一声，站在床前，一时间不知道双手该往哪放。她应该恨母亲的啊，若不是母亲，她不会陷入这个漩涡；可是她心里又明白，她这辈子都不会憎恨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没有理由。事实上，她一直在等待母亲的一个拥抱，可惜自从离开京城后，薛若卿再也没有抱过她，这么年来，一直刻意漠视着她这个女儿。
　　少悠尽管一直不愿意去面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在乎母亲，
　　薛若卿直直的看着少悠，看着少悠一脸不安和羞愧的样子，心里一沉，她理所当然的想到，少悠已经被破了身了。她暗叹了口气，良久才出声：“这几天，你过的好么？”其实薛若卿早就准备了一堆尖酸刻薄的话，总想着等少悠一回来就好狠狠的羞辱她一顿；但看见女儿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又说不出来了。其实少悠是被自己给推下火坑的啊，自己有什么权利去辱骂她、羞辱她、看不起她？更何况，若是没有少悠，她现在早就被债主逼上绝路了，没准还得去找幢高楼大厦爬到顶楼向下纵身一跃来解决难题呢。是啊，前不久少悠刚过完18岁生日，她才刚刚成年罢了，本该去好好享受大好的青春年华，却要因为自己而担负起那么沉重的债务——毕竟少悠现在做的，是“皮肉生意”，不是么？
　　一瞬间，薛若卿心里充斥着强烈的罪恶感，她对不起少悠，对不起良启……向良启……是啊，向良启，她的前夫，她那狠心决绝的前夫，一想到此，薛若卿心底的罪恶感马上被压了下去，愤怒和悲痛很快席卷了理智，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很快令她再次硬起了心肠。正是因为向良启，她才会在这么多年来一直沉溺赌博、无视少悠；正是因为向良启，她才会变得如此堕落，有时候午夜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街头巷尾喜欢看热闹骂大街的中年泼妇又有什么两样。曾经那个知书达理、气质超群、面容娴雅的薛若卿，早就已经被向良启给毁了。
　　薛若卿转过头不愿去看少悠那带着渴求的眼神，冷冷的说：“我要出去打牌了。”语毕便身手活络的下床穿衣，用毛巾随手擦了把脸，趿拉着拖鞋就甩门而去，没有再回头看少悠一眼。其实自打少悠住进了那里，薛若卿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少悠出事的画面，更是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如今见少悠周身安好，也就放下了心，知道那个秦家二少没有亏待少悠，也勉强算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少悠还能继续她的学业，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
　　薛若卿此番宣称打牌而匆忙离开，也多少有点逃避少悠的意思，只是让少悠心中又涌起一阵阵难过而已。少悠呆呆的在她的床上坐了会，还趴在她的小枕头上睡了少许时间，也起身离开了。
　　此时正是烈日炎炎的八月天，太阳有着毁灭一切事物的力量，到处都弥漫着火辣辣的感觉。即便是这个常年阴凉无光的巷子，正午的阳光也毫不示弱，直直射在青石板上，顷刻间就让走在路上的少悠觉得皮肤有种正在灼烧的感觉。
　　刚走到巷口，一辆车挡住了少悠的去路。少悠正打算绕个弯，那车的车窗徐徐摇下，露出秦仲廷好整以暇的脸庞。少悠一下子呆住了，愣愣的看着西装笔挺的秦仲廷，脑袋的思绪一度停摆。
　　“我看你不在家，心想你应该是回这儿来了，就来找你。”秦仲廷耐心的向眼前这快呆木头解释，看到她细碎的发丝黏在额头和两颊，心里一动，催促道，“还楞是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坐在冷气充足的车厢里，靠在柔软的坐垫上，少悠不禁舒服的吁出一口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好扭头假装专心的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以来掩饰尴尬。
　　不远处，薛若卿站在角落里看着渐渐驶远的汽车，也安下了心，转身走回了家。

　　“饿了吧，中午想吃点什么。”秦仲廷一边开车，一边从前视镜里瞄了一眼故作镇定的少悠，想起她刚才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系安全带的样子，就感到好笑。
　　“那个……我不挑食的，随便，什么都可以。”少悠心里正在研究和模拟等下下车的时候这个安全带怎么打开，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出来吃饭，实在是太浪费了。”少悠肉疼的倒吸了口气，对菜单上每个菜的价格都发出了啧啧之声。在她看来，这餐厅简直就是在抢劫嘛。
　　“虽然我之前就说过，你得负责打扫和做饭。这打扫你们女孩子都会吧，反正只要干净整洁就好；但是这做饭，我可不放心。你有空倒是可以好好磨练磨练厨艺，不过我可不会对你抱什么指望，反正我也不会常回去吃饭的。”秦仲廷神色如常的看着菜单，一边跟少悠说着话，一边示意服务员记下他手指选中的菜，看向少悠那一脸要命心疼、啧啧称奇的样子，是不指望她能点什么菜了。
　　“我又不会下毒害你。”少悠低声嘟囔，心里则开始对这家餐厅进行严厉的批判。在她看来，这哪是餐厅啊，分明就是强盗！
　　秦仲廷假装没听见少悠的小抗议，继续说道：“话说现在的女孩子，不是都以不会下厨为傲么？你的厨艺怎么样？”
　　“反正吃不死人。”其实少悠心里也有点打鼓。虽然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着自己做饭烧菜了，但只有薛若卿一个食客，母亲对饭菜的口味不甚在意，只要吃得饱就好；加上受食材的限制，少悠做的熟练的菜，来来去去也不过去那几样。她还真不知道，她做的菜能不能称得上是美味。
　　“好，下次给你个机会，反正吃不死我嘛。”秦仲廷放下菜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过今天，你就当从没见过菜单，好好享受美食吧，这里的菜味道都很不错。”
　　结果，秦仲廷看着满桌子的空盘子惊呆了，他可真没想到，向少悠这么能吃。
　　“你现在走的动路吗？还是你想‘滚’出这个餐厅？”看着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少悠，秦仲廷不禁打趣道。
　　“不吃完，多浪费。谁叫你点那么多！你自己吃的还那么少！呃~”少悠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总算把卡在嗓子眼的食物顺了去点。
　　“我吃了两碗饭啊大姐！哦，我忘了你吃了三碗饭。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们是饿死鬼来吃霸王餐的。”秦仲廷很想大声的笑出来，事实上，他已经在笑了。他递给少悠一杯茶，让她顺顺胃。
　　不过，秦仲廷没有忘记，少悠在吃饭时的开心和感恩之情。是的，感恩，对能吃到好吃的食物而感恩。他心知，少悠应该就是从小青菜白饭的过来的，珍惜食物是她的习惯。他喜欢少悠的这个习惯，但是下次出来吃饭，真的得少点些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