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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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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在鸟声婉转中醒来,竹叶青已不在身旁。流萤知她贵为掌门,从早到晚诸事百忙,少有清闲时刻。便懒洋洋起来穿衣,推窗一见蓝天白云,清风徐徐,不由心情大好。
昨晚那婢女叩门送进热水来,见流萤倚在窗前,满头青丝被风吹得乱舞,忙上前道:“姑娘,清晨寒冷,千万别站风口里,一不小心可就着凉了。”
流萤见她生得乖觉可爱,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垂首道:“回姑娘话,奴婢叫云儿。是掌门差来服伺姑娘的。”
流萤含笑点头,伸手指向窗外一株开得如雪簇拥的梨树,“我喜欢那些花儿,麻烦你帮我去折些来。”
云儿应了出去,片刻回来,见流萤已洗漱完毕,坐在妆台前将长发一半拢起,慢慢梳成一个发髻,又取了根细长的白色软丝带,细细绑在发髻上。
云儿将手中几株开满白色梨花的枝条递上,那小小花儿犹自带着未干的露水,如含羞的少女般粉嫩娇弱。流萤择了一朵摘下,对镜贴到额鬓上。起身道:“找个花瓶将这几株养着吧,我明后日再用。”
云儿低声道:“是。”转身便去找花瓶。流萤又唤住她道:“你可看见我表姐?”
云儿答道:“奴婢不曾看见。但掌门大多时刻都是在前厅议事,姑娘可去看下。”
流萤嗯了声便出门往外走,云儿追喊道:“姑娘还没用早饭。”
流萤头也不回道:“给我留着等下回来吃。”
春日的庭院里到处芳草萋萋,桃红柳绿。凭着昨晚的印象,一路沿着小径往正厅走,谁知初阳宫院落重重,走了好久仍不见到前厅,只在一座座房屋与庭院之间穿梭徘徊着,心里正着急,忽听得前面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你说他去了富春江,是真的吗?”
“他与我一同下山,至山下才分道扬镳。我在江边目送他随小舟远去。”
“可我觉得他还在大黄山。”
“不可能的事。”
“昨晚的萧声,连我和表妹都听到了。你不会没有听到吧?”
“我是听到了。”
“从方向上判断,难道不是发自大黄山吗?”
“应该是的……”
“大黄山顶还有第二个吹箫的人吗?”
“他或是昨日已从富春江返回……”
幽幽然一声叹息,“他竟不肯来救我,宁愿在那边逍遥自在。”
“青青,你不要多想,他绝不是不肯来,是相信我来了就不会有什么事……”
“你何必总帮他隐瞒。他不肯见我,你觉得为何?”
半晌无言,然后是男子低低一声叹息,“他总有他的心事吧。”
“巴哥哥,我是不是很傻?”
“……”
流萤心中震惊不小,目光穿过丛林清晰辨得是竹叶青和巴赫的身影,不敢多听,想现身又怕打扰他们说话,忙抽步后退,一路急促跑回自己房间,呼呼喘气。思量再三,将表姐心思猜了七八分,不由扑哧一笑。
云儿正在收拾屋子,见她匆匆跑回,奇道:“姑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流萤道:“我绕了半天也找不到前厅,索性回来了。”
云儿忙道:“都怪奴婢不是,未想到姑娘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奴婢现在就领姑娘过去。”
流萤连连摆手:“不用,我歇会再说。”
云儿道:“那姑娘先过早饭,等下再随奴婢一道过去吧!”
流萤胡乱点头,思绪依旧飘飘荡荡。
然而只过了一会,竹叶青便来了。一见她便道:“怎么起来这么早?”
流萤笑道:“你以为我是懒猪呀?”
竹叶青也笑,“我起来时,你还拉着我衣角不放,使劲扳你手都不醒。睡那么香,真想把你扔进双龙洞,一路漂到山下去得了。”
流萤顿时脸红,“你胡扯。我哪有睡那么死了。”
竹叶青笑一会慢慢停下来,正色道:“你路上来时,可遇到什么意外?”
