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游]刀匠》梅不可三弄

32、章三十一•狐泪

　　西尧跟着藏马一同追赶现行部队的时候，恍然发现这一切的发展太诡异了，这过程简直和八百年前被藏马诱骗到白狐团如出一辙，典型的被卖了还心甘情愿。
　　如果说八百年前的那一出是青少年安全教育的反面教材的话，那么八百年后的今天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典范。西尧维持面瘫脸不动声色，暗戳戳地怀疑这一切是否都在腹黑团长的‘算计’当中。

　　百部虽然混蛋但总能一针见血：比狡猾，谁都玩不过这狐狸。
　　西尧深以为然。

　　“在担心什么？”
　　飞奔途中的藏马侧首看了眼西尧，晨雾中两人奔袭的速度很快，为了赶上大部队也几乎用上了全力，但即便如此，出声询问时的藏马，眉梢眼角的暖意却丝毫都没有遮掩。
　　“没……没什么。”西尧下意识地摇头，然后看到藏马扬起了一丝笑，顿时有一种少年漫插入少女情节的违和感，嘤嘤嘤嘤地嘀咕了几句，然后叹了口气。
　　“不用有任何的焦虑。”这一回藏马把视线投注到了前方，虽然雾霭一片，但对于大妖怪而言并不构成妨碍，“你要做的就是和五百年前那一样，相信我，如此就足够了。对于以后的路而言，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罢了。”

　　藏马的话说得很简单，在微风雾霭中甚至有一些飘忽。西尧心里有困惑，但无法宣之于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彼此的生命错过了五百年，虽说仿若无碍，但终究那一段岁月，是不愿意提及的过往。
　　当然，西尧并不确信自己知道藏马的想法。
　　——白狐团很重要，比生命重要，等同于尊严一般的存在，但是没有一个妖怪会活在过去，像藏马这样强大的妖怪，更不会被困在过去的阴霾之中。

　　这本身就很矛盾，很重要，但又并非无法释怀。

　　藏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有多少不甘就能做多少事。在妖魔界最腥风血雨的岁月中，他一路行来披荆斩棘，所仰仗的就是心里对这句话的信仰。
　　他的心里有多少不甘？
　　西尧并不知道。
　　自己心里有多少不甘？
　　西尧也不知道。
　　或者说，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想过上述任何一个问题。

　　——或许有一刻，我会为了我心底的那点不甘，赔上一切。

　　微风渐止，雾散，路到尽头。
　　幻海婆婆一众在路口等着，一侧站着一本正经的小阎王和假不正经的千面白童。
　　众人在见到藏马和西尧的时候纷纷抬头相望，牡丹还挥了挥手，招呼两人过来。
　　大战开打前，气氛不算沉重，藏马心里对西尧有些隐隐的担忧，但并未察觉到有何具体的不同，便也没开口询问什么，只是牵起了她的手，放慢了步子。

　　最先察觉到的是牡丹，作为灵界第一八卦女的她时时刻刻关注着身边人的动向，不论是雪村萤子与浦饭幽助，还是桑原和真和雪菜，而现在，更是雷达全开，一副‘猥琐’至极的模样。
　　然而藏马并没有理她。
　　西尧面瘫脸看不出所以然来，一旁的小阎王也一副有正经事情商量的模样，牡丹姑娘按捺住心头那丝丝热血，幽怨地看着小阎王冲藏马点头。

　　“我对灵界所作的事情致以歉意……虽然，可能我现在也没有资格代表灵界了。”小阎王缓缓地说道，含着奶嘴并没有让他的话变得含糊不清，反而是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认真异常，“不论如何，感谢你们还能站在这一战线上，帮助灵界偿付其傲慢的代价。”

　　西尧有些诧异，小阎王虽然为人和善很好说话，但作为灵界的统治者，并未如此放低过姿态。他代表着灵界，不论自己再如何友善，也始终谨记自己作为灵界统治者的身份。
　　相比起来，藏马……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过于高调了。
　　“如果之前还有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确定了。”藏马生硬地回道，而后叹了口气，继续，“我并不想知道你代表什么，灵界也好，你自己也罢，我也并不想知道你利用我们的原因，正义？抑或者更深层的阴谋。但在此关头，我唯一能做的、会做的，就是继续前进，所以你也不需要对此有任何的担忧。”
　　说到这里的时候，藏马的眼神都亮了。他回望西尧，露出让人暖到心里的笑。
　　“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我所珍视的，谁也夺不走，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尊严也好，不甘也好，我赌上所有的砝码。不会输。”

