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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翘家近现代史(上) ...

  •   一年半以前

      温了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被迫知道了自己其实不是温了的事实。

      那人反复提醒他。自己叫伍念。温重之前取而代之的一个家族,也姓伍。

      那天,温重不在家。

      温了也没有跟温重说什么,当天下午直接就跑了。

      管家给温重打电话,说教钢琴的翁教授已经等了很久,小少爷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温重当时正在开会,招呼了李望去看看小少爷跑到哪里去了,找到了就让他早点回家。

      温重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很多事,比如,那天阳光灿烂,比如,那天下午上完钢琴课,晓就会去家里给了了复查,上星期他感冒了,输了很多天的液。比如,小欧那天放学很早,了了已经很久没有被放出门了。。。。。

      思考了一下,温重认为,最合适的组合是,为躲避下午杀过来的晓,了了拉小欧翘课去了,为了避免目标太直接把晓搞到暴走,于是就连翁老头一起坑了,等晓来的时候,翁老头说不定还没走,翁老头那么护犊子的一定会给了了打掩护。。。。。。。。。

      温重想起昨天晚上,了了在侧边阳台的地毯上打滚儿,滚着滚着,突然不滚了,坐在地上对在一旁躺椅上看报纸的温重说:“温重,这个世界好不公平。”

      温重扭过头,看着地上的了了,说:“为什么呢?”

      “我看电视上说,其他小孩儿有不想去的地方,不想见的人,只要说自己肚子疼脑袋疼胸口疼什么的就行了。”了了哀愁地说道。

      温重摘下眼镜,微笑着:“你也可以啊。”

      这下了了不高兴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见的是医生!”

      温重那时候站在窗前,真是过度平静美好的日子。他笑了笑,奥,找不到正常理由就直接耍赖了啊。这小家伙最近是越来越恶劣了。

      天地一切如旧,似乎就能这么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只是所幸温重所活的岁月里,大部分的变数都是他自己策划的,那些令他毫无准备、措不及防的,几乎都和温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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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了第一次被抓回来的时候,反抗得很激烈。温重也有点急了,因为温重找了他四天,最后这死孩子居然是在飞往东南亚的飞机上被李望弄回来的。

      他觉得这孩子最多也就是在周围的地方逛逛而已。

      知道他居然有胆子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温重终于也有点焦躁了。

      就算你知道了,就算你知道你是谁了,又怎么样,我可以任由你发脾气,但我也不能允许你,动远离我的心思。

      了了不和温重说话。温重也不问他,只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派了人盯着他。

      温重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次抓到他的时候,他被赶到一处民宅的楼顶,温重憋在嗓子里的那声“了了!”还没叫出来,了了就一个呗儿没打地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那是六楼。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突然被静了音。温重的身体晃了一下,心跳停了一拍。

      了了摔到了下面一层的防盗网上,温重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左胳膊已经被尖锐的铁栏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如果再偏离那么一两寸。。。。。。温重僵硬地站在那里,西服的袖子正尴尬地掩盖着双手剧烈的颤抖。

      温重看着躺在床上的了了,浑身弥漫着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前两三个月的各种追逃,已经让屋里各处都弥漫着监视的味道,了了出逃所需要的一切证件和钱款早就已经被温重束之高阁。从楼上跳下来后,温重就再也没给了了逃出去的任何机会,24小时不间断地专人监控,还不说温重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自己守在旁边。刚回来的时候,了了浑身的伤,还不断地发着原因不明的高烧,晓几乎就只能住在温宅里了。

      事情刚爆发的时候,两人之间共同的焦躁和追逃导致的敌意使得交流基本没有存在的必要,本想等事情平静下来,等了了接受了只能待在自己身边的现实后,再来谈及其他,可后来关在宅子里的这两个月,让温重越来越绝望地发现,一开始,了了是不肯和自己说话;可是后来,他越来越沉默,终于到了几天都不对任何人说一句话的程度;现在的了了,已经基本杜绝了一切交流的可能。

