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书屋打工之生活·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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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渐渐地又小了，变成两人身边垂下的细细的银线，莫汝清晰地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怒气从窜起，翻涌，到熄灭。不知过了多久，阿鲨抬起头，收手，退了一步，两人裸裎相对。
“哥眼里，你就是你。”他声音涩然：“你不喜欢，哥绝不碰你。你不需要——”
他住了口，转身，背上的肌肉绷得极紧，捏紧的拳头隐隐泛白。
“对不起鲨哥，我话说的有些重。”莫汝低声道，阿鲨胸脯起伏着，全身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
“鲨哥，你背上的那个纹身，是以前的Ｇ５４００７刺的？”
阿鲨似乎没料到莫汝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片刻，他才补充道：“就是在这里，你给哥刺了这个纹身。”
莫汝看着那个歪斜的“Ｇ”，听阿鲨道：
“哥那时承诺，这一辈子，都会守着你。”
还有些凝重的气氛里，两个人默默地把衣服穿上，往回走。莫汝能感觉到阿鲨的闷闷不乐，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开口的理由。因为他们没走几步，就在地上的水洼里，看到了一团不明物体。
“这是什么……”莫汝刚想走近细看，阿鲨侧身挡在了他的前方，倒转鲨鱼刺，用尾端捅了捅那团东西，那东西显然是软的，湿答答的，莫汝从阿鲨头探出脑袋看了半天，迟疑道：“是一个湿了的毛球？”
阿鲨没有吭声，走到东西跟前，弯腰拎起了疑似毛球物。莫汝凑近，这才看清这不明物体外表果然覆盖着一层若软的羽毛，因为湿答答地所以紧紧贴在球形的身体上，阿鲨正拎着它羽毛下支出的一只爪子，旁边还翘着另外一只爪子。毛球的下部，有一个短短的喙，和闭成线的一双眼。
“这是……猫头鹰？”莫汝惊讶。
阿鲨点了点头：“是。晕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看了一眼犹自在流着水线的珊瑚壁。
他们最后决定把被水柱打晕的猫头鹰带回家。莫汝是觉得可怜的小鸟是他们洗澡的受害者，心中内疚。阿鲨则认为半夜三更那么巧就出现在这个素来无人问津的珊瑚瀑布，这鸟很可疑。尽管原因不同，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于是十多分钟后，贝贝小屋里出现了这样的一组对话：
“贝……贝？”
“主人，是不是认不出贝贝了？贝贝是不是变美了？贝贝把所有的珍珠果都吃了呢！”
“……当然，我家贝贝是变……美了不少呢，主人差点认不出来了。”
“哼。”
“傻大个你哼什么，别、别以为你带回了十个珍珠果，贝贝就会姑息养奸！”
“贝贝，这个词语用得有些不妥……”
“耶傻大个手里拎着的是什么？是大型海藻球吗？”
“……不是贝贝，是一只猫头鹰。”
“咦？是客人吗？那贝贝再装修一下……”
片刻，莫汝再次打量了一眼和以前外形一模一样，却因为整个变大了一号而显得更胖乎乎了的贝贝，走进了小屋。
珍珠果很有成效，贝贝小屋比以前宽敞了不止一倍，阿鲨已经可以在屋里站直身子了。贝贝说，她的外部体积还可以缩小回原型大小，这样就不会引起其他居民贝壳的嫉妒了。贝贝在室内地上竖起了一层膝盖高度的内壳，将屋里隔成了一个大房间，一个小房间。因为来了猫头鹰客人，大房间的角落临时又隔出来了一个更小的客房。
莫汝默默望了一眼放着叶床的大房间，和正好相当于阿鲨肩宽身高相乘的小房间，嘴角抽了抽。阿鲨扫了一眼，浑不在意，随手把晕了的猫头鹰扔进了那个小客房。
除了变宽敞了以外，贝贝还在无法开合的那面壁上造出了几个内置式格子，大小储物椰子，衣架树和房内的其他东西，都被安置在了格子里。
“辛苦了，鲨哥，特意给贝贝带了珍珠果回来。”莫汝在意念中批评了一下贝贝，她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大房间和小房间之间的内壳，阿鲨席地坐下，没什么反应。
“主人，阿鲨还带回了８０叶币呢！”
“８０叶币？”莫汝吃了一惊，“海底捞一次可以捞这么多叶币？”
阿鲨不置可否，目光里却传来“早说哥可以挣钱养家了吧”的意思。
莫汝回了一个“太佩服鲨哥”了的眼神，心中暗暗决定明日就去把章章接回来，给贝贝一个惊喜。
同一时间，藤蔓森林，在月光下一片静谧。
一处藤蔓围出的格子里，一棵再平凡不过小树，树身中央的树洞里，旋转着一个小小的光球。
光球安静都选择着，似乎仍然在等待着什么。
次日清晨，已经习惯了早起的莫汝看了一眼在地上装睡的阿鲨，出门前嘱咐贝贝，如果客人猫头鹰醒来，要好好待客。
有了阿鲨的收入，莫汝也不再在通道费用上斤斤计较了，先去了一趟小书铺。