流萤摇头,“路程短,挺顺利的。到鹜州就遇到慕容师兄了。”
竹叶青一叹:“我原想自己去接你的,或多派几个人,偏巧那几天山上形势危急,好多弟子都受了伤。人人守着双龙派的安危,实在抽不出身来。”
流萤忙道:“表姐你客气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好在总算躲过一劫了。再说慕容师兄对我也挺照顾的。”
竹叶青一笑:“算起来派中这么多弟子,他武功是最不济的一个,简直和憨憨――那王馆也不相上下。不过行事倒很谨慎仔细,心地也极好。”
流萤笑道:“我觉得他不该习武,去念书求功名才对。”
竹叶青道:“他原是半路出家的。能有今日成就,也算不错了。”
流萤沉思道:“那日他带我到山脚,从新月湖泛舟上山,说是这条水路旁人都不知。谁知船还没靠岸,就被福临门的人围了。他问我懂水性不,我不会,他便也不肯独自逃走,只好一起上了岸硬拼,对方人太多,我们功夫又不好,结果就……”
竹叶青轻轻握住她的手,心有不忍,“让你受了这么多惊吓。”
流萤笑道:“现在不好好的么?我爹爹说我从小福大命大,遇再大事都能逢凶化吉,顶多受些苦,死不了的。”
竹叶青听她提及爹爹,神色一黯,“姨丈他……”
流萤忙堆笑道:“他终于和我娘又在一处了,我心里……其实很为他们高兴的。”
竹叶青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起身强笑道:“我带你去见姨妈吧!”
穿庭绕院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座屋前,推门进去,只见一中年妇女素衣简饰,怡然坐在朝南窗棱下一桌旁,面前摊着一本佛经,眉目微闭,神色安静,口中念念有词。
竹叶青唤了声“娘”,妇人睁开眼睛。流萤几步上前拜倒在地,颤声叫道:“姨妈……”
竹夫人神色惊喜交加,忙将她搂在怀里,道:“我的儿,你可来了。”
流萤连连点头,“姨妈都还好吗?”
竹夫艘嗖蛔〉阃罚踝潘牧诚赶付讼曜牛壑薪ビ欣峁猓安偶改昝患椒⒊雎涞盟榱恕N夷强嗝拿妹茫瞬恢嗌倩断病?
流萤听她说起自己娘亲,泪一下子泉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半晌抽泣道:“我爹爹也不在了。”
竹夫人大惊,“什么?妹夫他……他……?”
竹叶青双膝跪下,“孩儿怕母亲伤心,所以一直瞒着没说。”
竹夫人又惊又悲,搂着流萤不住捶胸,“……这是怎么回事?”
流萤哪里答得上话来,只不住抽泣。竹叶青悲恨交加,“都是孩儿的错。”
竹夫人又气又怒,“你,你怎么又连累上你姨丈了?”
竹叶青咬牙道:“血债血偿,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竹夫人伸手去抚流萤鬓角那朵小小的白色梨花,泣道:“你可把萤儿都害苦了,你要我怎么办?”
流萤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姨妈不要怪姐姐了。不是姐姐的错,是他们欺人太甚。冤有头债有主……”回眸又看向竹叶青,“我会和姐姐一起,等待时机,为亲人讨回血债。”
泪光中两人双目交织在一起,都看到了一丝不可动摇的坚毅。
待回到房内,不久便有婢女来说,“巴大侠告辞了。”
竹叶青眉头一紧,“人呢?”
“回掌门,已经下山了。”
“可留下什么话没?”
“他让奴婢将这个转交给掌门。”说罢递上一张字条。
上面是一首七言:
“珍重别拈香一瓣,愁绪如思睡不成。梦里寒花隔玉箫,雁声远向白云去。”①
竹叶青只挥手叫那婢女出去,坐回椅中,沉默良久。
流萤如此在山上安定下来,每日随竹叶青和诸师兄姐妹习武,或闲下来看些书,陪姨妈说说话。那日接她上山的慕容檀也见过几次,他对她的神色中却多了一份恭敬,想来是知道她是掌门亲眷之故,不自觉便疏远了。
到第三日,却发生一件大事:王馆逃走了。
竹叶青和流萤正在研习一本剑术,闻得消息脸色大变,“怎么逃走的?”