      温重一瞬间涌过一阵心力交瘁的感觉,这是一种他之前的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心痛,温重真的想问,了了,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该是这样啊。你是该恨我,讨厌我,但是怎么也不会到达这样的程度。甚至没有给你注射那支药剂之前,伍念都没有用这样淡漠的眼神看过我,那时候,伍念的眼神里,至少还有着厌恶和蔑视。现在的你到底是恨我到什么程度?是因为我叫你了了么?你以为我拿你当了替身?为什么要那么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甚至连一个尖叫的机会都不给我?了了,你那种一切都可以随时弃若敝履的态度让我陷入了彻底的焦虑。不管在不在你身边,我脑中那种你突然从床上起来,又从哪里跳下去的幻觉,已经到了如影随形的程度。

      温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了了,这一切都是在恨我么?还是说,了了,你到底是在恨谁?

      温重背对着了了坐在床边,晓敲了敲门,轻轻推门进来,温重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给来查看的晓让出位置,晓却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温重跟自己出去。

      傍晚的天台上,海声依稀可闻。

      温重和晓坐在那里,看着傍晚天光下五颜六色的海面。许久都没有说话。

      “温重,了了病了。”晓说道。

      “我知道。”

      “温重,昨天跟几个国际声誉很好的同事开了视频会议会诊。诊断结果依然是重度躁狂抑郁症,温重,了了并不是只病了这几天。”

      “我知道。”

      “也不是这几个月。”

      “。。。。。。”

      “温重,我不能确定开始的时间,了了自己在表象上控制得很好,我见到了了之前的事,虽然你大概也告诉我了,但我毕竟没有直接接触了了,不能确定,不过根据我的推测,如果在那之前症状就已经开始了的话,强制失忆并没有终止症状,而且现在我们都不能确知了了想起了多少,只能知道,无论是多少,都让病情进一步恶化了。”

      “晓,说你真正想说的部分吧。”温重说。

      “温重,他是病人,现在正在躁狂抑郁症的抑郁期,继续关着他,他会病死的。”

      “他胳膊上的伤还是你包扎的。”

      “我知道,让他离开监护很危险,但是,你至少得给他一件事情做,哪怕是整天想想怎么逃出去也好。”

      “除了离开我,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温重,再这么下去,你也危险了。我说的是真的,昨天很多的同事都建议你暂时退出温了的生活。”

      “。。。。。。”

      “温重,了了的病因很复杂,又暂时无法与他交流。我们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想。”

      “退出什么的,那个不可能。”温重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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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一切都在向绝望奔跑的时候,一般都是转机乍现之时。

      晓和温重对话后的几天,温重慢慢放开了一些权限,比如对访客的限制,比如可以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出门等等等等。

      温重也严格限制着自己的行为,尽量减少在了了身边的时间,并且尝试着以自然的方式待在他身边。

      了了的憔悴和苍白,渐渐地好转,他会跟着翁老头在琴房疯狂地练上一天的琴,翁老头倒是很高兴,只是每次都要晓愤怒地把隔音室的门踢开才能阻止这对老少二人组不顾年龄和身体状况的任性妄为。

      小欧时不时地会来看了了,跟了了说说学校里的事,跟了了在院子里晒太阳。

      温重带回来一只跟了了差不多高的大狗,该狗和了了一见如故,再见倾心,每次看到了了的头一个反应就是,热情地向前扑倒,了了当即给大狗起名为“稳重”,当时温重的脸绿了一下。了了因此很高兴,于是每次温重出门的时候都能看见院子里,一小孩儿一大狗,气喘吁吁地追跑打斗,场面热烈之极。

      至于温重和了了之间,也渐渐有了交谈,虽然都还局限在非常简单的对话之中。但至少已经好转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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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七个月来,有关温宅的任何消息一直被温重死死地摁着。温重个人生活极其隐秘这一点早就名声在外,不喜欢各种试探和打听。更不像很多名流世家,经常在自己的住宅里举办各种社交活动,温宅基本很少有外人出入。温了从没参与过温家的生意,一直都被温重保护得滴水不漏,因此温家小公子原本就未曾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温了的存在。