　　西尧似乎有些明白。
　　但又似乎并不明白。
　　藏马对情报的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实在太过高杆，而小阎王也有太多没有诉诸口的情报，从这一点上来看，藏马基于一些猜测就作出了结论，很冒险，但符合他一贯的自负。
　　并且，照现在看来，藏马对某些事情的猜测，并没有错。

　　小阎王含着奶嘴不说话，半晌过后才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直直地看向了藏马。
　　“有些事情我并不否认。”他这么说道，“但是，请相信我。”

　　风止的时候，雾霭散尽，阳光从云层中探出了头。
　　路的尽头出现两个身影，西尧最先看到，而后扯了扯藏马的袖子，示意远方。
　　“幽助！还有飞影！”牡丹兴奋地挥手。

　　哎哎，能劝动飞影出山的果然就只有浦饭幽助，以这两人的相性程度来看，八成是死干一架后水到渠成，明显的非暴力不合作嘛。

　　“哟，藏马……大家都在啊。”
　　浦饭幽助裂嘴笑得一副天然傻的模样，满身的伤痕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的确看得出是经过一场恶斗。一旁的飞影虽然一身黑衣包的严实，但身上弥漫的战意还未完全散去……果然，和想象的一样是死干了一场。

　　“既然大家都在，那么是时候出发了吧，说起来也耽误了一点时间呢。”浦饭幽助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就在前方吧？”
　　“等你浪费了太多时间。”幻海婆婆背着手，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幽助，答道，“越到关键时候越不靠谱的家伙。”
　　浦饭囧，挠了挠鼻子没有接话。众人纷纷笑得乐不可支，尤其是藏马，西尧觉得藏马幸灾乐祸的都上境界了，果然和五百年前不能相提并论……
　　五百年，还真是寂寞如草纸啊。

　　稍微解释了一下目前的处境，一众人脸色各异地朝洞穴的方向行去。面对强悍的敌人，明明是几乎必败的死局，但在这个关头没有任何人退后。
　　海藤优在此之前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也从未想过会参加到什么城市保卫战中去，也完全不像是那种为了真理正义什么的会去战斗的人，但他也只是冲藏马平淡地说了一句话——我对这个世界有好奇，虽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多少想了解一下你所处的世界……毕竟，那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对于这样的说法，藏马不置可否，静静微笑。
　　这样的藏马西尧很熟悉，与很多年前的他如出一辙，越是大阵仗面前，越是镇定的可怕，即便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也永远一副从容应对的模样。

　　“在结局出来之前，我也没有任何想说的。”藏马如是叹道。

　　分明是还有些强硬的话语，但偏偏说得一脸无奈。西尧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虽然因为与藏马之间的感情明朗化而不再对之有惧怕，却依然处于焦虑的情绪当中。
　　药师是敏感的种族，对于时空、格局、环境、情报……都有着极为敏锐的触觉，在大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却是无法拒绝与生俱来的能力。

　　胡思乱想着，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西尧对这样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奇怪，作为情报人员本来就不需要冲锋陷阵，比较奇怪的是，连藏马这个主力都跟着她落在了最后。
　　有情况？
　　西尧眨巴着眼睛看着藏马。

　　“作为人类的时候，在母亲大人的病床前，流了泪。”藏马在西尧疑惑的眼神中，毫无头绪地开了口，“虽然是人类之身，但因为并未失去妖力以及妖狐一族特有的体制，使得那滴泪并没有如人类的泪液那般挥发。”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白色的珠子，很小，但散发着熟悉的妖力。
　　“你能接受吗。”
　　藏马默默地微笑，虽然是问句，但是不容置疑地将那枚狐泪石放在了西尧的手心里。银白色的泪石，晶莹而又毫无瑕疵，在手中静静地绽放着光辉。
　　西尧听说过雪女的泪水会凝结成冰泪石，飞影的妹妹雪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垂金关在贴满封条的屋子里受尽折磨，但从不知道，原来妖狐一族的泪也会凝结成石。
　　“虽然知道你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药师……依然很沮丧呵。”藏马轻叹，“妖狐不像雪女或者鲛人那样会经常流泪，并且事实上妖狐的泪应该是血色的。”
　　西尧打断，“血色？是血泪？”
　　藏马看着她点头，“可能是吧，我并不清楚。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妖力属性的关系，作为人类的时候流的泪，反而是如此纯洁剔透。”

　　他认真地看着她，“希望它福佑你。”

作者有话说

　　忙得天昏地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