来报的弟子一脸惶恐,“弟子不知。他一直被锁在暗房里,手脚捆绑动弹不得,弟子每日给他送些米饭,今儿一大早,发现门窗都还锁得好好的,人却不见了。”
竹叶青眉宇深锁,“这两天还有什么人去探过他?”
那弟子略一思索,“前天晚上慕容师兄去过。”
竹叶青一挥手,“马上传所有弟子及慕容檀到前厅候着。”
待所有弟子黑压压云集到初阳宫正厅,流萤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慕容檀,仍是那清瘦模样,一身青布长衫,面色略有复杂之情。
竹叶青目光扫过众人,道:“慕容檀!”
慕容檀应声出列,“弟子在!”
竹叶青冷声道:“你可知错?”
慕容檀神色镇静,人却已跪下地去,“憨憨是我放的,请掌门赐罪。”
竹叶青倒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一时气得语塞。众弟子已哗然一片。
有弟子道:“请掌门发令,我等速速追赶,他腿上带伤,想来走不远。”
竹叶青沉思片刻,“你们听好了。分批到山中细细搜寻,尤其是下山的各条路上。”又冲其中一男弟子道:“广真师弟,你带几个弟子马上下山,去高村、骆家庄等地搜寻。”她双目凌厉,语气硬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为了我双龙派来日安宁,一定要将奸细捉拿回来!”
众弟子齐声喊“是”,领命而去。厅中只剩他们三人,慕容檀忽道:“憨憨他答应过我,绝不会再将双龙山上一草一木告知任何人。”
竹叶青气道:“你真是糊涂之极!他在山上装疯卖傻四年,这番苦功都下得,还不会使点小计将你蒙过去吗?”
慕容檀却是一脸深信不疑,“憨憨他不会再骗我了。”
竹叶青又气又叹,流萤忙道:“表姐,那王馆腿上不是中了毒活不过七日吗?可能现在已经死在途中了吧?”
竹叶青叹道:“他哪里中了那么厉害的毒!是我当日编来唬他的。我们双龙派虽也会研些药物,却不至于那么阴险取人性命。王馆腿上中的不过是无率师弟敷上去的寻常小毒,使伤口发脓溃烂,好得慢些而已。”
流萤心惊,慕容檀脸上却掠过一丝欢喜,竹叶青怒道:“你就一直跪在这里吧!等王馆捉回来,你再陪他去蹲暗房。”说罢甩袖离去。
厅中空荡荡一片,三月春风从窗口微微灌进来,夹着浓郁芳香。慕容檀飘忽一笑:“流师妹,你也回去吧!不必在此陪我。”
流萤微叹,“他们若捉了王馆回来,你岂不是枉费心机,得不偿失?“
慕容檀似胸有成竹,“他们捉不到他的。”
流萤一惊,“若捉不回来,表姐岂不是更要加重惩罚你?”
慕容檀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我早做好心理准备,我对不住双龙派,理应受罚。但憨憨答应过我,绝不会再将山上任何消息透露出去。我只想他能活下去,在山上,掌门迟早会处死他的……”
流萤默然,慕容檀又低低道:“我上山不过三年余,比憨憨还晚入门。我家世贫寒,习武又缺天资,师兄姐妹们总明讥暗讽,私下瞧不起我,教习我武功的王师伯也嫌我笨,罚我做这干那。只有憨憨,他总在我独自伤心时过来陪我说话解闷,还一招一式传我武功,虽他自己的功夫,也不见得好……”
流萤听他说得恳切,心中不免也动容,慕容檀继续道:“有一年冬天,下着冰冷的雨,王师伯让我在外边扎马步,我那阵子身体正不好,加上寒风刺骨,冷雨浇心,扎了一上午就昏过去了。可是在雨中昏了半个时辰也没人发现,后来是憨憨找到将我背回,烧了满满一缸热水让我泡着。帮我换衣、暖被窝。我昏迷了好多天,也没人给我请大夫。憨憨便冒着雨雪去山上挖来草药,给我煎服……”
流萤动容,“你受的那些苦,表姐都不知道吗?”