      最近了了的病情有所好转,温重也终于能够稍微腾出些精力到生意上来。

      这天晚上,温重半躺在天台的沙发上,和坐在旁边的乔穆慢慢讨论着前一天晚上和肖斯洛夫的会面。

      原市的军火生意主要有三条线,肖斯洛夫所代表的伊万家族和伊恰洛夫当家的斯坦家族,还有一条线来自东南亚,这条线是温家的主线,但俄方的那两条线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温家在没有取得伍家势力之前就与这三条线有着交易基础,后来接手伍家的份额,自然是件既快又稳的事。伊恰洛夫那条线是原市历史最久的地下军火线,不过在伍家占头的年代,就已经开始倚老卖老,价格只升不降,且态度强硬,温重接手后的两年,更加变本加厉。当时温重掌权不久,伍家各种势力易吞难咽,温重也就没什么反应,任他欺负了一段。

      这两年,肖斯洛夫那边倒是一直小心蛰伏,这个年轻人和温重一般大小,几次接触,互生相欣之感。默默默默的,温重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的实力,两方之间的交易量也在渐渐增加。

      不过,昨天,肖斯洛夫却连招呼都没打就来了原市。

      他来找温重的意思很明确,他要端掉斯坦家,彻底的那种。

      他说,这事情正在准备,行动时间大概在十个月后,具体时间要看温重的意思。

      温重这就好奇了,你们本国豪门纷争,我如何当得这个上帝?

      肖斯洛夫说只要温重做一件事,那就是弄死伊恰洛夫本人。

      温重盯着肖斯洛夫良久,直接说道,好。

      肖斯洛夫一副你我之间果然不用多废话的微笑表情,站起身就离开了。

      要温重弄死伊恰洛夫本人的意思也就是把伊恰洛夫勾引到国内,这件事只有当地的主要买家才能做到。按照肖斯洛夫的意思,这事还有时间要求,得正好在十个月后进行。关键是,就算彼此间交易不断,温重与这些军火头子的接触次数也是绝对有限的,除了与新伙伴建交和重大的交易变动,两方头头一般不需要直接见面。而伊恰洛夫尤其属于气势强硬的那种,一般的交易变动都没法移其大驾。

      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温家一半的生意是军火,一旦在交易中搞死一个众所周知与自己有交易关系老大,无论当时有多少该老大的竞争对手拍掌叫好,毕竟坏了自己在圈子里的名声和信誉。而这些,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产业里,却是一切交易建立的开始。这事,就算不能完全栽赃到别人身上,也至少得弄的混乱不堪才成。

      幸而剩下的时间长而又长,甚至有点长得过头了,可以先不着急,留着心等机会就是。

      俩人的讨论接近尾声,温重站起身,去给了了热牛奶。乔穆一个人踱到不远处趴在稳重身上的了了面前,他正借着玻璃门中透出的起居室的灯光写着小欧的寒假作业。

      小欧正上初中,两年前,晓建议过温重给了了找一些同龄的朋友,建立一些稳定的关系,于是温重找到了一家孤儿院,在那里,了了认识了小欧。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温重想过让了了去学校和一些同年龄的孩子相处,不过那个想法实在不怎么适合了了,再加上温重把了了放在外面的各种不放心,这个想法最终也就没有付诸实践。

      了了很聪明,从温重第一次见到伍念的时候就知道,骰子象棋是当年门萨游戏的榜首,虽然是给小孩子玩的,但是明显没有小孩子能跟了了玩到一起,所以了了就只能一个人安静地策划四国纷争了。

      根据温重后来的调查,伍念六岁的时候就被伍家送到国外去了,学倒是没怎么上,参加了很多的特质实验,十岁的时候在一些大学游荡,被误认为很多知名教授的私生子,十二岁伍家事发那年,已经拿到了两个理学MA。

      只是一个小孩儿高得令人发指的智商好像会限制身高和心智的发展。了了十五岁了,瓷娃娃一般的外貌基本就没怎么变过,最爱的体育运动似乎就是在地上打滚儿,最热烈的抒发友情的方式就是帮小伙伴写作业。

