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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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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如此难看,让李寻欢震惊,崔振在一旁道:“二庄主初来乍动兴许不信,但此药确实功效显著,绝无伤害,李公子不妨一试。”
穆梓直接将那药递到他面前:“既然如此,这药便转赠崔管家服下吧。”
崔振面色一变,赔笑道:“二庄主说笑了,小人位低言轻,怎配服用此药?况且此药是庄主吩咐送来给李公子的,小人……”
穆梓打断他:“崔管家既称我一声二庄主,难道我连支配一颗药的权利都没有?”
崔振嘴角抽搐,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那手仿佛有千斤重般提起,将药丸接来,看了眼穆梓,见他神情坚决冷冽,只得咽咽口水,将药丸缓缓往嘴里送,忽听背后响起声音:“一个小小的管家,怎配服用本庄神药?”崔振早已冷汗淋漓,闻言如获大赫,俯地拜下道:“小人叩见庄主。”
金面人直接无视他存在,说道:“看来你知道这药的功效。”
穆梓神情冷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金面人声中带笑:“江湖中人对神秘未知的事物总会多加揣测,既而顶礼膜拜,奉若神明,说到底都是愚昧无知,而你们不正是为这愚昧无知之事而来的么?”
穆梓虽然不敢自夸处事万无一失,但也绝非冒失大意之人,进庄后更是步步为营,事事小心,没想到一举一动早已被此人看在眼里,今日不过是诱他露出马脚罢了。他扫了一眼周围层层叠叠的守卫,不慌不忙道:“我们若是愚昧,阁下躲在那暗无天日之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岂不可悲可怜?”
这句话显然戳中金面人痛处,他冷笑道:“伶牙利齿之人通常不会长命,因为他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穆梓讽刺道:“庄主若懂得适可而止,岂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金面人勃然大怒:“既然你自寻死路,今日我就用你的鲜血来浇灌这园中的梅花!”
话音刚落,一排弓箭手上前摆好阵势,利箭刹时破空而来。穆梓身影如电,飞起一脚踢飞数支,双手凌空一兜,抓箭掷还回去,沉声道:“走!”李寻欢甚至没有犹豫,两道人影跃出墙外,消失在黑夜深处。
金面人抬手示意弓箭手停下:“传我命令,封锁各个出口,全庄围捕此二人,留李寻欢性命,穆梓——杀无赦!”
他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阴冷诡异:“进了闲梅山庄的人,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就能逃出去么?我就陪你们玩这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夜色浓重如墨,寒风飒飒,梅花林笼罩在黑暗中,残花遍地,远处灯火游动,时不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穆梓静静站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你为何不问我原因?”
李寻欢抬头看着无边夜色,说道:“是我拉着穆兄走进这个陷井的,纵然它处处古怪诡异,我却仍视若不见,固执地相信着那乡野大夫的话,如今细想,也许从那时起这便已经是一个局了。若非是我,穆兄又怎会落得这般境地,究其原因,不都是因我所造成的么?”
后悔吗?
懊恼吗?
穆梓不知道。
如果有,他只懊恼中了金面人的诡计,只后悔没有保护好他。
可是他更该庆幸。
因为李寻欢还站在他面前。
但在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里,他该如何逃出升天?
天边已隐隐透出一抹鱼肚白,梅林深处灯火忽闪忽灭,仿佛有无数人正往这边追缉而来。穆梓眼前一亮,握住李寻欢的手道:“走!”
现在他们只能去一个地方。
一个金面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地宫——藏梅山庄。
李寻欢曾经以为,这闲梅山庄不过是和江湖其他虚有其表的门派一样,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直到踏进那迂回阴暗的密道,他才明白原来地面所有的清冷神秘,都是为了掩饰这地底的腐败诡秘。
悬挂在灰白石壁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光芒,惨淡颜色像一双双濒死的眼睛,他们踩在石梯上的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积年累月的灰尘飘荡在空气里,在轻扬的衣摆袖端留下一抹雾霾似的痕迹,转眼消失在黯淡里。
穆梓始终没有松开李寻欢的手,他握着很紧,甚至比握刀的时候更紧,仿佛怕一松手身后的人就会消失不见。李寻欢看着那只在昏暗灯火下愈显苍白的手,感觉到那掌心渗出了温润的汗液,他不禁收拢手指,直到触碰到那微凉的皮肤,在一丝犹豫后,紧紧握住。
穆梓并没有发觉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全副心神都只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只要能够离开,就绝没有人愿意再回来。
金面人是个自负的人,他确信他们逃不出闲梅山庄,但他不会这么快找到这个地方来。
因为这里是他的宫殿,是他称王的地方,每一处都安排得那么完美,他又怎么会轻易让手下带着兵器闯进来大肆搜捕。
但这里并非长久的藏身之处。
金面人迟早会找来的,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可是在这样一个犹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的地方,如何才能找到出口?