抵达的时候，小书铺还没有开门，莫汝又等了一个小时，见没有动静，便留言一纸，提及联系冷眼一事，塞入黄色的珊瑚门下方。
出了幽深窄径，莫汝去珊瑚台转了一圈。早起的镇民都在议论修炼园的那几株神秘进化的植物，貌似那些被植物给弄醉了的学生昨日终于陆续醒了过来，除了纷纷喊饿，和没事人儿一样。莫汝不由想起了封远，装着他留下手册的贝贝背背包似乎一下子变沉了。莫汝也没了再逛的心思，径直去往蘑菇小镇。
传统自然开发力的初等修炼，注重感应自身自然亲和力和感应目标自然核的同时进行，强调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莫汝在书屋工作期间，也随手翻过基本修炼的书籍，大同小异，浓眉中年男人送他的《废材不是废材》一书，额外注明了修炼要配合自身精神状况，初期感应自然开发力时，适宜选择精神饱满，情绪高昂的时间。
一旦一个人感应到了自身的自然亲和力，在用它去开发自然核前，还要不断练习，使自己可以习惯、控制这种无形无质的力量。
诺亚王国理论界对自然开发力的定义一直存在争议。有学者认为这是一种精神力，就像催眠蝙蝠的天赋能力一样；有学者认为这是一种波动……
而在封远的手册里，很简要地将自然开发力，描述成了一种“沟通渠道”。
莫汝一翻开那本册子，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因为那册子只有第一页写了几段话，后面全是空白的。就算把第一页抄上个十遍，手也不见得会酸。想起封远那时煞有介事地揉手腕，莫汝哭笑不得，专心读去，不消片刻，便已读完。
除了第一句话介绍了一下自然开发力，即封远认为的它其实是一种沟通自身和外界的渠道，和看、听、说一样。接下去的段落简单列出了“封式”修炼法的三个步骤：放松，感受周围的大自然，感受自身。到达最后一步时，自然开发力的感应，便水到渠成了。
莫汝琢磨了一下，这修炼法子颇为类似地球上的静坐。
三个步骤之后，是一条让莫汝把每次练习后的结果记录下来的建议，这也是后面体贴地附上了许多空白页的原因。
此时离上班开工不到半个小时，莫汝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再浪费时间，闭上眼睛开始放松。然而，因为担心上班迟到，莫汝越想尽快地放空思维，脑中越是不断冒出各种念头，昨天晚上珊瑚瀑布的一幕反复闪现，周围的各种动静也杂乱地钻入耳中。叹了一口气，莫汝睁开眼睛，时间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却感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
心有所虑，给第一个步骤无形增加难度。莫汝决定还是下班后再开始修行。
今日的工作颇为一帆风顺。两个书屋雇主不知道是终于良心发现了，还是对莫汝提出的二层藏书间整理方法跃跃欲试，居然没有一到时间就手牵手出去二人世界。女主人５２很豪爽地挥手道：“Ｇ５４００７，你尽管在二类专心整理书籍。楼下咨询交给我了！”
莫汝表情木然地看了她一眼，拎着计划书上楼了。
他的计划书里，建议将所有的书籍划分三大类，自然开发力修炼参考书，连载系列书籍，以及其他单本书籍。参考书籍按照内容针对是初级还是后期进行二次分类；连载书籍，其实也是莫汝所认为的期刊杂志，以系列兼以发行时间分放；其他的单本直接按照书名排放。藏书间因而被划分成了三部分。
莫汝还提议将一层的书架树也按照类似的分类方法重新摆放书籍，继续保留下层小孩中层老人的考虑因素，并且在每个类别的书架树上放上一本罗列出藏书间其他相关书籍的名册。
除此以外，莫汝建议在书籍的后方直接附纸一叶注明购买价格和租借价格，这样可减去不少咨询问题。其实莫汝还想提议开办借书卡，免得每次要收付押金。但据他观察，书屋的押金徒有其表，小镇民风淳朴，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蘑菇上不见水里见，有时候书屋两人看见熟客，连借书租金都懒得收，便没有提出来了。
尽管书屋自有其一套书籍整理方法，两位雇主表示很看好莫汝的点子，迫不及待想见成效。于是当日莫汝一直埋头在二层哼哧哼哧地给书籍分类和加“价格标签”。
楼下的两人则眉来眼去，笑得狡猾无比，５２低声对４８说：“以后Ｇ５４００７就没有理由辞职了，他若辞职，咱连书都找不到呢！嘿嘿嘿嘿……”
莫汝下楼时，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个雇主的心思。他手里拿着几本书，问道：“请问我可以租这几本书吗？是关于识字和励志方面的故事书。”
“不用租，直接借你。Ｇ５４００７，这是员工的福利哦。”４８笑眯眯地说。
莫汝又举起另外一本书，“可以问问这本书的情况吗？我发现上面有好几本。”
５２托着腮从柜台后望过去，那本书封面上只有一个字——《难》。她“扑哧”笑了出来，道：“这根本不算书呢，没发现它没有价格吗？这是两年前盛行的一个三等公民帮会的宣传资料。后来听说这个团会被怀疑和深渊有关系，被封杀后倒闭了。不过他们的宣传资料分发得到处都是，集中营一直嚷嚷要把资料全部没收，后来也不了了之……”
下班后，莫汝直接从快速通道返回鹿角。他打算先去看看黄书书铺老板，到７点多再来通道口找阿鲨，尽管他也不确定阿鲨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到通道外等他。
