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的日落》南泠宸霜

11、埋藏的秘密（二）

　　走到门口，叶椒聊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等候的母亲，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走了出去。
　　椒聊妈一愣。
　　“叶椒聊的家长，请您进来一下。”邹语维的声音飘来，椒聊妈这才回过神来。
　　狭小的办公室内，椒聊妈局促的坐了下来，邹语维一脸严肃，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叶椒聊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椒聊妈一边听，一边哭，嘴里还不停的叨念着，“椒聊，妈妈对不起你。”
　　邹语维“啪”的一声，停掉了录音机。“阿姨，您能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好。”椒聊妈接过邹语维递来的纸巾，拭干了眼泪。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不想，她竟然早就知道。”
　　“心怡出生后，就经常生病，到了上学的年纪，却也是经常请病假回家。我们开始还以为只是小病小灾，也没当回事儿。可心怡的病越来越重，不得以，去了医院检查。医生当时说了一大长串的病名，我什么也没听进去，隐约记得白血病三个字，而且，医生说心怡的血型是比较稀有的Rh阴性A型血，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心怡的病是很重的，只有找到相配的骨髓和血型才能救她。我当时就抓狂了。我和她爸爸骨髓验过了，不合适，周围的亲戚们也没有配型成功的。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一番努力后，我崩溃了。心怡是无辜的啊，她只有7岁，那么安静，那么善良，笑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她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美好，就要匆匆的去了么？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心怡。”
　　“之后的日子，我和她爸爸就是在焦急的寻找中度过的，我不记得那时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偶然的机会，听周围的朋友说，我们可以通过设计试管婴儿的技术再生一个与心怡配型合适的孩子，这样就可以用那个孩子的骨髓救心怡了。那一刻，我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样，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片光亮。我和她爸爸商讨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是沉默，我焦急的问他，他只问了我一句，‘这对那个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抓住他拼命哭喊，我说‘不会，只要能救心怡就行’，他又是沉默，然后答应了。我当时什么都没想，满脑子只有救心怡这一个念头。”
　　“那时，计划生育是很严的，我和她爸爸又都是高层公务员，没有办法，我辞掉了工作，跑到乡下生了椒聊。当时给这个孩子取名时，取的就是《诗经》中‘椒聊且，远条且’之意，我想让家里人丁兴旺，人人都健健康康的。当然，那样的情况下，椒聊刚生下来时很羸弱，我也是心力交瘁。这样又挨了几年，椒聊长大些了，我们才把椒聊送到医院里，给心怡献血，给心怡捐骨髓。”
　　“这之后，心怡的病就一天天的好转起来，我也终于，松下一口气。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关注椒聊，我发现这个孩子变了，变得冷漠，不愿与人接近，话也很少很少。我开始以为是我们为了给心怡治病，她在集体中的时间太少，不会与别人交往。于是我决定把椒聊送到寄宿学校去。可是我们还没开口，她就先提出要去住校，我也没想什么就同意了。”
　　“她住校后，我们给她打电话，她只是敷衍着了事。心怡的病几次反复，几次加重。每当我们提出要让她给心怡献骨髓时，她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只是‘恩’一声，表示答应了。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有些对不起椒聊，而我只能在物质上尽可能的补偿她。后来，心怡的肝突然出现了问题，我第一个想到能不能让椒聊救心怡一命，于是我只是和她爸爸提了一句，就把椒聊从学校接了回来。椒聊的配型很成功，我很开心，可当我看到椒聊毫无表情的脸时，心中立刻凉了半截。”
　　“再后来，心怡出现了肾衰竭的现象，我依然想让椒聊帮忙，这世上只有椒聊能救心怡了。可没想到，这一次她坚决的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她18岁了，她有权利支配自己的行为。我没有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在她心中，她是我们的一个工具，我们从未关心过她的感受，可因为她没有成年，她没有拒绝我们的理由。我无法强求她，也无法说服她，心怡的病就这样拖着。紧接着，她就在屋子里，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有她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我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这样折磨自己。”
　　“我承认，我对她的照顾没有对心怡的多，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关心她，她怎么会这样想我们？她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她每一次拿的奖，我们都记着呢啊！或许是我们的精力有限……”
　　“你精力若是有限为什么还有精力来这里。”叶椒聊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椒聊妈身体不由一颤。叶椒聊走进来，鞋轻叩地面，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她走到桌边，伸手取出录音机里的磁带，“你不配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