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双李］前尘误》妍笑

43、第 43 章

　　柳生一剑陷入沉默，而那雪地远处，静静走来一条人影，他的声音清晰传来：“柳生先生，我已将你和李寻欢将在华山之巅决一胜负的消息传到江湖上，你若赢了，必然名列兵器器前三，我所应承你的东西，也会一并交给你。”
　　穆梓愕然地看着来人：“龙公子……”
　　龙啸云嘴边一抹冰冷的笑：“但你若输了，或者不战而逃，将会成为江湖笑柄，在无立足之地！”
　　柳生一剑怒极：“你竟设计我！”
　　龙啸云道：“柳生先生误会了，只要你赢了，消息会很快传到江湖上，岂不是好事吗？”
　　穆梓悲切道：“龙公子，你一定要如此么？”
　　龙啸云半眯着眼睛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穆梓愣愣看着他。
　　龙啸云逼近一步：“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现在就把我们两个杀了，除了你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穆梓摇晃几下，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本就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刚才一番恶战又被剑气所伤，再加内力耗损，每一声咳嗽都仿佛要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
　　龙啸云撇过头不去看他：“事已至此，谁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穆梓声音颤抖：“是你不能回头，还是不愿回头？
　　龙啸云眼神如刀：“难道凭你那可笑的谎言，我就要放弃一切？你从不相信我，我又为何要相信你！”
　　穆梓摇着头，眼睛含泪，说不出话来。
　　他胸口剧痛，身体一震，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一条人影飞过，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睛扫过周围，停留在龙啸云身上：“大哥……”
　　龙啸云笑起来：“好，很好，人都来齐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柳生先生，天已经亮了，决战之期已到，你们便在此一决高下吧！”
　　柳生一剑一动不动。
　　事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穆梓泪如泉涌，万念俱灰。李寻欢笑了一笑道：“大哥来到华山，是担心我的安危吗？诗音有孕在身，独自一人在李园也有诸多不便，还请大哥回去告诉诗音一声，等了结此事，我与穆兄都会回去的。”
　　穆梓愣住。
　　李寻欢道：“我与柳生先生一战，只因他下书挑战，威胁到李园的安危，与其他人都无关。”
　　事实明明摆在眼前，他仍然选择视而不见，只因对方是龙啸云，是林诗音的妻子，是他结拜的兄弟。龙啸云脸上浮起怒容，嘲弄地说道：“李寻欢，你这是在同情我，还是在自欺欺人？”
　　李寻欢仿若未闻，只道：“穆兄身体不适，烦请大哥与他先行下山，等我与柳生先生一战后，再来与你们会合。”
　　龙啸云大怒，叫道：“李寻欢，你难道听不懂吗！”
　　李寻欢只看着穆梓说道：“穆兄，你先下山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穆梓气息凛乱，抓着他的手摇头。
　　李寻欢叹息一声，说道：“大哥，好好照顾穆兄。”
　　他把穆梓推过去，面对柳生一剑说：“柳生先生，你刚与穆兄一战，内力有所损耗，在下可等你调息完毕，再行一战。”
　　柳生一剑冷笑不已：“你们中原皆是狡猾无信用之辈，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李寻欢道：“既然如此，在下愿让你二十招，绝不还手。”
　　虽然柳生一剑刚与穆梓一战，但以他的身手，李寻欢倘若在二十招内不加以反击，很难可以全身而退。李寻欢本意是为了公平起见，可是这句话此时在他耳朵里听来却是一种嘲弄，他瞬间怒火冲天：“江湖小辈，我岂用得着你让招，看剑！”
　　他的剑看似是冲李寻欢而去的，却在中途转向，直奔龙啸云而来。
　　龙啸云身手并不弱，但此时柳生一剑来势之快迅如闪电，出人意料，他一时间已避无可避。这千均一发之际，一条白影闪来，徒手那将剑接住，剑刃划破他手掌，鲜血滴在雪地上，如红梅般渗透开来。
　　龙啸云愣在原地：“你……”
　　穆梓挡在他身前，虚弱地声音传来：“我……从未欺骗你……”
　　他缓缓向后倒去，被龙啸云抱住。柳生一剑作势仍要刺第二剑，李寻欢飞身而来，站在他们中间，手执飞刀迎风而立，柳生一剑动作一滞，不敢再轻易上前，他看看李寻欢，又看看穆梓，愕然不已：“小李飞刀……你……他……”
　　李寻欢厉声道：“柳生先生，我既然答应与你一战，自然奉陪到底，但你若伤及无辜，也休怪我不顾江湖道义！”
　　他是说柳生一剑刚刚一战，元气大损，他本不想乘人之威，但对方若再对龙啸云或穆梓出手，他也绝不会再袖手旁观。柳生一剑是聪明人，他心里虽然恼怒龙啸云欺骗他，但以一敌三，却是无半分胜算。他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好！你们中原皆是无耻小人，今日并非我学艺不精，而是输在你们的阴险狡诈之上！”他愤然转身离去。
　　穆梓勉强站着，他的手已被龙啸云撕下衣角包好，但伤口太深，几乎见骨，依旧滴血不止。李寻欢皱眉，迅速封住他胳膊几处穴道：“穆兄，我们下山。”
　　龙啸云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李寻欢回头：“大哥……”
　　龙啸云笑了笑，无限嘲讽。
　　穆梓脚步不稳，踉跄地走过去：“你还有回头的机会，跟我们回李园吧，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低咳两声，说：“我会离开李园的，你若不愿相见，我必不再出现……”
