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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雪山火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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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
哒哒马蹄溅开尘泥点点,马上人影素衣白裙,长发飞扬,一路向城外驰去。
寂寞林二楼,朝南一间华丽卧室,西江正伫立窗前,凝视人马渐渐消失。
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清晨她便向他辞行,谢过相救之恩,他正在窗台下抚弄一根长箫,猛一回头,几步外的白衣人影静静站着,从窗棱照进的阳光打在她的身后,有细小如金的尘埃在空气中浮动。素衣简饰,面无尘埃,唯有一双清亮的眸子,似山泉一样清寂冷澈。他有一刹那的惊愕愣在心底,脸上却淡淡微笑:“姑娘一路保重。”
除了姓名,他未询问关于她的一切,她也未向他打听丝毫,彼此的情况各自一知半解,各在心里揣测,或许连这揣测也未必有。她有心了解他么?他不知。然而她该知道不少,只怪他自己身份太显著,左手刀西江,江湖四少侠之一,那样响的名号,任是江湖中人谁都能说上一二。
那样的相遇,他不过举手之劳下的搭救,于她是救命之恩,却也没有感激涕零,他喜欢她这份泰然自若,那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静夜从天际垂下的皎洁月光,如水满地。
鼻间隐约嗅得阵阵花香,侧目窗台上一盆蝴蝶兰正开得千娇百媚。
“公子,请用早餐。”一婢女小心翼翼走房内,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八仙桌上。
西江转过身,见她恭敬立着,眉目甚是清秀,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脸一红,含羞道:“回公子话,奴婢叫小婷。”
西江沉吟:“映日新荷,袅袅婷婷。不错,人如其名。”
婢女的脸更红了,一丝窃喜在心头如小鹿乱撞,“多谢公子称赞。”
西江笑而不语,亦不再看她,只在桌边坐了下来,净手用餐。
只一会,又有婢女上来禀报,“公子,您的家仆有事找您。”
西江一愣,回眸道:“现在人在哪?”
婢女恭敬道:“就在楼下候着。”
西江放下筷子,道:“让他上来吧!”遂又转首对小婷一笑,“都收下去吧。我已经吃好了。”
小婷不敢迎视他的目光,红着脸道:“是,公子。”
半晌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走进房来,一身青色布衣做家仆打扮,容貌清癯,须发略显斑白,一双眼睛透着平和从容的目光。
西江脸上浮起不耐烦的神色,语气却极为客气,“福伯,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到哪你都跟这么紧。”
被唤作福伯的老者不卑不亢道:“公子爷自从上次离庄,至今已有半月,音讯全无,福远等深为牵挂,故不辞千里找来,请公子爷恕罪。”
西江哭笑不得,“你们这样牵挂我,我累也要累死了。”
福远道:“眼下乱世,江湖多草莽贼寇,公子爷千万要小心行踪。”
西江一笑,“这些我都知道。以我功夫,还怕这点不成。”
福远仍恭敬道:“话虽如此,江湖人心险恶,公子爷自当保重自己,步步为营。”
西江一甩衣袖,双手负于背后,“罢了,你不必唠唠叨叨,总还有其他事来吧?”
福远含笑道:“公子爷冰雪聪明,前日青衣使快马传来信函……”
西江略略一怔,“信呢?”
福远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封金漆烫封的信函,双手呈上。
薄如蝉翼的绢纸在光影中散着淡黄光晕,“吾儿晖见字……”那苍劲挺秀的瘦金字体再熟悉不过,他一目十行,片刻便看完,抬头一笑,迎上福远关切疑问的目光。
“他病了……”
福远眸光略动,“青衣使说老……老爷身体抱恙,很是挂念公子爷。”
西江缓缓叠起信纸,脸上仍是那不易察觉的轻笑,“他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理由把我叫回去,我都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新鲜的。”
福远面有虑色,“老爷此次似是卧床不起……”
西江举起左手阻止他说下去,“我不想听这些。”踱到窗前,望一眼蓝天白云,笑道:“天气这样好,倒不如出去走走。童雁童笙也都来了吧?”