慕容檀淡然一笑,“掌门师姐身份尊贵,高居在上。派中事务又繁重。那么多弟子的生活琐事,她就算关心,又如何关心得过来?”停一停,又幽幽道:“若不是憨憨,那年我恐怕就去地下和爹娘相会了。”
原也是个孤儿!流萤心中一颤,缓缓道:“可他毕竟是个奸细,你将他放出去,对双龙派来说,到底太莽撞了。”
慕容檀如女子般妩媚的长睫毛一闪一闪覆在眼睑上,“江湖上那些恩怨,帮派的,私人的,我全无心理会。我只知道他对我的好,三年如一日。我无亲无故,心中早把他视作兄长。不管他在双龙派有什么目的,我总归欠过他的情,此时不还,今生哪里还有机会?况且他答应了我不做伤害双龙派之事,我是相信他的。”
流萤见他满脸诚善之色,心中暗自叹息,却无话再劝他什么。
慕容檀在前厅这一跪便是两天两夜,至第三日,各弟子陆续回来禀报:搜遍山中和山下各个集镇,均不见王馆一丝半毫线索。
慕容檀暗舒口气,竹叶青却是面色铁青。
她一面命人继续追查王馆,一面传下命令:
“双龙派第七代弟子慕容檀,于本派存亡危急之刻,置本派安危于不顾,私放奸寇,逾越派归,罪不可赦,遂逐出本派,从此与双龙派再无任何牵连。”
慕容檀虽知必将遭受重罚,却不料被师门所逐。他十六岁上山,至今双十年华,几年光阴,就算过得不如意,也早把双龙山视作自己第二个家,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心中十分难受。只是已无法挽回,亦无可奈何之极。离开那日随身只有一个包袱,众弟子中虽有与他交情尚好的,却知他此次犯下大错,掌门正在气头上,都不敢来送他。他便孑然一身,出了初阳宫回转身来,阳光照着青瓦白墙,不由眼中含泪,俯身一拜才往山下去。
到新月湖边,听后面有人喊道:“师兄留步。”
回首却是流萤,一身淡粉色衣衫,浅笑道:“我送你一程吧!”
慕容檀心中感激,一路却是沉默无语。二人各怀心事,感慨不已。流萤道:“前些日子还劳烦师兄接我上山,今日按原路走,却成了我送你下山。”
慕容檀勉强笑道:“世事无常,原是这层意思。”
流萤寻词安慰他,“表姐只是心中一时气恼,等王馆被捉回,或是哪一日她回转心来,还会重收你入门的。”
慕容檀却是摇头,“我本不是习武的料。小时候见娘亲杀鸡我都怕得发抖,娘因此总笑我投错了胎,该做个女孩子。若不是家遭变故,叔父将我送上双龙山来,我如今恐怕仍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流萤笑道:“你下山后有什么打算?”
慕容檀道:“先回温州,看一下叔父他老人家,然后,还是念我喜欢的书本好,即使做个教书先生,也胜过舞枪弄剑……”
人各有志。流萤心中略感茫然。自己从小亦不爱习武,只是被父亲逼着练习,然而总是偷懒,甚至耍赖,幼时母亲总护着他,父亲也不好太严格,等到母亲过世,父亲一味伤心,竟更加不督促她。她的功夫便一点长进也没有。偶尔父亲望着她叹息:我若护不了你,没有功夫,将来你如何保护自己?每每此时她便揽了父亲脖子撒娇:女儿一辈子跟着爹爹,爹爹保护我不就行了!却不料到……
如此想着已到山下,他二人到高村雇了两匹快马,一路疾驰到码头。所幸正有开往温州的船只,慕容檀便告辞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妹留步吧!”
