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融化的冬天》踏雪惊鸿

11、真相

　　“南南，你们班主任的电话，你赶紧过来接。”外公朝着房间里面喊道。
　　“哦，我过来了。”放下手中的漫画书，快步从房间里走出来。“孙老师，您好•••嗯嗯，对•••呵南南挂上电话。
　　“南南，你们班主任的电话啊？有什么好事情啊？”拿着水壶准备去阳台浇花的外婆停住脚，问道。
　　“哦，孙老师打电话跟我讲，我考上了，还考了年级第三。”忆南笑嘻嘻地回答，走过去拥抱了外婆一下，像个撒娇的孩子。
　　“哦哟，我就晓得外，我们家南南很厉害的外。”外婆摸了摸忆南的头，一脸慈祥，随即又向书房大声说：“老头子，你啊有听到啊，南南考上了哎，还考了年纪第三的，班主任都亲自打电话来报喜讯了。”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欢喜，又急急的说：“婆婆去浇下花哦，等下出去买点好菜，给你做顿好吃的，南南想吃什么啊？糖醋鱼好不好啊？还有翡翠烧卖，外婆来给你做，肯定好吃的哇。”外婆提着水壶一边盘算一边向阳台上走去。
　　忆南应了一声，回身向房间里走去，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斑斑驳驳的照进来，在地板上洒了一大片碎金琉璃般，惬意悠闲。
　　直到看见外婆提着菜篮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外面，忆南轻轻一拍沙发扶手，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向外公的书房走去。
　　“公公，我想跟你说会话。”径自打开书房的门，忆南走到沙发边坐下。外公抬头看着他，仿佛在确定什么，忆南也仰着头与外公对视着。直到书桌上那个沾满茶渍的大茶杯不再冒着热气，外公才点点头，拿起茶杯，也走到沙发上坐下。
　　“我和你外婆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让你知道比较好，只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措辞，外公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只是怕我受到伤害，怕我承受不起。”忆南把话接下去，眼睛看着外公的眼睛，亮亮的。
　　“南南，你真是长大了。”外公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大概也早就预感到了，爸爸妈妈的事情不是我们告诉你的那样简单，对不对？”
　　忆南点点头，他早已想到，早已下定决心去面对，他已经不是那个对着雪人哭泣的孩子，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外公外婆编制的假象快乐的小王子。
　　“他们在三年前离婚，你的爸爸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你妈妈去了澳大利亚，至今下落不明。”外公的声音在沉默许久之后毫无预兆的响起。
　　忆南脸上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复杂的神色。妈妈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她当年鼓足勇气嫁给了一无所有的父亲，即使过得再难堪，也不会允许自己后悔。他甚至想过妈妈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又抱着希望也许妈妈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想一个人过一阵，等一切都好了就会回来找他。然而，在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时，忆南只觉得脑子里“唰”的一下空白了，眼前恍恍惚惚，飘过无数彩色的光亮，心里明明灭灭，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高兴的是妈妈只是失踪了，也许第二个猜想是正确的，悲伤的是三年了，妈妈竟然毫无音讯，如果妈妈还在，为什么不来找他？不来找外公外婆？就算不顾念他了，也该顾念生她养她的父母吧？
　　“南南，你不要怪你的外婆，她也是怕你•••你还太小，才十来岁，她，你妈妈十来岁的时候正当不懂事儿。”外公的声音有着毫不掩饰的疲惫。
　　“公公，”忆南站起身，拿起茶杯走向饮水机，“我没有怪任何人，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受伤害，怕我承担不起。”惊觉自己声音中的哽咽，忆南顿了一顿，伴随着水流的声音继续说，“可我长大了，我觉得我能承受的起了。你们一直把这件事儿藏着不告诉我，也挺累的。”
　　忆南端着茶杯，水已经注满了杯子，忆南却固执的不肯回头，眼里水气氤氲，他无法想象外公外婆这些年是怎样辛苦的瞒着这个秘密。
　　于他，妈妈是相伴了他十年不到的时间，她温柔，善良，高贵，优雅，给予过他温暖的手，甜蜜的话，没有一个孩子不会眷恋母亲所独有的气息和温度，也永远不会断了对母亲的思念与期盼。
　　而于外公外婆，母亲却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当年若是没有外公点头，妈妈是不会嫁给爸爸的，外公是否在这些年的夜里，捧着茶杯，追悔当时的决定？痛恨自己的眼光？外婆又是怎样强忍泪水，对他百般呵护，给他和其他孩子一样一个温暖的家。如今妈妈消失不见，外公外婆又是如何苦苦支撑，怕他受伤害，怕他承受不起，等到最终告诉了他，还要担心着他的责备甚至怨愤，和他相比，外公外婆的担子才是艰巨。
　　他的确没有资格怪谁。
　　“南南，你真是个太聪明的孩子，” 外公在背后轻声说，随即叹了口气，“这样聪明，像你妈妈一样，以后可怎么办呢。”无限的担忧尽显脸上。
　　“外公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忆南转身走过去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忆南挂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忆南的眼睛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不是不难过，不是不伤心，只是面对早已付出所有的外公外婆他不忍心，他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公外婆最后连他也失去，最后在他的责怪里一点点崩溃。
　　我很想你，妈妈。
　　我很想你，阿汐。
　　你们在哪里？你们过得好不好？你们有没有像我想你们一般想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