福远应道:“是,她们等在外面。”
西江笑道:“难为你们这样挂念我,那就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举足踏出房门,福远喜不自禁,连忙跟上。
沿着彩锦铺就的楼梯而下,忽被一阵潺潺流水般的歌声吸引住,不由伫足凝听,果然是楼芙黄莺般婉转啼人的清唱,伴着古琴铮铮,从对侧房内汩汩传出。
只略一出神便继续往下走,抬眼见纪茉林正丰容靓饰,手擎团扇,笑吟吟立在堂中,媚生两靥而道:“要出去?”
西江微笑答道:“听闻北山杏花开得正好,想去看看。”
纪茉林眼波一扫二楼楼芙房间,旋即又向他笑道:“一个人吗?岂不无趣得很?”
西江一笑,“正有心邀你同往呢。”
纪茉林轻啐一口,将团扇掩口笑道:“我可没有这闲功夫。要不差几个姑娘服侍你?”
西江却道:“既不是你,那我也没兴趣了。”一笑而去。
门口已停着一辆华盖马车,两名做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一起上前施礼,“公子。”
西江笑道:“看你们这架势,像要接我回去。”
一女道:“哪里敢。只求公子再也不要抛下我们,让我们侍随左右。”
西江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她们道:“你俩气色都不错,比我上次离开时要胖些了。”
二女都红了脸,一女轻声道:“公子真会取笑人家。”
西江哈哈一笑,拉开轿帷上了马车,福远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大黄山。”
福海笑道:“好久不见巴少侠了。”
车内甚是宽敞,童雁双手递上一盏新茶,西江接过,盖碗中茶色碧青如翡翠,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茶托,耳听车轮辘轳,街市喧哗声不绝入耳。
忽有一女声在喧闹中响起:“掌门师姐,前面就是好再来酒楼,是否要下马歇息片刻?”
另一清冷的女音道:“赶路要紧,还歇息什么!你们累了?”
西江闻得此声,眼皮骤抬,一手掀开车窗上的帷帘往外看去。几米之远的街旁,几名年轻女子俱在高头骏马上缓行,为首那女子黑衣黑马,肌如白雪,一对眸光如日之灿。只听她身旁那女子垂首答道:“不,弟子是担心掌门劳累。”
黑衣女子道:“你们不累就好,不用担心我,快赶路吧!”手握马缰,眼光四扫,西江连忙放下帷帘,心中暗想:她这样急匆匆是去哪里。
回首又道:“福伯,前面好再来停车休息会。”
骏马奔驰如电,一路城郭山影、花草林木尽数往身后退去。
流萤心急如焚,算来从昨日送慕容檀下山到现在,不过一天一夜,然而发生了那样多的事,自己一夜未归,只怕表姐忧心忡忡,已差人四处找寻,得速速赶回去才好,手中鞭子便又加重了几下。
所幸一路不再节外生枝,回到初阳宫时已近黄昏,林间尽是鸟儿回巢嘈杂声。径自往竹叶青房里去,却不见人影。以为她又忙着什么,便先踱回自己房中,一问云儿才知竹叶青一早下山去了。
心下一惊,以为她寻自己去了。云儿却道:“掌门昨晚接到巴大侠的信函,说有要事邀掌门到大黄山一叙,掌门便带了几个弟子,一大早匆匆下山去了。”
流萤不觉叹息,如此,白天他们或是在骆家庄擦身而过也未知。
云儿又道:“掌门有交待,等姑娘回来时相告一声,姑娘只需在山上好生待着,如果觉得闷,也可去山下走走,但千万要小心安全。”
流萤道:“表姐知道我昨日下山一夜未归吗?”