      温重后来也考虑过请一些家庭教师来教了了,不过根据晓的评论,以了了的程度,最合适的就是找一堆教授来继续跟他研究四色问题,温重本能地觉得小孩子学了太多不该学的东西会压制身体的发育。最后请了个音乐学院的老教授来教了了钢琴。

      这个从零学起还已经超过十二岁的学生曾经让翁老头严词拒绝来着,不过只来了一次,了了就一脸无辜地用自己的天分让他老泪纵横。翁老头曾经用一种老来得子的语气叹道:“老朽耄耋之年得见此子天分之一亦足以。”了了倒是没怎么听进去,当时只顾着自来熟人来疯地在翁老头身上翻糖吃。这孩子对喜欢自己的人有着天生的喜感,只是他明显喜欢的人别人倒是从来无缘得见。

      乔穆蹲下来,揉了揉了了的小脑袋,“你们家那么大哪儿没灯啊,就这么点儿亮,也不怕把眼睛弄坏了,这温重也不管管你。”

      了了抬起头,放下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在稳重身上左滚滚右滚滚:“乔穆啊乔穆,我给你情人写作业,你还不给人家这个辛勤的小童工拿糖吃~”

      乔穆黑线,“我情人是谁啊?我怎么没印象?”

      小屁孩儿不耐烦了,“我说是你情人就是你情人,难道你今天不爱人家了么?乔爸爸?不要啦~人家不要啦~要糖吃~”

      乔穆继续黑线,晓限制这小孩儿的糖摄入量很久了,结果这小孩儿就发挥他魔音穿耳的能耐,无所不用其极的以各种不靠谱的理由把身边所有可能经过的生物都训练成逢袋必有糖的圣诞老头。
      幸好出门说要去温宅的时候,秘书立刻往自己手里塞了一把。。。。狂汗。。。。

      在小孩儿星星闪闪的期待兼仰望的眼神中,乔穆扭捏地掏出一块儿剥好了放小孩儿嘴里。小孩儿满意地把糖左含两下右含两下,乔穆赶紧趁机捏了捏那张水嫩嫩的小脸,低头看看了了手底下的作业本,叹道:“现在中学小孩儿的作业怎么那么多啊!”

      小孩儿含着糖,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啊是啊,你老婆很辛苦的,他手里还有一本儿呢,真不知道放个寒假怎么还要做这么无聊的东西。还不赶紧回家慰问慰问你老婆。”

      乔穆低声笑了笑,得,才这么一会儿情人就转正成老婆了,不愧是智商超常儿童,思维真跳跃。“这主意不错,女人悲伤的眼泪是对男人最好的请柬,我走了啊,了了。”说着推开天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乔穆下楼的时候,碰上端着牛奶的温重,刚要告别,却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对温重说:“重,底下的消息贩子说,萧笑最近好像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了了身份的事情。估计是打算拿来对付你的。”

      温重顿了一下,说道:“奥,那他大概还不知道我跟了了已然闹成这样了,没剩下什么可对付的了。不过也好,让他来吧,我倒是一直想看看他惦记着我什么东西呢。自从上次那点小波澜之后,他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我还以为他后院起火了呢。”

      乔穆看了他一眼,“了了比前一段时间好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总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温重没有说话,默了一会儿,就径自上楼去了。

      温重走到了了身边的时候,了了头都没抬依然飞速地写着作业。

      “了了,你说刚才那事,扣到萧笑身上怎么样?”温重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了了说:“会笑的都不是好鸟儿,所以要抽丫的,不过萧笑是哪个啊。”

      “恩,没,就是想借着小神算的嘴把这件事说出来,说不定会成真。”温重笑着抱起还趴在地上写作业的了了,拿下了了手里还握着的笔扔到地上,“该睡觉了,了了。”

      温重关上灯,黑暗里,看到了了并没有闭上的眼睛映着落地窗外细碎的星光。温重的眼神黯了黯,心里沉落出无限的怜惜和心疼,却终究没有说什么,静静地走出了黑暗的房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翘家近现代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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