流萤道:“如此,师兄一路保重了。”
慕容檀道:“流师妹也要保重自己。”
眼见他转身欲登船,忽又回过身,从颈中取下一块玉佩,递与流萤道:“此一别,天各一方,不知今生还能相见否。流师妹收下此物,他年或有相见之日,如彼此音容全变,权当作为信物。人生无常,慕容檀得以结识师妹,也算缘分一场……”
流萤听他说到后面,语中已有哽咽之声,忙接了过来,强笑道:“师兄不要多想。来日方长,想见自然还能见到的。希望你此番回去之后,能得己所愿,事事遂心。”
江边的风呼呼吹着,慕容檀宽大的衫袍和长发随风飘扬。一如初见。他深色的瞳孔渐渐泛起晶莹泪光。嘴角强弯了一抹笑容,点了下头便转身进了船舱。
江水茫茫,风卷着浪花一阵阵往岸上拍。船只渐渐远去,直到化成一个看不清楚的小黑点。连着江水的天渐渐从蓝色转为灰蒙蒙一片。流萤暗想:莫不是黄昏了?
却有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抬眼一看,才惊觉在江边伫立太久,天色已晚。而空中乌云堆积,想是大雨即将来临。
她忙翻身上马,一手牵着慕容檀留下的马匹,往城中方向驰去。
片刻便隐约望见骆家庄,不由加快马鞭。忽见前方道路边有七八个人影站着,两匹马儿快速驰过,他们匆忙闪避,一人不慎踉跄几步,气急败坏道:“搞什么!不长眼睛啊!”
流萤听得,忙勒缰停马,回首笑道:“这位大哥,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那人一见流萤,怒气顿消,也笑道:“哪里哪里,姑娘客气了……”他话没说完,神色却愈来愈惊,边上另一人喊道:“是那妖女的表妹!”
流萤一惊,心中暗叫不妙,忙甩了另一匹马,一抽马鞭,急驰而走。却见后面那群人齐刷刷展开轻功追上来,边追边七嘴八舌:
“快先抓住她,别让跑了!”
“抓回去,少主定然重重有赏!”
“小妖女。哪里逃!”
敌众我寡。流萤哪敢半分怠慢,手中马鞭愈甩愈快,那马儿吃痛,跑得风一样,而那群人的轻功竟也了得,一直追在十余丈外。流萤心急如焚,偏偏此刻进了骆家庄,街上人多,路又窄小,马儿受惊,一时乱窜。流萤眼见钻进一条一米窄的小巷,情知不妙,正欲弃马而走,前面屋檐上已落下两人,挡住她的去路,身后亦被几人堵住。
此刻她反沉下气来,前后路都已被封,上方是院落高墙,虽在马上,凭自己轻功,也未必跃得上去。看来只有放手一搏,然自己功夫平平,敌人人数众多,如狼似虎,却也无法取胜。唯有智取了。
当下浅浅笑道:“小女子与各位英雄素昧平生,不知各位何事追赶?”
一人冷冷一笑,“少废话,你已是第二次落入我手,烧成灰我都认得。”
另一人尖声道:“想不到吧,冤家路窄啊,上次你不老实,划了老子手上一剑,老子现在还疼着!”
流萤心中叫苦不迭,万没料到又遇上福临门的人,且是上次与慕容檀在山上被围困时的几个对手,如此想佯装无辜,绝无可能了。
身后一人道:“你下马,乖乖跟我们回去,就少受些皮肉之苦。”
此刻心中虽已绝望,又岂能束手就缚,当下冷冷道:“你家少主当日已成败将,承诺永不再犯双龙山,你们几个奴才又有什么可去讨好的?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破坏了你们主子的诺言,惹他在江湖上一身笑柄。”
前面那一人冷冷笑道:“好一张利嘴。别以为我们能被迷惑。少主想些什么,你还能比我们更清楚不成!”