云儿答道:“掌门知道姑娘去送慕容师兄了,姑娘一直没回来,掌门很是担心,后来想,也许是那场大雨,姑娘赶路不方便,在山下寻客栈住着了。”
流萤一怔,随即点头,“不错,我在状元楼客栈住了一晚。”
大黄山原名北山,地处婺州西部,与西北双龙山遥遥相望,不知何朝起山上建了座道观,号大黄观,观内一些道士在城里山中云游,自称大黄仙。久而久之,北山也被称为大黄山,原来的名字反叫人忘了。
婺州三山,大黄山比之双龙山,少了几分灵秀,比之尖峰山又逊了几分奇丽。然而它海拔最高,山顶除夏季外,其余三季都有积雪,冬日更是满山银妆素裹,冰厚尺许,经久不化,所以大黄山又有个别号为“雪山”。谓“山颠积雪,山腰白云”。而山中千岩万壑,层峦叠嶂,诸峰出没云际,泉水滮滮涧流,奇花异卉,杂然如绣,别有一番美景。
一路快马加鞭,足下生风。至半山腰已是寒风如刺,竹叶青虽衣衫单薄,好在内力雄厚,倒也不畏冷,几个弟子却已冻得牙齿打颤,只得足下加快速度,但求运动生热。
赶至大黄山顶时,夕阳已没,茫茫夜色中薄薄积雪映着白光,远处峰峦叠嶂,近处是七八间别致的竹屋,屋前一塘池水,此时结着薄冰,一条翠竹筑成的回廊蜿蜒在池塘上,一路通向竹屋,便是衔月山庄。
那屋中烛光点点,映着窗纸。
竹叶青暗舒一口气,举步往前。
未及叩门,屋门已“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立在门口,朝竹叶青施礼,“竹姑娘,您来了。”
竹叶青边进屋边急道:“巴大侠呢?”
那少女答道:“公子就在雪落阁上,容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竹叶青阻道:“还通报什么?快带我去见他!”
少女面露难色,“公子千叮万嘱,竹姑娘来时一定要先禀告他,他必出来相见。”
竹叶青一愣,喃喃道:“他脑子又坏掉了。”眼见那少女双目红肿,想是哭泣良久,便略一颔首,少女正欲转身离去,竹叶青又唤道:“茗俍。”
少女伫足,“竹姑娘还有什么话?”
竹叶青秀眉微颦,“他伤得怎样?”
茗俍答道:“公子眼下并无大碍。”
“好,你快去快回。”
这竹屋的墙壁均采用上好的毛竹而造,株株粗如大碗,表涂明漆,里外几层,因而十分坚固,外边寒风料峭,里头却是温暖如春。屋内陈列简洁却十分雅致,墙上挂着篾竹片串联而成的水墨山水画,竹帘,竹椅,竹几,竹榻……一色的竹制品,连插着皎皎杏花的细颈花瓶,焚着百合香的炉鼎,亦是竹子制成。细细看来,所用竹又各不同,有红竹,苦竹,淡竹,湘妃竹……
百合香在鼻间隐隐缠绕着,熏得人耳目清明,片刻那茗俍来回:“竹姑娘稍候,公子马上就过来。”
竹叶青点头,在一把竹椅上坐下,茗俍奉上茶来,“姑娘请用茶。”
竹叶青见她螓首低垂,敛眉收眼,苍白的脸色在烛光摇曳下泛着羊脂玉一样的光彩,而奉着茶盏的双手微微颤抖,似是恭敬又害怕之极。
竹叶青打量半晌,微笑着接过茶盏。那茗俍偷眼看她,见竹叶青正含笑望着自己,不由轻轻一抖,忙又低下头。
竹叶青轻扣茶盏,静了半晌,道:“茗俍,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这样美的人儿。难怪巴哥哥一直带你在身边。”
茗俍红了脸,“竹姑娘取笑了,茗俍不过是个丫鬟,侍候公子责无旁贷。”
竹叶青静静笑道:“难为你这样忠心,你跟他多久了?”
茗俍略一思索,“有七年了。”
竹叶青轻轻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巴大侠待你可好?”
茗俍道:“奴婢自幼无父无母,公子待我恩重如山,视如亲妹。”
竹叶青笑道:“看来你福气也不薄……”茶盏凑近嘴边,忽手腕一翻,朝茗俍脚下掷去,那茗俍吓得疾步后退,茶盏“砰”地砸在地板上,茶水四溅,粉身碎骨。
竹叶青厉声道:“好一个恩重如山,视如亲妹!这就是你回报的方式吗?”
泼溅在地的茶水翻着白沫,茗俍脸色刹那间变得更加煞白。
双龙派四个弟子已抽剑围住她。
竹叶青眸光如同利剑,“说!巴大侠现在在哪里?”