一踏出通道，莫汝就一愣。阿鲨正倚着珊瑚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莫汝差点怀疑阿鲨外出了一趟，时差没调整好：“鲨哥，你、你……”
不、不是吧，还是说平时他都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
阿鲨走过来，手臂稍微一动，却没有抬起手揉莫汝的脑袋，道：“哥知道你来了。”
莫汝浑身一个激灵。这、这是什么诡异的默契？
“我想去一趟小书铺，鲨哥你……”如果忙的话就去忙你的吧谢谢。
阿鲨：“哥陪你去。”
莫汝：“……谢谢鲨哥。”
两人奔赴小书铺。越靠近，莫汝心中就越隐隐觉得不安，果然他们抵达后发现书铺的门还是紧闭着，莫汝早上留的纸叶在门下露出一角。
阿鲨用眼神向莫汝询问，莫汝简单地把上次见到的有人拿《难》一书来卖的情况和今天打听到的信息说了一遍。
“鲨哥，这老板心底善良，没什么城府。我觉得他的钱或许被诈光了。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人情况怎么样。”莫汝说完，忍不住扯开嗓子朝着书铺珊瑚的二楼喊起来。
他一直称呼对方“老板”，现在也只能这样叫唤。才叫了两声，阿鲨忽然走过去，抬腿，一脚把书屋的门踹开了。莫汝目瞪口呆中，门猛然扇开带起的风把地上的留言纸卷得飞了起来，阿鲨迈进一步，双指轻轻挟住空中的纸叶，目光在内一扫，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莫汝疑惑地凑上一步，只见离门口最近的书架树上贴着一张大纸，上书：
“书铺财政赤字，老板外出筹款，近期不营业。亲，记得把门修好再离开哦，万分感激～ｏ（∩--∩）ｏ”
莫汝：“……”
阿鲨：“……”
两人只好一起修门。诺亚王国没有工业和科技，所谓的“门”其实就是天然形成的可开合珊瑚叶，两人要做的就是将珊瑚叶对回珊瑚建筑物上相应的位置，它会自己缓慢分泌出黏液，重新连接在一起。
扶门主力阿鲨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地上，扫见一样东西时，瞳孔微缩。
扶门助力莫汝处于走神中，丝毫没有察觉到阿鲨的变化。
重新把留言塞到门下后，莫汝提出了要到安静的地方修炼自然开发力，阿鲨什么也没问地带他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接过贝贝背背包离开了。这个地方视野比莫汝自己发现的海菊花空地还要好，下方贝壳小街一览无余。莫汝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做了几次深呼吸，将杂念从脑中逐走，渐渐进入了放松的状态。
当人进入思维放松的状态时，心跳和呼吸会自行放缓，肌肉会处于松懈的状态。若是有人仔细观察这个人，便会发现他脸上无喜无忧，表情平静，穆然如佛。
佛教禅坐、道门坐忘、儒家冥想，瑜伽讲究的呼吸，和现代心理学所谓的正念意识，殊途同归，追求的最终目标，都是心灵的放松和平静。
莫汝很快就越过了放松的临界点，自然而然地滑入了封远提到的第二步，感应大自然。
他身心都很放松，五官渐渐变得灵敏。他听到风儿吹过的声音，从周围植物的枝叶缝隙间流过，一朵花儿被风吹得在他头上来回摇晃，他闭着的双眼感觉到了微弱的光线明灭。身下的珊瑚壁下是液体翻滚的声音，混杂着不知道哪儿传来的低鸣。珊瑚隐约散发着湿气，不远处有香气若有若无飘来。
莫汝静静感受着周围，有种下坠的错觉，似乎自己变得越来越小，天地变得越来越远。仿若周身被一个如同母亲般温暖的意念包围了起来，那意念无边无际，有着亘古的气息，莫汝陷在其中，却摸触不到。
莫汝不知不觉缓缓地把外放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体上收缩，尝试进入第三步，感受自身。然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难说清究竟哪里不对劲。莫汝放松着感受体内血液的流动，心脏的跳动，呼吸从肺部缓缓走向四肢，他也的确“感受”到了这一切。然而，这一切却显得很不真切。
就如同，一个人在照一面镜子，豁然发现他能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却丝毫感受不到镜子外的自身一样。
同一时间，阿鲨再次推开小书铺的门，走到最近的书架树下，单膝跪下，手指在树根下的地面拂过。
他看着指尖上沾染的红色，嘴唇抿紧，眸中闪过思索。
然后，他双指一搓，将红色的细粉搓掉，起身，扫了一眼书铺内，转身离开。
合上的门让室内一暗，微微的光线下，书铺中间地面的几处隐隐反射着类似的红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书屋打工之生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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