另一人道:“不要和她啰嗦了。快快拿下再去捉那恶贼,正事要紧。”
众人点头,流萤不等他们攻上来,便纵身一跃,将那马儿使劲往前一踢。马儿吃痛,一声嘶叫往前撒奔,前面两人闪避不得,急忙跃至半空,待落下地来,流萤已抽剑出身,与他们打斗起来。
此时夜幕低垂,小巷中一片刀剑之声。流萤果然寡不敌众,身上连被划中几刀,衣衫落破。一人哈哈笑道:“再不老实,别怪老子们都不怜香惜玉了。”
流萤背心抵着墙壁,眼见五人包围自己,越靠越近,那狰狞的笑容也越逼越近。忽然头顶一阵足音与瓦片的震动声,一个男音朗声道:“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不要脸啊不要脸!”
福临门几人都一惊,遂气急败坏道:“他妈的你总算出来了。这回哪里逃!”
流萤未来得及抬头看向屋顶,却见眼前人影一闪,而自己已被人拦腰抱起,一阵晕眩后轻飘飘落至屋顶,双脚着地,大惊之下一看,却是在一个男子怀里。
又听倏倏几声,小巷中剩余那几人也一起飞至屋顶,将他们围住,一人喊道:“恶贼!你给老子识相点,老子们追了你三天三夜,今天非提你人头回去不可。”
男子哈哈笑道:“谁教你这么爱说大话的,你爹爹听了,一定会伤心小时候没把你教好!”
流萤凝神朝他看去,只瞧到他的侧面,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边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忽然一窘,轻轻挣扎,男子留意到,低头朝她微微一笑:“你别怕,不要动。”
流萤一惊,脸竟发烧似红起来。
那几人大怒,刀光闪动已齐攻上来。流萤心陡然抽紧,却见男子不慌不忙,待他们攻到面前,身形稍移,左手突然出刀,一道银色光亮在夜幕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形,那五人已被齐刷刷弹出几米外。
众人皆脸色煞白,为首那人颤声道:“半月弯刀②,好漂亮的刀法。左手刀西江,名不虚传。”
男子轻浅一笑,“算你有见识。”
那几人正举步不敢往前,屋檐上忽又窜上七八人,将瓦片震得一阵响,道:“我们来了。”
对方立即脸现喜色,道:“来得好,大好机会,快一起将这两人都拿下。”
原是来了援手,眼见那群人兴致勃勃要一齐再攻上来,男子苦笑道:“真不好玩。我还有事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奉陪。”一面说话一面身形移动,右手仍是搂着流萤,几下便晃出他们的包围,沿着围墙簌簌而行。那些人岂会轻易放手,一齐追来。男子走得不远,见弄口停着适才流萤踢走的马匹,遂轻轻从墙上跳下,不等流萤惊呼出口,身子已稳稳在马背上,那男子却在身后,一拉缰绳,马儿便疾奔起来。
奔出千米,眼前已是一片郊区,荒草萋萋,那群人在后面依旧穷追不舍,马儿负着两个人,跑得没有先前快,而天边乌云滚滚,眼见大雨就要落下。
男子道:“追个没完,真是烦。”
流萤身子一动,甚是窘迫道:“你……你别抱着我。”
男子一愣,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环着她,忙松开右手,左手仍是握着缰绳,口里笑道:“不好意思,唐突姑娘了。”
流萤甚是恼怒,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才要说话,却见眼前一道闪电雪亮划过,紧接着半空一声雷轰,直震得人心惊肉跳,不由失声大喊“啊”,身子情不自禁往后缩去,那男子忙又伸出右手揽住她,笑道:“别怕,有我在呢!”
又一声响雷,大雨如墨般倾盆而下。
注①:我胡乱拼诌的,先用着再说,等有空了改。
注②:半月弯刀是传奇里男武士一招群体攻击的刀法,出手时宛如一道半月划过,银光闪闪,杀伤力没有烈火强,但胜在一招能伤数人,我觉得很精典。这里借来给西江这个刀客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