茗俍脸上神情瞬息万变,却是紧紧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竹叶青冷笑道:“你认识我也好些年了,难道以为这点雕虫小技也骗得过我不成。”
茗俍神色凄苦,目光却是怨恨之极,毫不畏惧地迎视她,竹叶青心头一凛,手中长剑出鞘,已架到茗俍颈上,“快说!你把巴哥哥怎样了?”
她心中焦急,手下收势不稳,剑刃擦过茗俍肌肤,一道血痕登时横在洁白的玉颈上。
茗俍恨道:“都是你!是你害了公子!”
竹叶青秀美紧蹙,“你胡说什么!”
茗俍咬紧下脣,颤声道:“只有取了你的性命,才能换来公子解药。”衣袖轻举,双手一扬,数十枚暗器齐刷刷飞向竹叶青全身要害。竹叶青急忙收剑,双足疾点,跃至屋顶,暗器纷纷砸中屋中什物,茗俍已跌倒在地,四名弟子齐剑抵在她身上。
竹叶青落回地面,不待发问,忽见巨响声如惊雷轰动,竹屋门窗与房顶纷纷被破,十几条黑影如鱼贯而入,手中兵刃雪亮如电,招招挟着杀气刺来,屋内登时一片厮杀。
来者个个黑衣蒙面,身手却极为熟悉,不下几招,竹叶青心中已经明了,扬声道:“福临门的狗贼,当真是恶性不改!”
她加快身手,剑光如虹,来的人哪里是她们的对手,片刻死伤在地,竹叶青目光射向屋外,讥笑道:“每次都派些草包来,也不怕被人耻笑。”
话落,屋外已是灯火通明,一男子声音哈哈笑道:“竹掌门武功超群,平凡小辈自然奈何不了。”
屋外蜿蜒的竹廊尽头,大片人马举着火把,正中一男子锦衣玉冠,摺扇轻摇在手,满脸得意之情,不是秋风又是谁。
竹叶青怒极,“又是你!”
秋风大笑,“竹掌门似乎挺不愿见到在下。”
竹叶青冷笑,“当日在双龙山上的誓言,秋公子似乎忘得很快。”
秋风神色自若,“不错!我是答应了巴赫永不犯双龙山,可眼下似乎是大黄山,不是双龙山。”
竹叶青气极冷笑,“想不到秋公子做事如此执著。”
秋风摺扇轻摇,“竹掌门是聪明人,何不卸了这身麻烦?”
竹叶青冷笑道:“你要取我性命,却不光明正大动手,偏使这些阴暗龌龊的手段,累及旁人。”
秋风道:“竹掌门说得是,在下本来就不是个光明磊落君子,怎会在乎用什么法子。眼下只要我一动手焚屋,竹掌门与巴大侠恐怕都要葬身这几间竹破屋中了。”
房屋四周密密麻麻不知围了多少人马,隔着遥远的火光依稀能见秋风脸上横溢的得意之情。
却见茗俍忽挣扎到门口,大声道:“秋公子,你答应只要引竹姑娘入屋,就不伤害我家公子,并给予解药。你……你怎可失信于人?”
秋风哈哈大笑,“不错!可是你并没有办好我交待的事。”
茗俍脸色苍白,双手扶住屋门不住颤抖,却再说不出话来。竹叶青看她一眼,又向秋风冷冷道:“你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想要的。”
秋风摺扇一收,“知我者,竹掌门也!”上前几步又道:“想来竹掌门也一样,即使不爱惜自己性命,也不会弃巴大侠安危于不顾。”
竹叶青冰冷的眸光里似要射出剑来,“你有什么条件?”
秋风道:“很简单,让位双龙派,交出双龙山地图。”停了停,又道:“若你肯再答应一个条件,我便可以饶过你和巴大侠不死。”
竹叶青道:“什么条件?”