　　龙啸云看向他鲜血淋漓的手，久久沉默。
　　穆梓伸手拉起他胳膊：“走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修长清瘦的指上还残留着鲜血，龙啸云神情恍惚，问道：“你说得都真的吗？你真的是……”
　　穆梓笑了一笑：“我曾经有我的目的，但现在，我只想与他快意江湖，即使有违伦常，为天地所不容，亦不悔此生。”
　　龙啸云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李寻欢，眼神复杂难明。
　　然而此时，他忽然看见李寻欢身后飞出一条人影。
　　那人影速度很快，手中剑出闪电般刺出。
　　龙啸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在那一刻他脑海是空白的，身体已先于意识扑过去，那剑扎进他胸口，从背后刺出，鲜血喷了一地。
　　几乎在同时，穆梓手中的飞刀脱手而出，刺进柳生一剑咽喉。
　　龙啸云轰然倒下，看到一只山鹰翱翔飞过。
　　李寻欢悲痛万分：“大哥！”
　　龙啸云动动嘴唇，鲜血不停从他嘴里涌出。李寻欢看向穆梓，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走远。
　　死亡是什么？
　　死亡就是结束。
　　不管有多少罪恶，多少仇恨，多少思恋，多少不舍，都会跟着生命的消逝而消逝。
　　死亡，就是空无。
　　穆梓抱起龙啸云，泪如泉涌。
　　龙啸云笑着：“我想过自己会死得很惨，但我从来没想过会为救李寻欢而死……不，我救的人不是他，是你……”
　　他缓缓抬起手，费力地去触摸穆梓的脸：“就算你是他，我也……我也无法恨你……”
　　穆梓眼里充满悔恨：“我不该来的，我不该遇见你们。”
　　龙啸云问道：“我另一个人生，是什么样的？”
　　穆梓吸了口气，说：“你会有个儿子，他很聪明也很善良，你陪着他一起长大，和诗音白头偕老，你们一直过得很幸福……”
　　龙啸云笑了笑：“是吗……孩子有没有孝顺诗音……”
　　穆梓含泪微笑：“他一直都很听诗音的话，长大后还成为了一个受江湖敬佩的少年英雄。”
　　龙啸云如释重负般说：“那就好……那就好……把我留在这里吧，告诉诗音，是我对不起她，那孩子将来也不必姓龙，龙家的仇恨再也和他无关了……”
　　穆梓说不出话来。
　　龙啸云看着他，眼神已渐渐涣散：“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有没有……有没有……”
　　穆梓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擦去他嘴角不断流出的血。
　　龙啸云笑了：“好……很好，你果然……果然没有欺骗我……”
　　他的神情定格在脸上，手如冬日寒风中的枯枝般，垂落到雪地上。
　　穆梓抱着他，身体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们把龙啸云埋在了华山之巅，他所有的不甘和仇恨，都被留在了这绝顶苦寒之地。
　　崎岖山路上，穆梓走在前面，与李寻欢相隔数丈，彼此一路都是沉默。
　　寒风瑟瑟，积雪令地面更加泥泞难行，他缠在手掌上的布条已松，染着血迹在风中飘扬。李寻欢走过去，拽起他胳膊，撕下一块新的衣角，将伤口重新缠好。
　　穆梓看着他的动作，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天地间似乎只有风声。
　　但，沉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该要发生的，始终会发生。
　　穆梓终于还是道：“你已经看见了。”
　　在他向柳生一剑掷出飞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切都再也无法隐瞒。
　　李寻欢的身体一顿。
　　穆梓深深吸了口气，满眼苦笑。
　　他知道的，当事实剖于眼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坦然接受。
　　他说：“是我欺骗了你……”
　　李寻欢垂着眉，看不清表情：“穆兄曾经说过，来到我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全我和诗音……那穆兄说得那个辜负了的女子，便就是诗音么？”
　　穆梓艰难地应道：“是……”
　　李寻欢笑了笑，那笑容无尽苦涩：“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所有的隐瞒和秘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穆梓无法面对他的眼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催成了现在这种结果……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请你……请你好好照顾林姑娘……”
　　李寻欢沉默在看着他。
　　他的眼神那么沉重，那么悲凉，令穆梓心如刀绞。
　　是的，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现在活生生就在眼前。
　　他最后看了一眼他，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风很冷，他的心更冷。
　　在这空旷寂静的山野中，李寻欢的声音清晰传来：“在那一夜……我就已经听到了你和大哥的对话。”
　　穆梓脚步顿住。
　　李寻欢一步一步走向他：“穆兄，既然你是我，你可以接受，又为何会认为我不能？”
　　他站在穆梓身后，伸出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李寻欢此生，情有所钟，唯你而矣，绝不后悔。”
　　穆梓闭上眼睛，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