那悬挂着琉璃水晶吊灯的长方石室已出现在眼前,熠熠生辉的光芒之下,一道浅青色人影静静伫立,白锦遮目,嘴角微扬,说道:“你们终于来了,穆兄,李兄。”
穆梓愕然道:“顾兄怎会……”
顾千影上前一步说道:“数日前庄主从各地搜罗了多名才色兼备的良家女子关押在此处,不许任何人接近,在昨日突然命焦松接走二人,并从药房取走一枚百花玉露丸,在下便猜到这人与药都是庄主为李兄准备的。穆兄深知其中厉害,就算前功尽弃,为了李兄也一定会奋力一搏。地上刀光剑影,处处危机,唯有这地下才是安宁之所,所以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来。”
穆梓不得不佩服他思虑缜密:“顾兄可知道此地是否还有出口?”
顾千影一笑:“不然穆兄以为我为何要在此处等你们?”
穆梓大喜过望。
顾千影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随我来。”
大概是事情太过顺利,让李寻欢不得不怀疑顾千影的用心,但看到穆梓信任的表情,他仍然选择跟上前去。
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穆梓也不是轻率的人,他相信顾千影必然是有理由的,或许他们之间曾经历过他所不知道的事,既然穆梓相信他,那么他就相信穆梓。
地宫十分幽静,壁灯在无声燃烧着,走道两旁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道被厚重铁链锁住的铁门,幽暗火光从小窗里透出。突然,一道铁门发出剧烈的碰撞声,铁链哗哗作响,夹杂着男子的惨叫声响彻狭长空间,隐隐听到有女子嘻嘻笑着,仿佛午夜索命的艳鬼,换来男子更加歇斯底里的哀嚎。
李寻欢从未听过如此骇人的叫声,充满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他驻足在那扇铁门前,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猛得从铁窗伸出,拼命抓着窗杆,一张青白犹如鬼魅的脸在窗口闪现,连同那只手一起被人拽了下去,
铁门内再也传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刻,李寻欢周身发冷,如坠冰窖。
那张掩在乱发下削瘦到毫无人样的脸,分明就是失踪许久的“华山一剑”齐越!
走在前面的穆梓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见李寻欢伫立不前,便道:“我们眼前最要紧的就是先离开这里,其他事别想这么多。”
李寻欢仍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穆兄是否……来过这里?”
穆梓觉察到他的异样,皱皱眉,欲往小窗里看去,顾千影提醒道:“刚才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守卫,他们马上要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在这样一个错综复杂、方向难辨的地方,没有比听声辨位更有效的方法,阴暗的光线和交错的密道对顾千影丝毫造不成影响,在他的世界里自有一盏明灯,可以去到别人去不到的地方。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曲曲折折仿佛没有尽头。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令人烦燥的宁静,也似乎为了解答他二人心中的疑问,顾千影缓缓说道:“家师曾和我说过,闲梅山庄上代庄主虽然个性高傲孤僻,却并非奸恶之人,但他犯下一个天理不容的大错,便是娶了自己的姑姑为妻。他知道自己此举离经叛道,若传到江湖上必会令山庄百年声誉扫地,毅然决定闭门锁庄,从此不再踏足江湖。”
李寻欢忍不住皱眉:“那女子身为他的长辈,却也愿意下嫁于他?”
顾千影摇摇头:“她是否愿意无人知晓,家师在见到她时,她已到临盆这际,胎儿困在腹中,产婆束手无策。家师行医多年,生性悲悯,自然不忍见到胎死腹中,便以烧艾之法助她生产。那孩子出生之时便比寻常胎儿大上许多,浑身青紫,哭声全无,产婆抱在怀中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昏厥过去。那日除了家师外,产房中所有见过孩子的人全都命丧剑下,无一活口。”
顾千影停顿片刻,叹道:“天理循环,自有报应,只是没想到会报应在孩子身上。稚子无辜,家师拼尽全力救活他性命,庄主虽有杀心,但良心未泯,再加上夫人苦苦哀求,终放家师离去。家师曾说过,那孩子天性不全,容颜残缺,纵然能够长大,子嗣上也再无可能。”
穆梓愕然道:“这个孩子难道就是……”
顾千影的声音在幽暗中愈显低沉:“不错,他就是现在的闲梅山庄庄主——司徒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