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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8-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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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这一回,婚礼似乎略略简单了一些。
仙子不曾着人送礼来,哪吒虽也赶来观礼,却只字未提起兵反纣一事。
等我太太平平被送入洞房,才惘惘然想起,这个时节,纣王方结束祭天,妲己还仍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比干未死,文王还太太平平在做他的大贤王。
封神之战要大半年后方才开始。
我们这场婚礼,竟比上次早了足足八个多月。
一念及此,不由得便有些发愁。
没有月饼,也没人挖墙脚。
作为一个有前科的怨妇,我觉得很寂寞。
我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要来一个借题发挥,谁知临了,这“题儿”竟自己长脚跑了......纵我天赋异禀,也不能对着空炕头做泼妇状罢?
愁思滚滚之中,我把盖头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揉来揉去,正巧真君辞了宾客进了内室,瞧见我的动作同表情,低声笑道:“怎么?”
我叹了口气,亦压低声音,道:“真君,你干活的时候,有底本没有?拿予我一份,我也好知道往下该怎么演。”
真君瞥了我一眼,在桌前坐下了,淡淡道:“没有。”
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出,也谈不上多失望,只无奈道:“如此这般,我便只有尽力了,若仍做不好,还要烦请真君自己动手,收拾收拾场子。”
他温声应道:“应当的。”
得了他这个承诺,我也算是放下了大半个心,宽慰地道:“妙极,真君,时辰不早,不如咱们早些就寝罢,来日方长——”
我说到这里,便见真君抬起头来,又瞧了我一眼。
我自知失言,讪讪接了下半句:“——还怕找不到理由吵个架么——”
(八十九)
最近我的时运走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岔道——但凡盼的好的,没一件实现,只消错口说了两句不吉利的,必定一语成谶。
下半夜里,那要命的理由便来了。
我同真君吃了会儿酒,说了片刻的话,便早早上床休歇。
新床尺寸惊人,我躺着,他也躺着,一点都不嫌挤。
我心安理得地躺着发呆,他心安理得地躺着睡觉。
这感觉半点儿也不新鲜......我从前同他在一起,大致也便是如此。
起初那几百年,他仍是肉身,未辟五谷,自然需要睡觉。我自己虽然是不用的,但既然出了嫁,便也习惯同他一处假寐。
当时我还天真,心中十分得意,觉得我能想着他的时间,比他能想着我的,要多了一倍。
后来等到他也不用再睡觉,我才晓得我这个想法,实在傻气得很。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往事,忽而觉得,脚下暖烘烘、毛茸茸的,竟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由得大吃一惊,翻身坐了起来。
此刻大屋之中虽已灭了灯,却仍为月光映得透亮,我仔细一瞧,方榻之上,我二人脚边,一只黑毛细犬正蜷缩了身子,闭着眼睛,下意识地用鼻子拱我二人的脚。
我顿时头大,略微向上缩了缩脚,瞧着他发呆。
虽然他现下还不是犬王,但到底也不是我可以得罪的。
我打定注意装作没瞧见,默默坐起又默默躺下,方准备换个姿势,便瞧见真君睁开了眼睛。
他一眼瞧见榻上的犬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便半坐了起来,伸手要去拍他的脑袋。
我心中一动,赶紧也跪坐起来,抓住了真君的手,低声道:“真君——”
真君被我握住了手,便也从善如流地停下动作,瞧了我半晌,忽而淡淡道:“元君的脑子,转得越来越快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赔笑道:“犬王果真有灵性,此番实在是帮了大忙。只不过明日......须得先教他受些委屈,我此番也就是做做样子,不会真叫他吃什么大亏,真君且放宽心罢。”
(九十)
春去秋来。
大婚第二日一早,我揉了个水球,将犬王严严实实裹了,严肃地问他:“说,下次还敢不敢了?”
犬王来不及化作人身,在水球里翻来滚去,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冒着怒火,死死盯着我。
我挥了一挥手,将他连着水球一道送到了后院的水塘子里。
这一日晚上,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里,他又爬了回来,脑袋伏在真君脚边,还故意把湿漉漉的尾巴盖在我的丝袍上。
于是第二日,我不得已将他扔去了护城河里。
计算起来,我总共扔了他二百二十一次,近至隔壁王二子家的臭水沟,远至二百二十里外风景如画的栖霞山谷......不论我将他扔去哪里,他都必定准时准点,到我二人榻前报道。
对于犬王的表现,我其实是相当满意的。
鉴于这一回,三圣母早早回了华山,梅山兄弟集体失踪,昔年的事因事果跑了个一干二净,如果不是犬王这一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这个台。
甫一开始,真君还不大入戏,我扔犬王的时候,他也就是闲闲在一边坐着看。
对此,我十分烦恼,故而有一日颇为委婉地对他道,他这个态度,有些不大上道。
他放下手中折扇,点了点头,淡淡道:“依你之见?”
我很想说,你可以先怒一下,然后带着犬王翘家,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扭扭捏捏便道:“真君斟酌着看罢。”
他瞧了瞧我,又点了点头,便不理我了。
此番斟酌的结果是,我们一个多月不曾说话。
这实乃意外之喜,我这个人,便是一张嘴巴最不牢靠,每有祸事,十有八九乃自口出——如今真君主动不与我说话,我顿时觉得周身上下,都轻飘飘了起来。