秋风眸光敛聚,“放了麦小密。”
竹叶青一愣,心中已然雪亮,麦小密闭门思过,消息也无法传入他耳中,想来自上次双龙山一战后,他一直担忧在心,以为自己对麦小密采取了不利手段,看不出此人行事卑劣狡猾,对麦小密却如此牵挂于心。
她眸光扫向茗俍,茗俍此刻已满脸泪水,哆嗦道:“公子……公子在吟风轩里昏迷不醒。”
竹叶青思忖片刻,低声道:“吟风轩内阁西面墙壁上有扇石门,是靠着山崖上一块大岩石,开门进去有个通道可以一直下山,你知道的吗?”
茗俍眸中升起喜悦之色,连连点头。
竹叶青复低声对四个弟子道:“无暇无沁,你们随茗俍姑娘一起取将巴大侠背出,沿山洞而下,到城里火速去富春江佻溪畔寻一座飘月山庄,找到西江公子。我会随后赶来,若迟迟不来,你们只管往前,一定要找到西江公子为止。”
两弟子望一眼对面火光人海,虑道:“掌门有把握吗?”
竹叶青道:“只消你们逃出,我脱身容易,快去!广宇怀风,你们随我一起御敌。”
众弟子点头,茗俍却不住摇头,“不,竹姑娘,公子他身中剧毒,只有拿到他们的解药才能活命。”
竹叶青道:“我明白,你先照我的话去做。我有办法的。”轻轻一笑,又道:“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的,所以,你们先快走吧!”
抬眼看向彼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天际星辰映得暗淡无比。秋风得意的笑容一览无遗。
她朗声笑道:“这样的交易听起来似乎极为合算。可是,我不愿意!”
语落,人影已如飞燕凌空而起,利剑在空中如长虹划过,只取秋风面心。
夜风乍起,满山树影摇曳,送来阵阵扑鼻花香,人影翻飞如蝶,霎时间火光雪影中一片刀剑相接,满树杏花被震得如雪纷纷而坠。
西江在山脚翘首远眺,茫茫夜幕中大黄山的峰峦如巨影伫立,鸽灰色的天空一轮圆月斜倚山坳,如铜镜般照人心扉。山之高兮!月之皎兮!
陡然天际红光隐隐,他轻蹙双眉,敛声细听。转首对福远三人道:“我要去山上,你们走不快的话,慢慢上来。”
三人点头,西江身形顿移,如展翅白鹤倏然远去。
山颠火光已然冲天,遥远便听得竹子爆裂声吡卜作响,衔月山庄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池水上薄冰渐渐化开,满池涟漪不断。秋风面色溢满憎恨之情,众人忙碌穿梭往火里泼油,他犹自叫喊着:“烧!给我全部烧了!”
话落又是一阵剧痛,忙用手捂住胸口,嘴里一股咸味,鲜血喷出。旁有人忙上来扶住他,“少主息怒!这样大的火,那几个人不化成灰烬也要成焦炭。”
秋风却是狠狠摔开他,眸光凶狠绝望地望着火海,“想死也好,成全你们!”
忽然几个随从匆匆跑到他身边,慌张道:“禀少主,半山发现那婢女和巴大侠几人逃脱,沿小路而走。”
秋风愕然,“看清楚了?怎么回事?”
那随从道:“属下等上前截拦,两个双龙弟子身手厉害,弟兄死了好几个,属下速来禀告少主……”
秋风气急败坏,一脚踹开他,“废物,还不快给我去追来!”一顿足,挥手道:“带路!和我一起去!”又对身边另一人道:“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将这屋子烧得片瓦不留再来见我。”
那人慌答:“是!”
秋风转身率人而去,余下部分人纷纷将火把继续扔进火海。
火光映红半边天空,爆裂声响彻云霄。这经典雅致的衔月山庄,似就要消失在火光中。
一条人影忽如从天而降,轻轻落在火海面前,众人未等反映过来,已觉寒光四起,森森然盖过火光。
刀光如同月芒,挟着凌厉的杀气席卷而来,众人纷纷倒地。
余下诸人愕然之余全身冷汗直冒,待看清眼前人影白衫翩然,左手刀光寒冷,更是吓得忘了还手也忘了逃跑。
刀光再过,鲜血四溅,雪地殷红窟窿点点。
西江转身凝望熊熊燃烧的衔月山庄,眸中一抹伤痛闪过,暗运内功,手起刀落,塘中半池碧水全部冲天而上,扑向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