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徒慕高义

96、神伤

　　“放下他，我娶你！”张傲风定定看着她的眼，那一抹白色的幻影终于抵达他可触及的彼岸，一伸手就触得到，这是他梦寐以求了很久的距离啊！

　　终于，她挑眉，无悲无喜，犹如叹息，“你说他不懂我，或许吧；但倘若你真的懂我，现下便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了。”语毕，她不再看他，目光投向桌案，凝滞。

　　张傲风一惊，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还想再劝她，却被她径直打断，“你不必再劝。你是个好人，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的过去。我们不合适。虽不能做夫妻，我想总不至于连朋友也做不成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甚至吝于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你不能信我一次！为什么就连你心伤时我也不能是那个安慰你的人！为什么我能对你说的只有珍重！张傲风眉拧得死紧，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却没了话语。

　　“你的心意我很感谢也很感动，但……这份心意还是为一个更值得珍惜的好姑娘留着吧。为了我，不值得，也没有必要。”瞥见她仿佛落单的孤雁一般决绝的神情，他的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咽不下，唯有这样凝望着她，似乎如此便可地老天荒。

　　“请回吧。我很快就会离开。你若是忘不了，藏在心里就是。如果因为我而搅乱了你原本的生活，我承受不起。”

　　听得如此冷静透彻的话语，张傲风重重叹息，神色悲伤又无奈，看了她最后一眼，低声道，“我不会再来烦你。你自己保重。”他自言自语，似是说给自己又像是在感慨，“我痴，你又何尝不是呢。你现在的感觉，我感同身受。可无论与你距离有多近，都感觉那么遥远。或许我还是太年轻了吧。”说罢，他垂首转身迅速离开，哪怕多停留片刻他都会后悔自己放弃的决定，这个本来就是错误的决定。更可悲的是，他别无选择，只能踏上这条看得到尽头的不归路。

　　一眼缘，终身错。

　　若当初他不看，是否也就不会有今日种种遗憾与叹息？这样惊为天人的女子，来似梦，去成空，独留给芸芸众生惊鸿一瞥后的满心失落与念想。不属于这里的，终将归去，念念不忘，即为庸人自扰。飞鸟终要飞天，海鱼终要跃海，苦苦挽留，又能留得几时呢？徒增三千烦恼罢了。罢罢罢。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我与你的缘，不过是那株梨花树下你笑语晏晏，容色倾城，明丽天香，正如那不沾半点红尘气息的纯白梨花瓣，绝世，遗世，而我只远远看着，便已痴了。我已自知，此生不得忘却，也不可提起，唯有回忆与想念相伴。

　　知道我最恨哪一类人吗？

　　不是胆小怯懦的人，也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这些，我都可以忍受。

　　背叛者。

　　最为罪无可恕的人。

　　而你，哈，居然正是一个这样的人，我真想仰天长笑，大声嘲笑自己的愚蠢。可，又有什么用呢。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你的背叛，将我打入最为冰冷绝望的深渊，再不得翻身。我努力想把你从心底剔除，终不得其法。当想念你成为我最奢侈也最心痛之事，我发现我爱你爱得那样深，不能相见，是你对我最大的惩罚。

　　取笔，研墨，备宣，挥毫。

　　韶华空留，无言把酒，借问谁家鸣折柳。
　　月满西楼，独占幽愁，孤影残花逐水流。

　　墨迹未干，泪已滑落，稳稳握着笔的手便是一颤，再也抑制不了，泪水肆意流淌，好像把从前的都补了回来。待到明日，又是一天，纸会干透，人会复原，可被泪浸泡过的纸张又怎可能不变样？心已破碎的人经过一夜的休整又怎可能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