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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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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开元十八年开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李范的精神都相当的好,好到他们以为他能好好地再活个一二十年。他甚至还有力气自己走上狭长的山道。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山头极目眺望,能看到远处的山野间散布着达官显贵们的避暑别院。
“杏子坞。”
南边的山脚下,临水而建的亭台楼阁间,雪片似的杏花纷纷扬扬地洒落。
王维记起他们似乎去过。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那是谁家的别院了。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李范又带他去了太多地方。
十五岁上带着弟弟王缙到长安来,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这头想着金榜题名治国平天下,那头又想着仗剑天涯以身报国。那是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盛世,那是烈酒和热血一起沸腾的年代。游侠的少年在楼上纵酒高歌,王维偶尔瞧见,艳羡不已。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义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王维早年的诗作里,李范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首,逢人必读。
寄身在岐王府里,却是因为祖父王胄的缘故。王胄生时做过协律郎,精通音律,李范少年时曾向他学琴。听说王胄的孙儿要到京城求学,当仁不让地把兄弟二人接回府中。
这一住就是五年。
说是求学,其实多半的时光都在游玩。李范偏爱王维,去哪里都愿意带着他。饮宴,郊游,赏花,诗会,李范用织锦的衣衫和白玉冠把稚气未脱的少年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当众骄傲地朗读他的诗句,毫不吝啬地赞叹他的才华,带他赏遍帝城的美景,像掌上明珠似的捧出来给人看。
那时光繁华似锦,像一场长长的、却又转瞬即逝的梦。
李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谈不上是迷恋。
似乎只是单纯地欣赏。长安的美人如过江之卿。长安的才子如恒河沙数。岐王府的门客多不胜数。李范的眼睛里渐渐地只剩下了一个人,却又矜持着小心翼翼地护在手里,不敢碰触。如今想起来,仍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范唯一后悔的是自己当年太过自持。
应该早一点说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